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路迢迢发誓，这一秒，她的心都没姜未予一句话揉得软成一片。

　　他怎么就这么乖。

　　到X大门口，路迢迢没有下车，她戴好墨镜帽子，和姜未予说：“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

　　姜未予顿了下，问她：“为什么要我先走？”

　　路迢迢示意外面的人群：“这么多人，还都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你不怕被拍到啊？”

　　姜未予想说不怕，他又不红，不是什么大明星，没那么多人认识他。

　　但还没开口，身旁的人已经催道：“走吧，等会儿该迟到了。”

　　姜未予便只好下了车。

　　他停在车外，又看了路迢迢一眼，她没有动，还真是打算等他走远些再跟在后面，于是只好先走一步。

　　抬脚走进校门时，姜未予又回头看了一眼，路迢迢下车了，两人就这样，隔着人群，隔着许多和他一般的二十岁的面孔，远远对视了一眼。

　　姜未予藏在口罩后的嘴角弯了下，上次她都能追到教室，勾着他的腿说那样的话，反而是现在，倒记起来遮掩了。

　　剩下的一段路，姜未予没有再回头。

　　他却能确定地感觉到那个人的存在。

　　路迢迢比他晚五分钟才进的教室。这节是大课，整个专业的学生一起上，少说也有一百来人。

　　姜未予坐在最后一排靠近门口的位置，路迢迢摘下墨镜，神色再自然不过地走过去，还很正经地问指着旁边那个空位问：“同学，这个位子有人吗？”

　　姜未予轻轻摇头：“没有。”

　　“那我可以坐吗？”路迢迢朝他眨了下左眼，眉眼生动得像幅画。

　　姜未予似是定了下，移开视线，一秒后却又转了回来，低声：“嗯。”

　　路迢迢笑着说：“谢谢。”
　　姜未予配合：“不客气。”

　　-

　　大教室人多，他们去得晚，又在最后一排，基本没什么人注意。

　　路迢迢又不是真来听课的，她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放在前方黑板上。

　　“我没有书。”路迢迢说。

　　姜未予递给她一个笔记本。

　　“我也没有笔。”
　　姜未予又掏了支笔放在她面前桌上。

　　路迢迢笑着看他，又往他那边挨得近了些，低着声地市惋惜地说：“弟弟，我当年上大学怎么没遇见你呢。”

　　姜未予听她喊了不少次弟弟了，清隽的眉毛微蹙起来。

　　“你为什么总喊我弟弟？”他问。

　　路迢迢略顿了一瞬，眉眼舒展：“你本来就比我小啊。”

　　姜未予说：“又没有小很多。”

　　“还不多吗？”路迢迢唇角翘起：“再多一点我肯定不敢追你了。”

　　闻言，姜未予淡淡抿了下唇角，目光从她明媚如唇色的眉眼间扫过，才落回课本上。

　　路迢迢没有放过他一个小动作，被课桌遮掩住的地方，她伸出手去，在姜未予腰侧戳了戳，“怎么突然不高兴啦？”

　　有点痒，姜未予伸手捉住了她那细细一根手指，握在掌心却没有再松开。

　　路迢迢也不动了。

　　“我没有不高兴。”姜未予说。
　　路迢迢便改为在他掌心勾了勾，声音柔和：“小骗子。”

　　除此之外，后面整节课，路迢迢都没有再过分的挑逗。

　　安分得让姜未予都有些怀疑身边这人还是不是她。

　　下课前，路迢迢提前从后门离开，在车里等了没几分钟，便见到姜未予出了校门。

　　等他在副驾坐好，问：“想吃什么？”

　　姜未予却问：“你怕和我一起被拍到？”

　　路迢迢一愣，又点了下头，说：“嗯。”
　　姜未予不说话了。

　　路迢迢却没有再解释，边启动车子边说：“日料喜欢吗？之前给你发的消息你又不回我，现在总可以告诉我喜不喜欢了吧。”

　　姜未予偏过了头，语调居然有些不自在，“我那时候……”

　　“那时候怎么？”
　　“我那时候做错了。”

　　路迢迢心已经被姜未予的独家绝技揉软了，表面却还是装出了十成十的冷静自持：“好吧，知道错了就好，姐姐原谅你。不过，你得亲我一下，才能好。”

　　姜未予怔住，侧眸看她的瞬间耳根已经泛起了一层薄红，“你在开车。”

　　怎么。
　　怎么就可以随口说出这些话。

　　路迢迢不知道身边人的腹诽，她直接换道在路边停下，“我现在没有在开车了。”

　　“……”

　　姜未予抬眸，与那双让人一眼便沉沦的双眼对视了一眼，再次偏过了头。

　　路迢迢自然发现了他耳畔的爬上的红，心底的笑意似是潮涌一般，除了她亲近的家人和一起长大的好友，她其实很久没有和一个人相处时，能这样轻松了。

　　姜未予却把她这短暂的沉默错认为生他的气，犹豫几秒，忽然凑了过来，在她侧脸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饶是路迢迢，也被这纯情一吻搞得懵了数秒。

　　姜未予亲完便坐回了原处，端端正正的。

　　“我不想去吃饭了。”路迢迢勾住他一根手指：“你要不要，去我家？”

　　姜未予：“……”

　　去她家自然是没有去成的，当然并不只是路迢迢怕进展太快吓着他的原因，而是两人饭吃到一半，姜未予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开口便叫他去公司，并不度解释。

　　赵勇向来是这种行事风格。

　　刚进公司那会儿，姜未予并不是由赵勇带着的，后来带他的那位经纪人跳槽了，临走前也想带姜未予一起走，但他合同在身，哪那么容易说走就走呢。

　　后来转入赵勇手下之后，那位前经纪人还来找过他一次，被赵勇撞见了。

　　但那次并不是因为想挖墙脚。

　　前经纪人对姜未予入行的原因再清楚不过，那一回见面也是来问他姜母的病情，告诉他有什么困难便开口直说。

　　赵勇误会了，这人没什么突出优点，唯有一样，心眼比针眼还小。当时便觉得姜未予身在曹营心在汉，又因为姜未予最“不会来事儿”，对自己又哪哪都不够“恭敬”，便更加不喜姜未予，平日里的冷嘲热讽都算轻的。

　　工作上遇到的事情，姜未予连爸妈都不会说。

　　他从小便不是一个会把所有心事吐露出来的人。

　　姜未予只对路迢迢解释有紧急的工作，也没有让她送，便回了公司。

　　-

　　紧急召回公司，是为了昨晚的演唱会。

　　这场演唱会规模并不大，公司也不怎么重视。姜未予也是到了听队友说，才知道他们上了热搜。

　　与Dawn任何一个队员都无关，只是因为VIP席的五位观众那过于沙雕却极具默契和节奏感的晃动。

　　视频没有拍到任何一个正脸，姜未予却一眼认出来，那五个背影之一，是路迢迢。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狗屎运，免费的高位热搜。”赵勇此时乐呵得很，笑得眼睛只剩一道缝，“我问了，VIP的这五张连票，拿走的人只有老板的外甥女，姓路。”

　　他停顿了下，眼冒精光：“知道是哪家人了吧。珠宝行业的龙头老大，可别怪赵哥没提醒你们，聪明点就给我抓住这机会。”

　　陆飞不懂，挠挠头问：“这有什么机会可抓住的啊，老板的外甥女又怎么了？”

　　赵勇直接抄起手边的书在陆飞头上砸了一下：“人家来看你们这个破团的演唱会还不能说明问题！”他嘿嘿一笑：“好歹也是喜欢吧。没想到你们四个还有这运气，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合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了，就你们这成绩，续不续得了约都是问题，要能搭上老板外甥女，路家千金这个梯子往上爬，以后的路，还不就顺风顺水了？”

　　姜未予神色一片疏冷，他淡淡地看着赵勇，没有说话，脸上的冷意却像是浸了寒冰。

　　杨之柯说：“赵哥，陶总不是之前还说要和我们续约吗？他还说之后的合同会对我们更有利……”

　　“你还真他妈信？”赵勇嗤笑一声：“也不看看自己那点人气值不值。”

　　房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赵勇故意晾着姜未予四个，也没说让他们走，等抽完了一支烟，才从一旁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拿出来。

　　“姜未予，你那个戏八月底开机，学校那边记得自己去请假；陆飞，杨之柯，还有秦星远，你们三个半个月后有期综艺飞行嘉宾，剧本等会让小承拿过来，都给我好好看，别掉链子。”赵勇说完，一扬手：“行了，都把我的话好好想想，也给自己打算打算，我提点你们的够多了。”

　　接下来的行程未免少得可怜，杨之柯蹙眉低声问：“赵哥，没有别的工作安排了？就这一个综艺？”

　　赵勇笑说：“怎么，嫌少啊？那不如多想想你赵哥我刚才的话，为自己谋划谋划前程。”

　　姜未予全程没有说话。

　　赵勇离开后，陆飞叹着气靠在姜未予身上：“唉，姜儿，生活可真他妈难啊。”

　　“谁说不是呢。”秦星远压低了声音：“兄弟们，赵勇刚说的那路，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姜未予骤然抬头看他。

　　陆飞声音很大：“靠！要搞你们去搞，我搞不来。”

　　秦星远耸肩：“我就随便一说而已，这么激动干什么。”

　　“行了，不说这个了，赵哥估计也就那么一说。”杨之柯开口：“回宿舍吧，我明天要回家，之前就和我妈打电话说过了。对了未予，你明天是不是也要去医院？”

　　“嗯。”
　　“小承明天开车送我去机场，顺路也送你去医院吧。”

　　姜未予婉拒：“不用，我明天……也有别的事情，队长你直接去医院就可以。”

　　“那也行。”

　　-

　　路迢迢下午去了趟公司，晚饭后又回了酒吧。

　　孟觉和常昼也不请自来，两人往吧台一坐，便招手让调酒师上了杯酒。

　　路迢迢面无表情：“给钱吗就喝？”

　　常昼“啧”一声：“别这么见外嘛路姐，我们什么关系，谈钱多伤感情。”

　　路迢迢也懒得和他计较，招手让调酒师给自己调了杯马蒂尼。

　　“碰上什么好事了？”孟觉问她。

　　路迢迢朝他举杯：“还是你聪明。”

　　孟觉喝着酒，道：“这一个多月，你可都没像今天这样放松。”

　　路迢迢弯起唇：“是有件挺开心的事。”

　　常昼问：“什么啊？”

　　路迢迢想起姜未予乖乖的下垂眼，低头一笑，说：“我吧，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呗。”

　　“追到啦？”常昼震惊：“我还以为您这浪里小白条终于遇到硬骨头了，这就成功了？”

　　“嗯。”

　　孟觉：“不是说让我们也见见，人呢？”
　　路迢迢道：“再过段时间吧。他害羞，我怕你们四个吓到我家姜宝贝。”

　　常昼：“呕。”
　　路迢迢斜他一眼：“你滚不滚。”

　　常昼喝人家的嘴短，赶紧说：“别，爷错了，爷撤回。”

　　-

　　姜未予下午开完会还去见了李黎，有首曲子的编曲还想请老师指导。两人这一投入进音乐，就忙到了八点。

　　中途完全没有看手机，他出了门才看见路迢迢发来的好几条微信。

　　路迢迢：姜宝贝，你在干嘛？
　　路迢迢：还在忙啊？

　　路迢迢：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现在来找你，好不好？
　　路迢迢：不让人看见，我偷偷的。

　　路迢迢：你想吃什么？
　　路迢迢：你是不是喜欢吃甜淡一些的？上海菜怎么样？

　　路迢迢：怎么又不理我啊姜宝贝。

　　从下午五点钟开始，每隔段时间便发来。

　　他没有回复，路迢迢就这样发了好多条。

　　姜未予看着这一条条，心底不由有些慌乱。

　　这么久没有回复，她会不会生气？

　　姜未予有没有谈过恋爱，他连怎么哄女孩子都不知道。

　　站在路边等车的空隙，姜未予对着屏幕发呆。

　　好一会儿，才点开键盘一条条编辑。

　　姜未予：下午三点多来找老师编曲，一直忙到了现在。
　　姜未予：手机开了静音，我也没有看，不知道你发了这么多消息来。

　　姜未予：对不起。
　　姜未予：你是不是生气了？

　　姜未予：不要生气好吗？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姜未予：现在来找你好不好？我晚饭还没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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