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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二天的天气果然如李叔所说,好的不得了。苏容眯着眼睛斜靠在干稻草堆起的大草垛上,闻着空气中特有的秋天的味道,记忆一下回到了几年前。
年少的苏容正赖在居柏安家里,躺在一个大秋千上好不痛快。前几日苏容看到某个狐朋狗友家新做了个秋千,羡慕得不得了,感觉此物就是为他这种能坐着不愿站着,能躺着不愿坐着的懒人准备的,于是便缠着居柏安给他也弄个,这样他在居柏安的院子里玩时就可以一直躺着了。居柏安本来不想理,但是耐不住苏容一直烦他,无奈之下便真的请了个木匠来家里造秋千,那秋千的形状和装饰用的花纹,还是居柏安亲手画的,与木匠敲定再三,才动了工。
几天后,苏容又到居柏安家玩,看到这个秋千简直要开心死了,那天一整天都在上面荡,饭都是坐在上面吃的。之后,这个秋千一直留在居柏安的院子里,苏容每每去了他家都要上去坐坐。两人经常在秋天的院子里画画,画菊花,画落叶,画山石,这秋千便成了画中背景。
“容先生,你不来放放风筝吗?”稚嫩的童音打断了苏容的回忆。
苏容看着跑地满头大汗的小孩,慢慢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香瓜子,边磕边说:“不了,看你们玩就好。”
萧尘正带着一群小孩在田野上放风筝,此时风正大,萧尘手里的那个风筝已经飞的老高老高,以苏容的视力已经看不到了,只见田野上的萧尘长手在空气中伸来伸去,跟跳舞似的。
苏容看了会觉得挺搞笑的,堂堂护城军副总领,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每每走在皇城的街道上都引得各家小姐脸红不已,结果这人此时正站在金黄色的田野上,陪着一群吸着鼻涕的小孩放风筝,哦,还有一小群红着脸看他的小姑娘们。
啧啧啧,看来自己村花的地位要不保了。
那群红着脸的小姑娘们还在细声讨论着。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双手捧着脸说:“萧先生可真好看呀。”
“那不叫好看,容先生才叫好看,萧先生那是英俊。”另外一个微胖的姑娘打断了她。
“那你们说,是容先生更好看,还是萧先生更英俊啊?”
红衣姑娘耳朵都红了,嗫嗫道,“我觉得,都好,干嘛非要比个高低。”
“不过我更喜欢萧先生那样的,感觉扛个十袋米都不成问题。”
苏容听到这里笑出了声,可能声音有点大,几个姑娘往他这边看了看马上噤了声,脸更红了。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红着脸走了过来,双手递上一包东西,苏容定睛一看是那天给他们买的梅子干,这群小馋鬼居然还没吃完。
苏容想到那天被酸的牙疼,连忙摆了摆手道,“我怕酸,你们怎么还没吃完呢?”
麻花辫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收着呢,每天就给几个人吃,轮着来。”
苏容笑了笑,没说话。
麻花辫趁机坐到苏容边上,低声说:“容先生不喜欢吃酸的?”
苏容嗯了一声。
“那,容先生喜欢吃甜的吗?”
苏容想了想,那天甜的腻人的冰糖山楂映入眼帘,于是摇了摇头。
“难道容先生喜欢辣的东西?”麻花辫有点惊讶。
苏容笑了,“我最不能吃辣,吃点辣就脸红脖子粗,涕泪横流。”
麻花辫虽然没太听懂,但是知道苏容是指他不能吃辣,羞涩地笑了,“容先生好挑食。”
苏容把手枕在头后,望着蓝天,“是吗?以前也有人说我挑食。”
“容先生的家人吗?”
苏容眨了眨眼睛,“不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萧尘把手里的线递给一个小孩儿转身便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面容白净的书生,与一个双颊微红的少女共同躺在一个大草垛上,悠闲地望着蓝天,不知为何,萧尘想到了静好两字。
萧尘慢慢走了过去,离人还有两三步的距离,就看到苏容身形僵了僵,然后坐了起来,麻花辫见萧尘过来,赶紧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萧尘有些无奈,好好一处风景叫他破坏了。
“容先生不亏是当年皇城的风流公子第一人,刚刚还与人家女孩有说有说有笑的,这会我一来就面若冰霜了。”萧尘边说边坐在麻花辫坐过的草垛上。
苏容内心冷哼一声,“萧大人这么说可就误会大了,我不止对女子这样,若是长得好看的男子,我也喜欢。”说着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下萧尘,“萧大人这样的嘛,不太合我的胃口。”
萧尘笑了,“我这样的?”
苏容左手撑着下巴,看着萧尘,“萧大人常年习武之人,身材魁梧,叫人很难驾驭啊。”
萧尘恍然大悟般说:“原来如此,我猜容先生喜欢的是寻芳苑里的小倌那种,对不对?”
苏容扯了扯嘴角,“不错,尤其那天被萧大人一刀抹了脖子的那种,我最喜欢。”
萧尘闻言转头看着苏容,他的眼睛深邃极了,叫人一眼望不到底,那暗藏的情绪自然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苏容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在草原上盲目奔窜的肥羊,正被天空中的雄鹰细细打量,背上微微起了一层薄汗。
好一会儿,萧尘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苏公子,还望慎言,苏贵妃只说留你一命,可没说怎么个留法。”
将近傍晚,太阳已经卡在远处的山头不上不下半天了,苏容一行人才回了村里。苏容虽然没有参与他们疯狂的放风筝活动,却觉得自己看着他们跑都累死了,晚饭都没去隔壁吃,草草洗了澡就上床睡觉了,连萧尘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直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苏容一睁眼,居然没看到每天床边打卡的萧尘,觉得心情非常好,翻了个身又睡了个回笼觉,才心满意足地起床。
正在院子里洗漱,萧尘带着班申、冯辰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苏容:“......”
萧尘看都没看苏容,直接进了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传了出来。苏容皱了皱眉,刚想问怎么回事,班申走到他面前,双手抱拳道,“容先生,此地不宜多待,还请移步后山。”
苏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何?”
这时萧尘拿着一个布包走了出来,扔到苏容手里,边往外走边说:“其他东西也没什么用,到时你要再给你买就是了,跟着我来。”
苏容还想再问,结果班申和冯辰说了一句失礼了,便上手架着苏容往院外走。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苏容翻了个白眼。
二人却不由分说地直接架着苏容到了后山,此时有一名商人打扮的人迅速上前,低声道,“设立了监察站的两座后山正在清理,再有半柱香应该能全部打扫干净,还请副总领直接坐船去最后两座山。”
萧尘微微颔首,挥手让班申和冯辰把苏容架到了小木筏上,四人一起顺着河流划到了最后面的山下。
苏容四下望了望,山里幽静极了,看不出有人活动,护城军来这里干什么?
冯辰把小木筏靠了岸,便伸手想要拉苏容,苏容连忙摆手,“辛苦了,我自己可以走。”
萧尘上了岸后,对着山林间作了几声鸟叫,顷刻间,山林里也传来几声鸟叫,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一群商人打扮的人出现在萧尘等人面前。
那群商人中有的身材魁梧,有的身材娇小,看得出有男有女,这些人衣服上都沾染上了还未干涸的血迹。
见状苏容眉间跳了跳,不好的感觉更加严重了。
其中一名女子禀报道,“大人,监察站的人已经全部清理干净,我们中的四人已经上了山,准备与戴癸、曹辛接应。”
萧尘拿过苏容的包袱丢到小木筏上,拉过苏容边走边说:“分成两人一组直接上去,见人就杀,最后在山洞集合。”
众人应声,迅速消失了。
苏容被萧尘拉着快速地往山上走,一路上磕磕绊绊好不凄惨,但路上竟是一个人也没碰到,难道都被护城军的人清理掉了?苏容感觉背后发凉。
四人在山间行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半山腰的山洞前,外面全是倒地的尸首,旁边站着一列整齐的人,正是护城军一伙人,苏容看尸首的衣着都像普通的平民百姓。
这时山洞里传来一阵凄惨的喊叫,随后一个人样的东西被戴癸和曹辛架着拉了出来。
苏容定睛一看,这人虽然身上衣服站满尘土血迹,倒也看地出是上好的料子做的。
萧尘微微皱眉道,“别打死了,问出什么了?”
戴癸把人随手一扔,一脚踩在上面,在那人悲鸣中冷冷说道,“没下什么重手,你就看他喊得厉害,问他什么都喊饶命。”
那人浑身发抖地匍匐在地上,估计看见这些人毫不留情地杀光了其他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曹辛在一边说道,“这人是这里的负责人,平时负责梅花膏的最后检查和联络上头的人运送货物。”
等曹辛不紧不慢地说完,戴癸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圆小小的黑色物体,她确保地上的人看到了,才笑着说道,“这是什么?嗯?”
那人脸色惨白,额角豆大的汗珠滑落,眼睛到处乱瞟。
萧尘面色冷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不耐烦,“给他拔牙,直到他说实话为止。”
一个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扳过那人的脸,右手居然拿着一个铁钳子,只见他手一伸一拧,一颗带血的牙被扔到了地上,那人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一声惨叫,在地上到处打滚。
萧尘冷漠地说:“再不说,我就一颗颗慢慢拔,让你好好感受一下。”
“我说,我说啊......”苏容看着那人双手捂着嘴,细细的血丝掺杂的唾液从他指缝中流下。
“小人,是这处作坊的负责人,姓吴,都叫我吴万全,平时做出来的东西都是我检查过,才用船送走。”
“送到哪里?”萧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吴万全,“你们这东西用作什么?”
吴万全根本不敢看萧尘,只是低着头道,“送到,送到皇城、江南,凡是有富贵人家的地方,都送过,这东西,可以碾碎了放进烟草里,人一吸就、就......”
萧尘挑了挑眉,“就什么?”
“就......快活似神仙。”
戴癸抛了抛手里的梅花膏,笑道,“神仙?到底是快活似神仙?还是送你去西天?”
吴万全用眼角瞟着戴癸,小声说道,“这、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贵人们都说这是好东西。”
萧尘拿过戴癸手里的梅花膏,只见这梅花膏做得极小巧,两面都印上了梅花的图案,怪不得叫梅花膏。他举到鼻子边闻了闻,还有点淡淡的梅花香。
“这种好东西,你要不要试一试?”萧尘把梅花膏递到他面前。
吴万全见状在地上磕了几个带响的头,便磕边说:“饶命啊,大人饶命,这东西我不敢用。”
“为何?不是说贵人用了都说好吗?”
吴万全又磕了几个头,“这梅花膏,上瘾性极强,小人用不起啊。”
戴癸一脚把人踹飞几米,狠狠道,“还狡辩!问你不说实话,是不是想把牙全拔了?”
曹辛揽住还想去踹人的戴癸,声音冷漠地说:“梅花膏,用一种被你们称作极乐花的黑色花卉制成,也就是后山上你们种的满山遍野的花,这东西捣碎了再加入一些东西,可以制成黑色的坚硬膏状物体,平时捏碎了掺进燃烧的烟斗里,直接吸食,可以麻痹人的神经,给人一种如至云端之感,又称极乐膏。刚吸食时,吸食者会觉得神清气爽,身体强健,之后逐渐上瘾,吸食者茶饭不进,只想用梅花膏,直至面色蜡黄,骨立形削,最后活活饿死。”
吴万全没想到护城军的人居然查的这么清楚,之前那些问话只是确认一下,那自己这一番小聪明耍地岂不是......
他眼珠一转,趴到萧尘脚边,“大人,刚才那位大人说的都对,梅花膏就是这样的效用,很多制作梅花膏和运输梅花膏的人都染上了瘾,但小人平时是万万不敢沾染的。”
萧尘看着脚下的人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吴万全急的冷汗直流,他知道自己要想保住命,一定得说出点有价值的东西,“小、小人平时经常运输梅花膏到江南一带,知道有哪些人跟小人接头,还有卖给江南一带的哪些贵人。”
苏容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听到这句话时,垂下了眼睛,“萧尘真正想问的事情原来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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