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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大难不死、总算捡回一条命的张小辫给哈曼口干舌燥地解释一切,哈曼压根儿不相信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遭人毒打,她冷笑道:
“你丫比谁都会装孙子,嬉皮笑脸,溜须拍马,人缘好得不得了!你说你得罪人,我宁愿相信法国人不知道拿破仑美国人不知道克林顿!我宁愿相信马和驴相爱不生骡子而生个兔子,还是个流氓兔!你这家伙风流成性,到处留情,指不定哪天被人一刀子阉了个干净!”
这是哈曼在张小辫面前第一次讲了粗话,张小辫很伤心她讲的这番话,但是没办法,他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不然她也不会不顾女孩子的矜持而这般破口大骂的。张小辫先对她不起,弄成今天这副样子,全怪自己,谁也怨不了的。
他只是希望,尽可能息事宁人,不要弄得满城风雨才好。这样不仅对张小辫,对哈曼,对余贞,对所有人都好。
张小辫满面羞惭地向哈曼宣誓:“这种事情今后一定杜绝!请你监督,也请在座的各位朋友监督,如若再犯,天诛地灭!”
“小女子哪敢呀!”哈曼挑挑眉毛,没好气地说。
张小辫又指着前来检验他死没死的翔子以及别的老同学:“兄弟们听好了,哥今后的幸福全握在你们手里啦,我今天把惩罚权也交给你们,还望你们能铁面无私,秉公执法,不要辜负了大哥大嫂对你们的殷切期望啊!”
翔子他们忍俊不禁,齐声道:“老大教诲,不敢或忘!”
哈曼娇嗔道:“你们几个家伙串通一气的,你们全是一副德性!”
哈曼走后,张小辫最期待的那个人终于姗姗来迟。
余贞带了很多的水果和补品,还有张小辫最喜爱吃的驴肉火烧——张小辫深知,这条街道并没有做火烧的店,不知余贞从哪里买到的,要费多少周折。
翔子对余贞也并不陌生,曾在市中心公园和她打过一次照面,看到张小辫很夸张地挤眉弄眼的样子,便带着小弟们知趣地避开,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余贞关切地望着张小辫,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小声啜泣起来。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说过不能拖累了你,可还是事与愿违!我就知道只要何威不死,他看到我们在一起,肯定会卷土重来、睚眦必报的!看你伤痕累累的模样,他们也真下得了手!他们心狠心辣,简直与畜生无异!我要报警,把他们都抓进来,先关个一百年再说!”
余贞越说越激动,双颊红朴朴的,惹人怜爱。
张小辫猛然翻身坐起,紧紧抱住那个为他伤心落泪为他自责不已的柔弱女子,拼尽全力地去亲吻她:
“阿贞,我的小贞贞,能听到你的这番话,辫哥我就是被他们打死也值了!你知道吗?我现在非常感动,非常幸福!哈曼关心我,是出于作为女友的责任,翔子关心我,是出于作为哥们的义气,而你关心我,则是出于心里纯粹的真爱,是爱,是爱呀……”
这一刻,张小辫热血沸腾,激动万分,抱着余贞,竟泣不成声!
在张小辫成长的记忆中,真正动过真情,真正哭泣过的时候屈指可数。一次是因为老爸,张小辫的金色童年。他打小讨厌剪头,喜欢把头发留得长长的,像女孩子一样扎成一个小辫子。有回看人群殴,被民警误当作地痞流氓逮进了派出所,后来一个头目问张小辫,你多大了?张小辫说,十三岁零二十一天,结果头目冲那位抓张小辫过来的民警大光其火:你没长眼睛啊,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也抓进来滥竽充数!这个月的奖金你甭拿了!
被放回家之后,老爸坚决令张小辫剪头,张小辫坚决不剪,没料到,老爸趁他睡着了的时候偷偷给他剪了发,第二天张小辫照镜子一看,几乎剪成了板寸!那次张小辫是泪水滂沱,伤心太平洋。伤心欲绝啊,整个人都快哭散架了。
再一次是张小辫高中时的初恋,讨伐对象仍是父亲。他在完全偷看了儿子的私人日记之后,下达了禁止儿子学生时代谈恋爱的命令。她,张小辫的第一个梦中情人,在父亲的重重阻挠下,心碎地离他而去,头也不回,张小辫目送她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一时间悲痛不已,泪流满面。
还有一次,依然是因为父亲。
那是他即将离家北上读书的时候。众所周知,三年前,他稀里糊涂考上了帝都的一所三流大学,在父亲佝偻着身躯送他到月台前的时候,张小辫忽然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一文,顿时心有所动,潸然泪下……
***
半个月后,张小辫一出院,便顾不得医生好生休息的叮嘱,旧病复发,藕断丝连,继续往余贞那里跑,逍遥又快活。
第三封恐吓信也是在这个时候飘然而至。
这天张小辫带病去陪姐夫赴一个饭局,回来的路上,跟余贞打了个电话,可是没有打通。张小辫很奇怪,余贞在这里又没有很多朋友,况且知道她手机号码的人也寥寥无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关机呢?
此时张小辫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觉得今天晚上一定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果然不出所料,回到家后没多久,张小辫打开了电子邮箱,那封带有黑色幽默的邮件赫然映入眼帘!这次的内容非常简洁明了,只有一句话:如果不想余贞被大卸八块的话,马上拿出十万块现金送来。
张小辫的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十分钟后,张小辫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不用猜就是那个频频恐吓张小辫的人,而这期间,他给余贞拨了无数次电话,均被告知: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的男人用阴阳怪气的声音“指示”张小辫:“不管通过什么方式,如果不想余贞死无全尸的话,赶紧准备好十万块钱,三个小时以后,我会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拿不出钱来,可别怪我们撕票!另外提醒你一句,你可以去报警,但不要忘了我们是吃哪碗饭的!”
张小辫想这次他们是动真格的了,那帮孬种,一旦急火攻心,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的!余贞落在他们手里,可有苦头吃了。
“为什么非要现金?转账不行吗?”张小辫不解地问。
“不要拿我当白痴!”电话那头愤怒地说,“就按我说的做,不然,嘿嘿……”
对方嚣张地挂断电话,张小辫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报警,担心他们耳目众多,一旦被发现反倒对余贞不利;不报警吧,自己一下子拿不出这十万块钱来,就没法跟歹徒们进行交易,也更可能害了余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张小辫一头黑线,这个世界上还能借钱给他的只有姐姐,但是他实在没有脸面再去向她伸手索求了,因为几些天刚刚借过一笔钱。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冒着风险挪用单位的钱。只是他害怕姐夫。
浮云社看似其乐融融,其实规则甚多。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姐夫在公司规章制度的运用中,向来径渭分明有凭有据,尤其是在财务的支入和分配上,更是一目了然,容不得半点马虎。
也就是说,公司的钱,不好动。如果贸然向姐夫开口要,十万块,姐夫也未必会答应。张小辫不管了,越想越头痛!为了拯救余贞脱离魔爪,他决定豁出去了!
***
那天,张小辫风风火火赶到剧场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演出都结束了。连无孔不入的女粉丝都不见了踪影,可见艺人们也都下班了。
看看时间,将近十点。
看门的老保安马大爷一脸慈祥地跟张小辫打招呼,说小辫啊,都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吗?
张小辫没有时间和他套近乎,直接问:“马大爷,所有人都走了吗?”
“都走了呢。”马大爷笑呵呵地说。
“左经理也回家了吗?”
“对啊。”老马点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辫啊,我今儿看着了你,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前些时候,有位二十来岁的姑娘来找过你,说你是她的大恩人,一连跑了好几趟呢!真的好可怜哦。后来我把你的家庭住址讲给了她,不知道那次她找到你没有?”
马大爷指的是余贞,张小辫也正在为她着急:“找到了,这次我来找左公明,就是为了她。那姑娘确实不容易。”
马大爷茫然地点点头:“哦,那敢情好。女娃娃看上去挺面善的,是个好姑娘。”
瞬间犹豫了一下,张小辫拨通了左公明的电话。
张小辫以一种上司对下司的命令般的口气说:“不论你现在在做什么,都给我放下,马上到公司来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
左公明大概听出了事情的紧迫性,五分种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张小辫的面前,一脸的刻不容缓。
张小辫:“带保险柜钥匙了没?”
左公明疑惑地问:“带了,你想干什么?”
“立马打开,取十万块钱出来。”张小辫面无表情地说。
左公明还是那个以前被张小辫嘲弄过的老奸巨猾的左公明,这么长时间了,一点没变。只见他先是干笑了几声,然后说:
“公司的制度张先生应该比我清楚吧?这件事情万一被你姐夫发现了,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你既是郭老板的徒弟,又是他的亲戚,他最多不过是训你几句罢了,而我这个小小的剧场经理是万万逃脱不了罪责的,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还是放我一马吧,我求你了!”
张小辫气急,喝道:“左公明,你他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怎么的,少爷我只消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家破人亡你信不信?”
左公明见势,口气温和下来:“息怒息怒,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钱难道张先生真有急用?”
“废话了不是!你就给我个准音,这事儿到底成不成?”
“我可以给你拿钱,但我们必须做个交易。”左公明提出条件。
“有屁快放,”张小辫信誓旦旦,“只要不让我现在去死,啥都可以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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