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

　　霍愉趁伍示在做柠檬水的时候，去了一一二楼，这里的装修和楼下风格差不多，全是浅粉色的沙发座位，还有一个挺高的白色书架，霍愉走过去，随便拿起一本书看了一眼，然后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拿到的这本准确来说是本漫画，而且还是本台版的日漫，名字挺文艺，但照封面那两个正在樱花树下接吻的画面来看，这应该还是本他曾经听陆重提过一嘴的耽美漫画。
　　霍愉强装镇定的翻开了漫画，在一目十页的阅读速度下迅速浏览完了这本书，然后脸热得感觉瞬间能烫熟俩蛋了，众所周知日漫一般不搞删亲亲抱抱滚床单那一套，顶天儿打个荧光棒小白码，该在的都还是在的，于是霍老师在出狱的第二天，就这样无意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伍示拿着柠檬水上来的时候，霍愉已经把书架上的所有书的封面都大致翻看了一遍，最终发现原来这个书架上只有一本这样的漫画，只是恰好被他拿到了。
　　那这本漫画是谁的呢？
　　伍示的吗？
　　他有这方面的爱好吗？
　　还是只是在这里吃东西的客人曾经落下，被伍示暂时收到书架上的？
　　虽然他对同性恋从来都是支持的，但不论怎样，在公共场所的书架上摆放这个，合适吗？

　　“你在看书吗？”伍示走到他身旁，把柠檬水递给了霍愉。

　　“随，随便看看，”霍愉低头喝了口柠檬水，不酸，挺好喝的。

　　“这里的书，”伍示的指尖划过面前那排书的书脊，“全是林暄安挑的，我几乎没看过，甚至不知道他放了些什么。”

　　霍愉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并且有勇气把他刚刚放到书架最上面的那本漫画书拿下来了。

　　“这本漫画，”霍愉把漫画送到伍示面前，问，“也是林暄安的吗？”

　　“是，上次林暄安来的时候带的，他看了忘了带回去了，我就先放到了书架上，不过当时出于好奇，”伍示勾了勾嘴角说，“我就把这本漫画看完了，这是这个书架里我唯一看过的一本。”

　　霍愉嘴里的柠檬水差点喷到面前的书架上。

　　“剧情还挺感人的，”伍示非常自然的拿过霍愉手里的书，随意翻了翻，问，“你有兴趣吗？”

　　霍愉艰难的咽下嘴里的柠檬水，疯狂摇头：“没有。”

　　伍示有些失望的把书放回了书架。

　　“放这里合适吗？”霍愉没忍住问，“不还给林暄安吗？”

　　“霍愉，”伍示偏头看着他，“你不要把来这里的客人想得太正经了，看到这个书架上面的书了吗，你有没有发现它们几乎都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学生，而且情侣居多，他们谈恋爱还嫌时间不够多呢，这个书架和里面的书起的就是一个装饰作用，仅此而已。”

　　霍愉想了想问：“那为什么不去买一些假书，就是那种只是有个空壳，纯粹是做装饰物的。”

　　伍示说：“那不毕竟虽然少，偶尔也来一个对书感兴趣的，要是是空壳，别人翻开的时候不是会失望吗，林暄安说，做服务业就不能让客人感到失望，任何方面都不应该，所以其实我们店里的厕所也挺干净的，你要去看看吗？”

　　霍愉：“……不，不用了。”

　　船船把车停在了十里路后面的停车场，然后跟在林暄安后面，往一一走，他疑惑的问：“林哥，你现在去，伍示他不一定会在啊？”

　　“会在的。”

　　“为什么？”

　　“直觉。”

　　“那你要去做什么，不是说霍愉，就我们一致认为是伍示喜欢的那个人回来了吗，他应该不会开店吧，再说你要是想吃甜点我们去其他店就好了。”

　　“我就要吃他做的，”林暄安停在一一门口，回头对船船说，“而且我花了那么多功夫去帮的人，我不得去测测他值不值得我帮？”

　　船船小声嘟囔：“这种事情不应该在帮之前就确定了吗？”

　　林暄安冷冷的看着他。

　　船船怒不敢言，走向前帮他把门推开了。

　　林暄安满意的笑着走了进去。

　　伍示和霍愉在二楼走了一圈就顺着楼梯往下走了，他看着低头小口小口喝着柠檬水的霍愉，心里感觉像有只小猫在挠一样，他忍不住问：“柠檬水怎么样？”

　　“好喝，”霍愉说，“你做东西挺好……林暄安？”

　　伍示顺着霍愉的视线看向前，果然是骚包的穿着薄荷色连帽衫的林暄安。

　　伍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叫了句“林叔叔”。

　　林叔叔的目光明显是落在霍愉身上的。

　　霍愉被他看得莫名一阵心虚，鬼使神差的跟着伍示叫了声：“林叔叔。”

　　林暄安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向前几个台阶，走到霍愉面前，声音听不出喜怒：“我那么老？”

　　船船在他身后用口型说了句“林哥”。

　　对林暄安怀着感恩的心的霍愉立刻乖乖改口：“林哥。”

　　林暄安脸色这才缓和了，他看向伍示，说：“我是来吃红丝绒的。”

　　伍示的目光在林暄安和霍愉身上转来转去，有些为难的说：“现在？”

　　“我多体贴，”林暄安指指身后，“还给你带了个帮手呢。”

　　伍示还是有些担心，眉头都不由自主拧了起来。

　　“我就是找霍愉聊聊，”林暄安啧了声，看着霍愉，问，“聊聊？”

　　霍愉点点头：“聊聊。”

　　林暄安说：“现在可以放心去了吗？”

　　伍示笑了起来，蹦着台阶下去了。

　　“上去说。”林暄安抬了抬下巴。

　　霍愉和林暄坐在二楼的窗边，这里可以看到下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霍愉一坐下就说：“谢谢，如果当时没有遇到你，我可能真的下不了手。”

　　林暄安笑了笑说：“你不是自己连橡胶手套都准备了吗，我当时那么说，只是帮你打了针安心剂吧，你其实根本没那么在乎你杀了他会怎么样，只是担心后来伍示的状况吧。”

　　“不管怎样，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照顾伍示，谢谢你帮我。”

　　“你是该谢谢我，”林暄安眼神落在了霍愉手里的柠檬水上，“帮你那事儿真费了我不少功夫，本来以为挺简单的，没想到你杀的人还挺会留后手，他那边也早就有律师了，那官司打得我那段时间头发都掉了不少。”

　　霍愉握着塑料杯的手紧了紧，杯身都变形了，他有些沙哑的说；“我该怎么做，才能……”

　　“我不需要你对我报恩，”林暄安食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他眯起了眼睛，看着霍愉说，“虽然我经常把有些事儿当做是攒功德积福运，不过这件事毕竟真的不轻松，所以我还是要点东西的，首先，你至少得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吧？”

　　霍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愧疚这会儿生生变成了不好意思，他甚至感觉耳根都有些发热：“因为伍示？”

　　“的确是因为伍示，他当时伤成那个样子，搁病床求我帮忙的时候还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还有现在，他以前叫我林叔叔都是有事求我的时候才叫的，但自从你出事之后，林叔叔已经成了他的日常称呼了。”

　　霍愉感觉喉间一片苦涩，整个心脏都揪了起来。
　　“对不起。”他低声说。

　　林暄安正想说什么，伍示突然从楼梯那边哒哒哒跑上来了，把一杯茉莉烤奶放到林暄安面前后又哒哒哒跑了下去。

　　林暄安拿起烤奶喝了一口，终于彻底笑了起来：“看到没，这是他为了我对你客气点，特意收买我的。”

　　霍愉特别难受，他咬了咬牙说：“我知道。”

　　“还有，”林暄安因为有了喜欢喝的饮料，说话的语气都要轻快多了，像是在和自己的兄弟寻常唠嗑一样，“出来之后你还没有问过任何人之前你们班那学生的事情吧，尤其是伍示，对着他不敢问吧？怕又伤着他？”

　　林暄安毕竟年龄大，阅历多些，霍愉在想什么几乎都会被他猜透。

　　“是。”霍愉说。

　　“那学生是被校园暴力害的，不过可以说是闹着玩的私了了，没伸冤成功，加害她那几个姑娘儿家庭背景都挺牛的，我当时在忙你的案件，伍示对这件事情挺过意不去的，也求了我帮忙，不过我说如果帮了可能会牵扯到你的事情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的了，人终究还是偏向自己在意的，你说是不是？”

　　霍愉说不出是不是，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的愧疚，感动，感激，如果能化为实质，应该能把十里街前面那条干涸了的护城河给淹了。

　　“我再说一件事，”林暄安凑近了些，几乎是逼视着霍愉，不过脸上表情始终是笑着的，“在你出事之前，伍示也叫过我一次林叔叔，他当时是为了让我中晚都让他来我家做饭，然后额外给他开工资，当年那么大的风雪，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缺钱，不过后来我推测了一下，他大概是为了和你一起愉快的过一个年，可以一起置办年货，还能给你买身上这身衣服。”
　　林暄安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向后靠到了沙发背上，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语调也冷了下来：“不过你穿这身挺好看的，你大概也不知道，你这身衣服的价格，能比得上不怎么买衣服的伍示半年的衣服了，他还真舍得，当时我说，给他开十倍工资和我一起过年，他说一百倍都不要，结果呢，最后我陪他在医院过的年。”

　　霍愉不敢开口，他溢满了胸膛的感动和心疼，再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该变成眼泪涌出来了。

　　“我挺神经病的，之前觉得逗伍示是我对他爸的恨意的变相发泄，后来又觉得这小兔崽子还挺可爱的，做菜的技术也还挺好，就越来越顺眼了，到现在，我几乎是把他当儿子来看的，要不然，我不可能会帮你，也不可能在医院陪他，更不可能还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伍示对你是什么苦都要瞒下去，我不一样，我做了什么，他付出了什么，我都一定要让你知道。”

　　霍愉张了张嘴，他放在桌子下的握成拳了的右手，此时指甲已经扎进了肉里，他感觉现在自己的眼前已经朦胧一片了。
　　“我……”

　　“我说过你不需要向我报恩，”林暄安抢在他面前说，“因为我为伍示帮你做的这些，我都是当聘礼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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