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冬风呼啸着，寒意能穿透身上的每一个皮肤，直接沁到骨子里。

　　霍愉抬手拍了拍伍示头发上细小的水珠，心疼的说：“你怎么出去买早餐都不打伞？”

　　伍示甩了甩一头短发，不在意的说：“我出门前没下雨，半道才开始的，这点雨没关系。”

　　“可是冷啊，”霍愉退回家里，拿了两把黑色的伞出来，一把递给他，“冬天就算雨再小也要打伞，别感冒了。”

　　伍示接过伞，撑开，他看了看霍愉手里的早餐，提议道：“你就先和我撑一把伞吧，举着伞不好吃东西。”

　　霍愉：“也行。”

　　伍示就拿过他手里另一把伞，顺手帮他把身后的门锁上，然后靠近他，拿一大半的伞面遮住他，笑着说：“走吧。”

　　九中运动会当天是全校停课的，走完开场的方阵后，不参加比赛项目的同学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高一共十二个班，九班是倒数第三个走方阵的，伍示身高在班上算是比较高的那一挂了，他排在倒数第二排醉边上，右手边正在管理纪律的霍愉，左手边是余重，身后是严盛，非常美妙的一个位置了。

　　蒙蒙细雨已经停了。

　　台上校长在讲话，但伍示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一直盯着手背上一道浅浅的抓痕在出神。
　　昨天的事情，他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不过很出奇的是，他在意的不是那些撒娇的言行举动，而是因为一点酒就醉了，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心神不宁的自己。
　　太难看了。

　　霍愉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和隔壁十班的老师在说着话。

　　身后的男生在小声议论，有人的手肘不小心碰了伍示一下，让伍示顿时清醒了，他开始能听进台上校长和主持人关于运动会豪情壮志的宣言，也能听到身后男生们议论的内容。

　　“严盛，第一场比的就是一千米吧？”

　　“一千米每个班好像就三个名额。”

　　“林临他就是去凑人头的，他一千米还他妈没我跑的快。”

　　“滚，老子这是体育精神，重在参与。”

　　“那有的看的不就伍示和严盛了？”

　　“严盛是一定有的看的，我初中和他一个班的，他初中练田径的，次次跑步第一，就算是跑了一千米再比百米冲刺也能得第一的那种，这次肯定更加是第一没跑，毕竟一千米这次第一个比呢，是吧？严盛？”

　　“啊，是。”

　　“那伍示呢？”

　　“我看他练得还行，要是这次年级里没黑马，应该第二没问题。”

　　“班长，你觉得呢？”

　　“安静，霍老师盯你们好几眼了。”

　　余重的一声冰冷的呵斥后，后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伍示的食指指尖在手背用力的一划，又是一道鲜红的痕迹。
　　他突然间就想起了之前和余重之间的对话。
　　“我得不了第一的。”
　　“确定能拿第一的东西才下手？”
　　“我家是这样的。”
　　伍示咬了咬牙。
　　第一吗？
　　九中一千米是晋级制的，十二个班，一共分四个队跑，四个队的前两名最后再跑一次，选出前三，就是一千米的得奖名额了。
　　伍示和严盛是一个队，他必须要得到第二，才能有去参加第二轮的资格。

　　“我给你估算过的，你跑过严盛的可能性不大，但得第二一定可以的，奖状就是奖状，第二名也是很骄傲的。”
　　伍示又想起了霍愉之前在训练的时候和他说过的话。
　　他说尽全力，不留遗憾。
　　但不是第一的奖状真的会没有遗憾吗？
　　他第一次想去抓住什么，想到达顶峰，这样强烈的意愿之下，只拿到第二也不会遗憾吗？

　　伍示感觉大脑里的思绪越来越混乱，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怎样都不舒服。

　　“伍示。”

　　伍示突然感觉手臂一紧，是余重抓住了他。

　　“别想那么多，”余重看着台上，声音很小，但语气很坚定，“还没开始比赛就乱了阵脚，是拿不到胜利的，这是学霸的经验。”

　　伍示偏过头，看着余重。

　　余重神色平静的接着说：“严盛为什么一定会赢？他说他会？老师说他会？其他的同学说他会？以前的数据说他会？我认为不是这样的，竞技场上，一切都会有变数，之前的数据不代表之后也会这样，最后会怎么样，要到最后的结果出来才作数。”

　　伍示怔住了。

　　余重声音很轻：“所以没关系，我妈对我的教育就是，无论做什么，只要你选择去做的，就要抱着必胜的决心，自信很重要，自信是动力，不留退路也很重要，不留退路是最后的强化剂。”

　　伍示忽然就笑了，很浅的笑，不仔细都发觉不了：“霍老师以前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余重有些意外：“那他这次有和你说，你说不定也会得第一吗？”

　　“没有，”伍示摇了摇头，“他说我跑过严盛的可能性不大，但得第二一定可以的，奖状就是奖状，第二名也是很骄傲的。”

　　余重也笑了：“那他这是另一种安慰吧。”

　　伍示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刚刚也是安慰吗？”

　　余重点点头：“是，是安慰，学霸的惯用鸡汤，反正你现在要轻松多了不是吗？”

　　伍示确实心里轻松多了，他点点头：“是。”

　　身后那排男生中有人不满的小声说了句：“班长这是什么行为？叫我们不要说话，自己小声叨叨得挺起劲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余重操着他高岭之花的专用表情，回过头，冰冷的眼神在他们脸上巡视了一圈。

　　后面瞬间又噤若寒蝉。

　　“他们不是怕我，”余重看了一眼忍笑的伍示，“是怕我以后每科都施行一班的魔鬼制度，怕我不把作业借给他们抄。”

　　伍示有点意外：“你还会把作业借给别人抄？”

　　“我不主动，”余重说，“我只是默许。”

　　方阵走完后，校长又说了些激励人心的话，运动会就开始了。

　　操场上除了班干部和天寒地冻还感天动地要坚持观赛的，其他的非参赛人员都散得差不多了。

　　伍示，严盛，林临是第二队比赛的，霍愉和余重带着他们在操场的角落热身。

　　严盛蹦着蹦着就蹦到余重旁边去了，凑到他耳边，特别小声的说：“班长，我刚刚可是听到了，你说我不一定会赢。”

　　余重神色无异，拿手推开他的脑袋，很平静的说：“那你耳力不错。”

　　“不，”严盛活动着脚踝，“是我格外注意你。”

　　余重走到林临旁边：“再拉伸一下。”

　　严盛：“……”
　　他是在无视我吗？

　　余重退回到严盛身边：“热身。”

　　“我会赢的，”严盛很不服气的说，“我会拿第一，向你证明。”

　　“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余重说，“你向你自己证明就好了。”

　　严盛不依不饶：“那你是支持我还是伍示？”

　　余重眼神从正在和霍愉说话的伍示的脸上扫过，然后说：“对我来说都是班级荣誉。”

　　严盛说：“那我赢了你会给我奖励吗？”

　　余重提醒道：“你一共参加了五项比赛。”

　　严盛说：“只看这一项。”

　　余重想了想说：“你赢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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