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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
崇正七年四月中旬。
距新帝朱文培顺利登上皇位已经过去七年。
时局已定,天下太平。
呃,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世人皆道饱暖思□□,随着京师的花街柳巷生意越发红火,其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是位于西街八大胡同之一的柏树胡同中,一处几乎占了整条街的妓馆。
名为天仙坊。
此时正值深夜,整条街依旧灯火通明、红旌翻飞,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浓烈的桂花香味。
天仙坊的大门两边停满了各式马车、轿子以及在路边简易茶寮下喝茶闲聊嗑瓜子等候着自家主人的奴仆、车夫们。
一名身形瘦削、头顶盖着黑纱斗笠,身着紫色锦缎圆领衫的人缓缓从街口步行而来,路过茶寮时,听见那些仆从正在议论近日里京中最常为人所道的一件事儿。
“啧啧,听说了吗?那位御前新秀近日栽了个大跟头。”
“哎哟,我家老爷早前儿就提了,据说是在铜矿那边儿捉妖,被大马蜂给追着跑呢,那场景,光是想想就好笑。”
“噫——,不止吧,我可是听说这人仗着陛下给他几分薄面,颇有些傲气,当时气不过,径自追着妖怪跑,结果啊,连自家的宝剑都给整丢了。”
“至今啊,都没找回来!哈哈哈哈。”这人一边笑一边歪过脑袋吐出口中的瓜子皮。
“哎呀,那可当真是大损威名啊。”
“不知那些豪族贵女是否还愿意天天儿的守着人门口,要死要活的想嫁给他呢,哈哈哈哈。”说这两句话的人口气中完全没有真正的惋惜之情,全是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伙儿人都在哪笑起来。
在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任他们取笑谁,都不会有什么事,更何况还并未指名道姓的说。
另一边,紫衫人状似不经意的听完这几句便悄然离开。
他来到飞仙坊大门口,很快,站在台阶下迎客的数名娇俏佳人中便有两位抢先甩着小手绢迈着莲步来到他跟前。
“大爷,您有相识的吗?若是没有,您看我能行不?”忸怩尖细的声音。
“呀,真是不害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人家如此仪表堂堂的爷,能看上你?”另一个上前勾住紫衫人的手臂,眼皮一掀冲先前那姑娘道。
紫衫人透过斗笠垂下的薄纱看看前面稍显尴尬的那位,再瞅瞅衣衫半滑挽着自己手臂的这个,他清了清嗓子,如山间清泉般好听的话语潺潺而出:“不必了,在下找人。”
说罢,不等两个姑娘再继续推销,以及另一边瞅着机会准备跃跃欲试的那些姑娘,兀自推开身边人的手,而后大踏步进入热闹喧嚣的大门里。
末了,耳边传来门外气哼哼的声音,“哼,拽什么拽?也许就是个声音好听,长相普通的。”
“就是,指不定斗笠下那张脸还丑的惨不忍睹呢,没看上咱倒还好,不知等下哪个姐妹要倒霉,伺候这么个怪人。”
紫衫人闻言顿了顿步子,意味不明的轻笑着自言自语:“没想到此处还有如此慧眼如炬的姑娘,呵呵。”
进了大门,再绕过一处绘满艳丽月季花的大屏风,即可看见宽阔的大堂里摆满了大小各异的桌案,此时已经宾客满堂,酒气四溢。
桌案成弧形围在中央的圆形大台子周边,台上铺着艳丽的绣花红毯,红毯中间儿的圆凳上坐着一位眉目明艳的姑娘。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轻纱长衫,此时正微微侧头用心的弹奏手里的琵琶,口中轻唱着:“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这是宋代词人张先的名句改编而成,紫衫人意不在此,只是看了一眼便往右边红色的廊柱绕过去,沿着橡木制成的楼梯拾级而上。
二楼是一间间较为隐蔽的厢房,走道在内,左右两边都是房间,靠外间的屋子有窗,可以从中空的二楼清楚看见楼下大堂的情形。
同时,紫衫人行至楼梯拐角处时,看见斜对面一间屋子的窗户开着,里面圆桌前坐着几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个个潇洒倜傥,只是人人身边都搂着个衣衫半褪的姑娘正在喝酒调笑。
其中一名着银灰色直裰头戴纱帽的年轻人似乎吸引了紫衫人的注意。
他看了看那人,随后不动声色继续上楼,准备先办正事。
经过先前那间屋子门口时,并未关严的门里面传来一人十分不屑的话语:“呵,薛同知的剑丢了便丢了,何以容得你几个在这儿瞎操心?”
“喝酒喝酒。”一道打圆场的声音响起。
“好好好,喝酒。”
接着里面传来酒器相碰的清脆声音。
紫衫人似乎用鼻音轻轻哼了哼,这才继续抬步往长廊尽头走。
随着越发接近尽头那间屋子,周遭的喧哗声渐渐弱了,紫衫人悄然来到紧闭的房门口附耳细细听了下,正待抬手推门,却见另一侧的长廊上传来阵阵纷杂的脚步声。
来的人应当是不少的。
紫衫人闪身避在一边的廊柱后,借着拉在一处堆叠起的大红帘布遮掩身形,目光紧紧锁在房门口。
很快,一行人便簇拥着个穿暗红色云纹直身,面容清隽、眉眼堪称秀美的男子行至门口。
随行几人皆配有刀剑,身着青色直裰,面目冷硬暗含杀气,只有中间那个红衣人身无长物,凤眼微弯、唇角轻扬,似是在笑。
只见一名佩刀随从上前扣了扣门,随即里面便响起一道粗犷的应答:“何人?”
随从正欲回话,便见红衣人抬手示意,那人便止住话,退往一边。
而后红衣人语调慵懒的道:“怎么?阁下不是约我前来赴会?”
此言一出,门便开了,里面出来个腰间系着玉牌的黑衣大汉,让出进门的位置弯腰做出请的姿势,道:“尹大人亲往,岂敢怠慢,里面请,我家大哥早已恭候多时。”
红衣人唇边笑意加深,随后领着人悠然踏入房间。
待房门关上,走廊再度恢复平静,这时紫衫人便挪步离开荫蔽,准备上前。
谁知还没走到一半儿,走廊上又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娇媚嬉笑。紫衫人只得又缩了回去,继续躲着。
不一会儿,一个老鸨打扮的中年女人领着个穿玫红色纱衣,皮肤白皙、容貌昳丽且身形还十分令人血脉喷张的年轻女子来到门前。
老鸨敲了敲门,待里边传来警惕的质问后,年轻女子眨了眨一双微红的桃花眼上前娇声道:“大爷,奴家是那位年轻公子方才在楼下点的伶人,特来献艺。”
说是献艺,其实也并没有拿什么乐器之类的物件儿,反倒是这如黄莺出谷的娇滴滴声音听得帘后的紫衫人浑身一僵,看都不敢再往那边看一眼。
不大会儿,只听见关门开门的声音响起,过后便是老鸨领了赏笑嘻嘻离去的脚步声。
走廊彻底陷入先前的平静,紫衫人放缓步子行至门前,耳朵紧靠着门缝的边缘仔细聆听里边的一声一息。
直到听见那句“尹大人,宝剑在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时,他闪身来到门口,掌心用力一推,插着门栓的房门便在脆响后应声而开。
他动作并不停歇,进去后便直取圆桌上的长条形黑色木盒,殊不知此时那名红纱女子也出手正欲去拿,原本就要被她抓在手中,但由于紫衫人的出现,屋里几波人一下子便反应过来皆不约而同朝盒子扑过去。
一时,场面便开始混乱起来,盒子也不知何时落进了紫衫人的手里,那边几名黑衣人自是不甘,立马便合围而上朝紫衫人攻去。
另一边红衣男子则暗示手下不要继续干预,只与那姑娘在几名随从的护佑下颇有兴趣的旁观几人打作一团。
黑衣人共有四名,皆是身形高壮的成年男子,紫衫人在其中便稍显瘦弱,但他手脚灵活,虽则好几次都差点被擒,但也总算险险避过。
他抓着手里的盒子退到一边,语带嘲讽道:“是你们的东西吗?就来抢。”
此言一出,在场黑衣人皆面露不满,正欲开口大骂,却听先前那名女子拉着红衣男子的衣袖急急道:“哥,快帮他!他是——”
“闭嘴吧你,个女人废话那么多!”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紫衫人给打断。
话落他便快速把身侧的几只花瓶扫向前方几名黑衣人,而后便往门口冲。
那几名黑衣汉子也不是吃素的,眼见他要夺门而出,身边另外一伙人也有即将出手的可能性,便也不再客气,拔出腰间长刀便投了出去,直直插在紫衫人面前的门框上。
随即大汉在紫衫人被逼停之际一个纵身跃了过去挡住他的去路。
眼见前路被阻,紫衫人心下一凛,回身往窗口而去,却见另一只手速度奇快的直抓而来,当下,他来不及细想,身形一闪,手上用力一抛,盒子便破窗而出。
见此情景,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就在这么会儿晃神的功夫下,紫衫人跟着也迅速从窗口一跃而下。
在身体因为没瞅准位置被砸进屋顶之时,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的失声惊叫:“薛琰!!!”
屋子里剩下的人瞬间石化……
一名黑衣人后知后觉的转头沉着脸问:“你不是东厂提督?”
随即,红衣男子凤眼微挑,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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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旦快乐!
小太阳终于长大啦,沙雕薛怼怼上线!哈哈哈哈
然后,重点感谢一下2019年最后一天还来收藏文的读者,不容易啊。
年底较忙,暂定更二停一,时间依然是下午六点。
请大家理解理解,不要抛弃我呀,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