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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与管家们的落幕戏
1
每个人生来都像是被赋予了一份使命。
无论愿意也好,不愿也好,都被造物主一视同仁。
可反过来说,也是一种残忍。
尤其是对你而言。
造物主甚至是不仁不义。
正是因为你在那个山崖下,作为虚拟造物——甚至仅是一段数据,知道了自己出身,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十几年的岁月或许是别人几行代码的事。
无论是家族覆灭也好。
抑或是…所谓的管家也好。
都是被安排好的事。
何其讽刺。
2
所以,你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你注定会死在这里——死在这虚构的世界里。
这是无法逃离的框架。
你接受了这宿命。
「所以你准备了葬礼?」
熟悉的、属于你的声音在耳畔这么问道。
「是的,所以提前为自己准备了一场葬礼。」
你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行走着,肯定得自问自答。
但话音刚落,周身的暗色便在下一秒犹如潮水般退去,刷新了眼下的环境。
高大巍峨的偌大殿堂是你从未见过的景色,更别说正端坐于王位的陌生男性,他睁开眼,悠悠叹一声后,威严却不失复杂的语调远远传过来。
「你来了。」
「那么,让我听听你的回答吧。」
当然,这话并非是对你所说。
你回过头,正好对上站在后方的雷狮视线。
远比你所认识的更稚嫩,也更青涩,甚至连轮廓间也还尚有几分少年意气。
十五的少年正是无所畏惧的年龄,他抬起眼,目光透过你,直直指向高居王座审视自己的人,骤然压低的声线隐有了未来成熟的影子。
「啊,我来了。」
「不过,父皇。你不会真以为——」他微微撇过头,神色间稚气被其不屑一顾的意味尽数掩去,「事到如今,我还会对区区皇位报有兴趣吗?」
3
「这世上有数以万计的星球,而眼下我们的居所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颗。」
「危峰兀立的矿山,奔腾叫嚣的瀑布,端庄磅礴的古迹,跨越光年的星河。」
「与这些相比之下——」
尚且年少的雷王星皇子从内至外散发的狂肆远比将来还要不知收敛,在说话的期间,他缓缓挪步,明明立在下方,却仍是扬起下颚,冰冷视线轻扫四周,居高临下地评判。
「雷王星,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让我连驻足的兴趣都没有。」
「……好吧,你若执意如此,我就只有将你逐出。」
「就算您不这么做,我也会离开这里。」
转身迈步朝外走上几步的少年突然停下步伐,他回过头,瞥过来的紫色眼眸倒映出你的身影。
「我不像你。」
「我不会选择被这种小地方囚禁在此。」
他突然笑了,笑得极为张扬。
只是这一眼,你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与之相衬的一句话。
——不自由。
——毋宁死。
4
咔。
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发出了什么碎裂的声音。
5
你眨眨眼,眼前的光景就遽然被白光所填满,再缓缓淡去。
6
落座在眼前的是一座恢弘建筑。
体积不大,却气宇轩昂。
目之所及,都肃立在那的神像所占据。
犹如被信徒遗弃的神像身上满是灰尘,那张面孔带给你无法描述的奇妙熟悉感,祂张开双手,表情悲悯地俯视着你,像是要用无声的圣语捧起受苦众生破碎的灵魂与祈祷渴望的注目。
但是这只是假象。
因为神不再回应于众生。
「创世神——!」
「如今所有的骑士都不在了!只留师傅一人!他是您亲自封授的骑士,求您救救他!!」
声嘶力竭的声音响彻在空荡的神殿内,跌跌撞撞上前的棕发少年实在是过于慌乱,你难以把这个方寸大乱的少年与未来那位彬彬有礼向你递来玫瑰的青年联系起来。
连声线都压不住隐隐的颤抖,他在神像前痛苦地闭上眼。
「难道…您真的如世人所说那样,舍弃了骑士吗?!」
展现在你眼前的,是一位骑士的临终之态——或者说,末路。
一旁兽型骑士压着胸口为其不敬起来给了他头顶一掌,他不怨不怒,只是随后在折磨中躺回地面,沉沉叹息一声。
他讲述了那如影随形的诅咒,讲述了那神不予回应的猜测。
他说——
「骑士…或许要在此终结了。」
对,就该这么认命。
你这样想着。
前路即为悬崖峭壁,就算要拼死一搏……恐怕也不过是蜉蝣撼树。
「……不对。」
突然一个声音否认了。
轻柔的声音近在耳畔,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充满了不可动摇的决意。
「这是不对的。」
说话的人提高了音量,掷地有声地重复道。
「道路要靠自己的脚去开辟,荆棘要靠自己的剑去拔除,鲜花要靠自己的手去栽种,没有什么是止步不前就能获取的。」
适才被绝望所围困的少年缓缓站直身体,从棕发后抬起的碧眼水波荡动,转而逐步被凛然取代。他仰望着神像,错步停在你的身侧,眼神里毫无迷茫。
「您,不正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吗?」
7
咔。
霎那间。
你清楚听见了声音。
咔。
一直以来,不曾有过的愿望与勇气,在此刻被悄然补全了,将空空如也的躯壳填入该有的内容。
咔。
你垂下头,攥紧双手。
8
咔嚓——
玻璃骤然迸裂碎开的声音遍布四周。
9
「……!!太好了,您清醒了…呃?是在下哪里弄痛你了吗?」
拉开帷幕覆手抚摩你发顶的人猛地收回手,唇瓣启合间,他背着清晨的阳光呈十字状缓缓挪动,先是落在他的肩,再是并齐他的耳边,被涂抹描摹地根根清晰的蓬松发丝几乎要融化在光里。
你抬手遮住几乎要被刺痛的眼睛,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再透着指缝眨眨眼看向对方。
「安迷修。」
「是?」
「…早上好。」
曾经的你在经历过那场地狱后,是无法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笑出来的。
因为空壳又如何要笑得出来呢。
而现在——
放在被褥之下的手凭空握住逐渐凝实的黑色徽章,你只觉得一阵轻松。
所以,你在双眼适应了光明后放下手。
「早餐我想吃松饼,可以吗?」
嘴角上扬。
睫羽轻颤。
像是寒冰融化,所有的死寂都尽数消失在这恢复神采的黑瞳之中,再由纯黑塑造出一朵纯白无瑕的菟丝花。
10
结束王宫之行后。
谁也不会知道。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到来之前。
你比这两人要更早,更快得尽数获知了他们的记忆。
正因为如此,你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11
一年以来的时间让自己在贵族圈销声匿迹,装作放弃一切拉帮结派重结权势的机会,就连学堂也去之甚少。对外,把离家出走作为大肆炫耀的爱好。
要得让那些势力的注意力渐渐淡去。
这是你的决定,既要处理掉潜在的危机,也要养精蓄锐。
而对于两位管家,你是这样说的。
——就当,是陪我玩场游戏怎么样?
12
在这种事情上,安迷修从不拒绝你的要求。
而雷狮则不同。
「哦?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好心和你过家家?」
没有带头巾的青年盘腿坐在树荫下肆意地偷闲,语调里虽满是漫不经心,却是没有在意你背手靠近的动作。
「不想看看吗?」
你弯下腰,将藏在身后的新头巾套上他的发间,面不改色地开口。
「祭旗的王族血肉。」
「求饶的贵族眼泪。」
「这些都将会发生在这个无趣的世界。」
慢条斯理的话音刚落,停在柔软发顶上的手被骤然抓住,雷狮随之站起身,那双暗沉紫眸打量你几眼,好似蓄势待发的猎豹。
许久,对方松开你的手,嘴角挑起倨傲的笑容。他没有选择丢掉你居心不良的礼物,手指转而将纯白的发巾拉至耳畔的位置。
「呵,可以啊。」
「那你可要好好的,大闹一场。」
13
镜湖。
教堂。
书坊。
画廊。
主城的外围。
几乎每个地方你都去过。
可更远的国家,更远的地方,你无法前去,多一步也做不到。
正如同棋盘之上的王棋,被限制了步数。
你坐在由花藤编制的秋千摇晃着双腿,对着日出凝视自己两指间的白棋,然后听见了长钟鸣响。
——但是好的谋划者该有足够的耐心。
你看着声源发出的方向,轻轻歪了歪头。
——看,你的机会已经来了。
14
继承日,已至。
15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天亮前就蜂拥而出,如今在日初升起时,就好似煮沸的红茶那般持续涌动地从大街小巷来去。人群都被庆典的气氛所感染,他们或欢呼或雀跃地围聚在王宫边,对平日难得一见的贵族与王族纷纷实行注目礼。
「抱歉,请借过一下。」
秀气俊雅的青年步伐轻巧,带着路途中的些许风尘,与这些人挨肩叠背,终是走到了僻静处。
随着明亮的闪光在角落一逝而过,在屋顶停留的白鸽眨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歪斜着脑袋刚想打量发光的地上,就被身后吧嗒落下的一双靴子惊飞。
从剑身上跃下的棕发青年微微一怔,跟着迎风而动的鬓发一起,看向那道白影离去的方向。
舒展翅膀的白鸽飞过人群,掠过城区,最终收拢羽翼,好奇地落进王宫的一扇窗后,它滴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蹦蹦跳跳地用红红的小爪踩了踩自己的落脚点——那是一只白皙而柔软的少女手掌。
这样的意外来客并没有让你感到诧异,你挑指摸了摸这小家伙的脑袋,再扬手送它飞向窗外。
雪白的长影在人声鼎沸的上空徘徊了一圈,纷纷扬扬散落的几根白羽些许落在附近屋脊处,再被由远至近的人影遮蔽。
屹立在高处的桀骜青年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波光流转的紫眸跟着白鸽打转了会,便在哼笑之中闭了闭眼。
16
铛——
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不远处的钟塔摇摆鸣响了。
铛——
早已备好的礼炮对天开出盛大的礼花,将人群的热情推向一个高峰。
铛——
整顿好的卫兵在王宫附近立队将人群隔开,确保贵族以外的平民不会涌进。
铛——
宫门之上,偌大宽广的悬挑式平台延续着宽阔空间里,拥簇着国王的贵族两列排开都缓缓低下头。
铛——
喧哗的人群在看见从内走至外界的人后突然陷入死寂,你跟着国王,在露台的护栏后站定身体,没有礼服,没有首饰,身着一点也不庄重的纯白长裙,就这样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铛——
半晌,现场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17
原本预定里最初该来演讲得只有是整个王室成员,如今却这么唐突地换成你,众人不仅在猜测作为主角这么早出场是否合适,还在为你毫不装点外貌的行为指指点点。
不过,大概只有你知道。
没有比这个场所,这个时间点更好的机会了。
好歹维持着该有的礼节,你提着裙摆,在国王的身边把贵族的姿态作到最后。
「首先,非常感谢诸位的到来。」
18
其次——
「非常抱歉。」
19
唰——
在温热的血液溅上面颊的瞬间,你仍然平静无波地微微鞠了一躬。
「要给你们带来惊恐了。」
20
戴着明艳王冠的中年人脑袋笨重地好似石头,它从原本紧紧衔接的脖颈上偏移、错位,失去了原本的支撑,咕噜着从高处滚下,再砸至面露惊恐的人群之中。
众人尚未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呆呆地望着那露台还在往外喷溅血液的身体,连思维都凝滞起来。
没有刀光,没有剑影。这个国家曾经最为尊贵的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看不见的存在取走了首级,他们甚至无法确认那凶器是什么,仅能机械地判断这和刚刚说出那些诡异发言的你有关系。
但是接下来的情况根本不等他们继续去消化,适才还敞亮的天空便发生了斗转星移的变化,刚从东方爬至半空的太阳沉落,早该消失的弯月从另一侧疾速升起。
仅是眨眼之间。
被夕阳染红的天与由月支配的暗沉的夜奇妙交织在一起。
你面无表情正处在这极端间隙中的王城内,空无一物的手刚上翻握住呈现漆黑的徽章,随风微扬的长发被蔓延至发顶蔷薇悄悄笼上黑纱,齐膝翻动染血白裙便膨胀收拢转为深红礼服。
年轻而孤独的蛰伏者终是在此刻彻底露出隐藏的獠牙。
附近被惊动的鸽群在天边展翅,羽翼滑破黑夜分割黄昏,它们盘旋着你的身后,最终那雪白的数条影子纷纷消失在拔地而起的黑色阴影中。
铛——
随着最后一声的钟声鸣响。
对听者而言,久违的、冰冷机械声线在之后浮现。
「恭喜参赛者雷狮、参赛者安迷修,达成第一阶段孵化任务,成功激活副本内置BOSS——埃尔斯的复仇恶鬼。」
这声音好似一道精准射出的利箭,贯穿了空间直抵耳侧。
「现今,恢复参赛者所有记忆,并自动接取第二阶段限时任务。」
21
「两小时内,击杀BOSS.。失败即哔——嗞——」
22
咔吧。
满脸阴沉的人踩碎脚下的瓦片,抬起聚起阵阵暴戾的紫眸。
23
不远处。
神色肃穆的人停下靠近的步伐,目视被漆黑结界笼罩的王宫。
24
「报告!有隐藏副本因不明原因出现异常……这…丹、丹尼尔大人!见、见鬼了!数据库并无当前副本记载!」
「…不要慌张,启动补救措施,全力控制,不能让副本失控。」
白发金瞳的天使长平静以待,他看向转瞬跳红的屏幕,尽管只有一瞬,但是还是捕捉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可真是久违了。
他闭了闭眼,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
25
啪嗒。
啪嗒。
你提着裙摆下行。
不管哭嚎声在耳边模糊。
不管生命如蝼蚁般消逝。
每一处你走过的地方。
淋满地面的鲜血都燃起炙热的火焰。
往日辉煌大气的王宫现在完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像是高高在下的女王漠视了苦痛与求饶,你行动着,举手投足仍是优雅的贵族典范,就仿佛要顺着这阶梯走到地狱的深处,直到看到了下方的来者,这才不再继续。
「…你还真是给我带来足够大的惊喜啊。」
从螺旋楼梯的拐角处扛着锤缓缓走出的青年压低嗓音,他鲜少向你动怒,可当他如今眉目间都被冰冷怒火染遍时,你只是不为所动地微敛双眸,好似一场游戏结束那般无谓。
「呀。」
「正好,我想去找你们呢。」
26
这样的态度只会单纯的火上浇油而已,不理会你状若无事的打招呼,踏着满地的鲜血,雷狮凝视着你周身如影随形的不详黑气,紫罗兰色的眼底更是翻腾出沉沉怒意。
如果说要复仇,你早已得到了亲王的支持。
如要说要是为了力量,你从不追求那种东西。
他不在乎你会将这个世界搅乱成何种模样,也不在乎你是否撒谎。但是使用了这种分明会侵蚀自身的力量——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他手腕翻转,让骤然停在你颈边的雷神之锤掀起一阵劲风。
「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你借用这种外力来达成目的。」
不掩自身震怒,将武器指向你的人绷紧脸部的线条。
「回答我!」
「……」
沉默间,失焦灰暗的视线还勉强维持着。
你注视着对方,随后招手接住凭空落下的一卷羊皮纸——那是属于雷狮的任书。
随后你用被红手套包裹的瘦削手指按住身前的冰冷锤身上,掩在黑纱之后的面容毫无惧色。
你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突然开口,说起了别的事情。
「你说过,我是迫不及待想要解雇你。」
「呵,事到如今提这个。」
青年看着你,眼角微微一挑,声音却是越发越低沉。
「是想彻底激怒我么?」
27
「不,我的意思是说。」
你摇摇头,指尖轻轻一滑,羊皮卷就发出清晰的撕裂声。
「最想要离开这牢笼的,不是你么?」
28
撕拉。
在任书被撕扯的细微声音中,像是星星跌落至此,幽幽的蓝光照亮了对方的整个身体。你早已掌控了这个副本的大部分的权限,而雷狮在你拿出任书的时候意识到你想要做什么,他立在原地,只是晦暗不明的目光省视你,那些内容翻涌的情绪,直到你张了张口,轻轻比出一个口型。
——我也一样。
29
凶兽从不会被任何人驯服。
无论是尊贵的身份。
抑或是平稳的生活。
都无从比得上他自己的定夺。
——他将这样的东西展现在你面前。
而你是这副本的核心。
这偌大又渺小棋盘上的王棋。
倘若你不曾有过自我的意识,不曾听人说过外界的精彩,或许你会愿意就这样复仇后结束。
但是,事实恰巧相反。
——这世上有数以万计的星球,而眼下我们的居所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颗。
「外界有我不曾认识的万千世界,而我这里只是沧海一粟。」
——危峰兀立的矿山,奔腾叫嚣的瀑布,端庄磅礴的古迹,跨越光年的星河。
「一层不变的镜湖,死气沉沉的教堂,空无一人的书房,破旧封闭的画廊。」
——与之相比。
「这里景色,不值一提。」
所以。
「我也一样。」
你再次复述着。
30
作为埃尔斯家族唯一的大小姐,你有一个梦想。
你要离开这个国家,做风一样潇洒的女性。
你要为这个世界带来腥风血雨的改革。
——还得成功从两个管家的身边离开。
31
这便是属于你的,一个贪心又微小的梦想。
32
「——」
曾经只要挥出就绝不落空的锤随着掐手隐去,雷狮五指一拢,面无表情地暼了你一眼。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被呈现被传送的数据。
或许就该这样结束了。
你这样想着。
可是还没有结束。
不给你反应的余地,即将被排斥出这个副本的人突然唇角一勾,就在这转瞬间以不容拒绝的强势力量,便伸手将你按在自己的肩头。
「听着。」
说话的人凑得实在是太近,以至于酥酥麻麻的热气尽数都落在颈窝,偏偏对方还搂着你的后脑再缩短了些距离。
「你只要敢出去,我就会将你抓获。」
别小瞧海盗啊。
他在你耳边发出低哑的嗤笑声。
「到时候你要是还用着这种东西,我便会亲手将它打碎。」
坚决的话音刚落,对方锐利的牙锋在随后咬住你的外耳。
他摩挲的功夫不长。
但是这种足够强势而蛮横做法让你微微睁大眼,甚至来不及抗衡反击,便感觉到施加在身上的力道骤然消失。
「……」
33
…你知道。
你以后绝对不会想和他碰见了。
34
悄无声息的火焰已经跟上了你接下来的步伐,却畏惧地避开你的身体,甚至连热浪也不敢翻起。你默不作声地拖着裙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看到了倒在阶梯上奄奄一息的亲王。
她的存活倒是在你的意料外,虽然看起来命不久矣,但是这份顽强或许该好好嘉奖一番。
于是你蹲下身,在这里驻步。
然后。
掐住了她的喉咙。
「……为…什么…你……」
浑身都是烧伤的人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还算连贯的字,眼神不甘地看向你。
这句话究竟是问你为何背叛?
还是在有能力的情况为何还选择假意合作?
你漠然视之她的挣扎,沉默许久,终是缓缓开了口。
「不这样,要如何感谢您对家父家母的倾心照顾?」
带着些许天真与残忍的语气。
你眸光冷淡。
35
与你有那么一丝血缘关系的亲王很喜欢设宴。
用盛大的宴席拉帮结派构建自己的势力,她是对王位野心勃勃的掌权者,所以你的父母曾经一次又一次拒绝她的邀请。
而在当家变成你后,你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再拒绝她的邀请。
在那个夜晚,由那位交际花送来的盒子里装着一件并不珍贵的录像道具。
如其所言,其中父母栩栩如生的音容相貌,这是对你而言的无价之宝。
与她合作或许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你不必闹得像现在这样过早被外界的监测者发现异样,但是,势必会牵扯与其无关的其他人。
或许是想要有个人阻止自己,于是你选择把盒子交给了安迷修——就算明知道他会发现你与亲王的联系。
用更省力的方式搅乱这个国家。
在发现录像的秘密之前,你的确是这样想的。
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完全渗透这虚构世界的权限管理,但是仅仅是还原一下被剪辑的录像工具,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姑母。」
「你也参与了。」
你闭上眼喃喃着,试图再施加了几分力道。
可下一刻,手腕被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小姐。」
与微微加重迫使你松懈力道的手掌相反,来人的声音放得极轻。
「……您不需要做绝到这一步。」
「她…已经断气了。」
35
不知从何时起头一歪归于死寂的女人不再有任何呼吸的迹象。
她并非是死于窒息,而是之前就累积下来的重伤。
适才胸腔内翻涌的情绪一下失去了发泄的对象,你抿了抿唇,顺着他的意愿将手垂回身侧。
36
「……安迷修。」
「…是。」
「……安迷修。」
「我在。」
37
只要你出声,认真回答的声音便会在下一秒跟随。
你站直身体,回头,再出手将指腹落他脸颊旁。安迷修没有避开你的手,只是在相触时将唇线绷得笔直,他只是眸光微闪,却没有透露任何指责的意味。
在这宽敞的楼道中,他任凭你用手套后的手指在他眼角边游离,最终再轻轻插入发丝中。
你看着他,像是在触碰一场美梦,想要用力,却又不敢用力。
38
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只有立夏正午后花园里盛开的玫瑰,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以及…十九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他。
39
但是,如今,他已不再对你笑了。
40
「……安迷修觉得我做错了吗?」
你开口,再次问出似曾相识的话。
被询问的棕发青年闭了闭眼,踌躇了一下,随即捉住了你滑向他肩头的手掌。
「……在下无法判断。」
这次,他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41
这世界上恶分为很多种。
过于宽恕他人之恶也是一种。
而劝人宽恕更在这之上。
所以。
纵使安迷修知道你会做什么,也没有劝你放下。
骑士做不到高高在下去指责你的行径,也无法评价复仇这一行的正当性,没有权利,亦是无法去反对。
安迷修所知道的仅仅只有——
「您没有放任仇恨牵扯无辜。」
「且…您选择了与我立场相反的方向。」
自他轻巧的话音刚落,在脚边肆意躁动的火苗突然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42
安迷修握着你的手,用过分温暖的双眼看着你,仿若是共鸣一般,他握着你的右手也冒出萦绕不散的黑烟,与你此刻完全被不详之力占据的气息相比,却是微不足道。
但是你知道,这诅咒终有一日会蚕食他。
所以他说,这股力量很危险。
你说,你知道。
43
「可是…安迷修。」
「你看,你至今都无法用名字呼唤我。」
「……」
44
偶尔,雷狮在找你算账,或是在恶趣味上头时会叫你一下大小姐。
而安迷修会一直唇角弯弯,叫你为小姐。
你在外的代称,都是埃尔斯的大小姐——只因为AI不需要名字。
45
——…这是不对的。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道路要靠自己的脚去开辟,荆棘要靠自己的剑去拔除,鲜花要靠自己的手去栽种,没有什么是止步不前就能获取的。
「我要走向一条与你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路。」
顺着楼道窗口涌动的风拂动鬓边散开的发丝,你抽回手,召出属于安迷修的那份任书,悠悠地,对自己曾经的美梦开了口。
「所以,再见。」
「安迷修。」
46
好似被揉碎的星光聚拢在微微怔神的青年身侧,却又不忍彻底将他吞噬。
在终是理解自己即将从这里被驱除后,他的眼瞳微微一动,随即渡步缩短了你所拉开的距离。
像是邀请别人跳舞的绅士,他手掌朝上,牵住你的手掌,再屈膝俯身将将蜻蜓点水的吻隔着手套落在你的手背上。
「您的路会很长。」
他垂眸说道,眼神迷茫,却神采不灭。
「在下也是。」
47
或许方向会背道而驰。
「但在下愿您能一直走下去。」
「愿您风雨无阻,山止川行。」
48
属于骑士的祝辞落定。
王宫里跳动的炙热火焰都与之一起消失殆尽。
50
深邃幽静的楼道里。
只剩下你一人。
51
覆手攀住半开的窗,你凝视四分五裂的残月,再对它伸出手,再牢牢攥紧。
「……再见。」
52
……
「欸,出来了出来了哇~这才半天!这么快就出来陪我玩了啊~~」
「…对我而言是有半年没有见到你了呢,小黑洞。」
「唔唔,有那么久吗?」
「副本的时间流逝是与真实时间不一样的。」
淡淡接过话茬的银发青年将目光落在脚尖一点落在自己眼前的红裙少女,鲜红欲|滴的颜色衬托着她苍白的皮肤更无血色,明明穿着好似贵族大小姐那般的礼服装束,但是她的手臂上却缠着一块星星图案的白巾,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银爵从不在意他人的喜好,所以他只是抱着臂打量了对方几下,再伸出手去。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呢,我们的新同伴——」
53
「星川。」
「……就叫我星川吧。」
54
既是星月交汇的星。
也是川流不息的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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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雷狮VER
【关于处理】
作为管家雷狮处理过不少取你性命的人。
当然,那天王宫赴宴后,也处理过不少。
——呵,真是谢谢你们对我家大小姐的照应。
【关于星星头巾】
「雷狮,头巾……」
「拿回去。洗不回原色别想递过来。」
???
——它都白到发光了大哥。
【关于离别】
「大哥…你…」
「走了,卡米尔。」
——该去找人算账了。
安迷修VER
【关于玫瑰】
「黄玫瑰的颜色很好看。」
「…您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对不起。
【关于蛋糕】
「安迷修,啊~」
「啊~?」
结果你自己吃掉了勺子上的蛋糕。
——……?怎么感觉你好失望啊安迷修。
【关于离别】
「希望您被簇拥包围。」
「你走的路要繁华盛开。」
「要…人声鼎沸。」
——个人碎碎念——
本文有引用要素。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和二十来岁笑起来要人命的你。
--节选自宋小君的《下雨和见你》
我喜欢你,
所以希望你被簇拥包围,
所以你走的路要繁花盛开,要人声鼎沸。
--木苏里《某某》
终于8K字完成!
为了防止误会,先说一句漫画图是找太太约得商稿!(在乐乎上可看)
这就是一个大小姐成功离开两管家的故事。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你特么)
总而言之,能写完这个短篇真是非常开心。
大小姐与管家们背道而驰的结局是一开始就想好了。
他们助长了她的勇气。
大概两个人都很难知道让大小姐开除他们的决心是因为过去的自己吧(笑)
总而言之,因为三个人的故事没有完,小黑洞啊,身份啊,我都没交代,采用了留白,所以采取了这样的方式结局。
但是大小姐和管家们的故事大概就在此落下尾声了。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人呜呜呜。
我好开心我能完成这个故事!
也谢谢你们能从头看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