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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初
九中办公楼六楼会议室,半秃的校长撩了撩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手往会议桌上轻轻一拍,这就是要散会的节奏了。
“那就先到这里,”校长清了清嗓子,声音浑厚有力,“回去该学习学习该反思反思,该做好教学准备就做到最好,今年我们争取把高一的成绩都提上去,刚不过一中,也不能比其他几个高中差,那几个要交报告的今晚十点前发我邮箱,大家都辛苦了,散会。”
老师们陆陆续续散场,霍愉刚整理完笔记站起来,校长就叫住了他。
霍愉心里咯噔一下。
一般这种情况被叫住,要么就是校长对你哪儿不满,要兴师问罪,要么就是凭空有个甜头要砸中你了。
“小霍啊,”校长端起红枣枸杞茶呷了一小口,笑眯眯的说,“你来也快一个月了,都还习惯吧?”
霍愉挂上礼貌的职业笑容:“都挺好的。”
这种时候大部分老师都会看情况办事,没一会儿,整个会议室就只剩霍愉和校长了。
“过来,”校长指指身边的位置,“在这坐下,咱俩再聊聊。”
霍愉乖乖坐了过去。
看上去老实巴交还任劳任怨。
于是校长就连原来蓄了一肚子的山路十八弯都直接撤了,他干咳一声,开门见山的说:“按说这样不好。”
霍愉轻微的一挑眉,按这个开头来讲,就不能有好事。
“嗯?”霍愉问。
“高一九班的班主任调职了,现在应该已经在去黔京的高铁上了,我一直在想——”校长悬了口好长的气,才把目光落到霍愉脸上,“霍愉你来当这个班主任你看行吗?我调查过了,你挺受九班学生欢迎的,你工作能力我也清楚,想要锻炼锻炼自己吗?”
霍愉还是笑。
感觉脸都他妈快笑僵了。
爱岗敬业,终身学习的教师观在他耳边3D环绕。
他并不想当班主任,他是个实际的人,还比较贪轻松,班主任钱多不了两个,头发倒是能当到谢顶。
“小霍啊,”校长又恰到好处的说上一句,“这事儿我也问过其他老师,不过还是对你最放心,这是我的肯定啊。”
到这份上,算是把霍愉后路斩了个干干净净。
霍愉只能笑着应:“好,我会尽全力,不让您失望。”
随着段启的一句“那就架着走”同时落下的,是店门口玻璃门外的卷轴门。
店里没开灯,段启的小弟去关门的时候,也没知会声,导致室内瞬间陷入了黑暗。
“蠢货,”黑暗中有人骂了句,“他娘的倒是开了灯再关门啊!”
啪——的一声,是店老板手拍到墙上打开了灯。
“不好意思钱哥,”段启还怪有礼貌,“得关上门啊,这小子忒能跑,看样子嗓子应该也挺能嚎,我们得做到万无一失啊。”
柜台后的钱哥讪讪一笑:“没事儿,你们继续,不用顾着我。”
伍示死死的盯着段启他们,步步后退。
“别怕啊。”段启云淡风轻的笑着说。
霍愉出校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金红色的天空染上的夜色的黑,欲拒还迎的吐出一点深沉的灰。
那是要下雨了。
霍愉没带伞,今天也却是有点儿身心疲惫,就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在出租车上,他先是打了个电话给陆重,跟他聊了聊今天上班还没过一个月,就“荣幸万分”的被升为了班主任的事后,就又给伍示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响了好久,还是没有人接,直到械化的女声响起时,霍愉才把电话挂了。
他又点进微信,给伍示发了几条信息过去。
—你应该到家好久了吧?
—考得好吗?
—在睡觉?
—休息还是打游戏?
—高中生真好。
—我刚刚篡了你们班主任的位。
—伍示啊,我现在是你的班主任了。
—晚上吃糖醋排骨吧。
金红很快被深黑吞没,小路上空轰鸣一声,霍愉透过挂满水珠光怪陆离的车窗看到瓢泼大雨下了起来。
伍示没有被架着走,他是被扛着走的,扛他的是“骨干”成员中除段启外的二号中流砥柱,段启叫他船船,他外形和段启相差无几,但近看还是能分辨出,他长相更强硬些,身量也更高大些,力气很大且出手迅猛,从近身弯腰到一把捞过伍示的双膝将他扛到肩上,前后不过十秒,伍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像一个软弱的麻袋被人轻而易举的扛在了肩上,并且在一番浑身解数的挣扎后,他还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连从他肩上挣脱下来都做不到。
这么多年夜跑也真就他妈只长进了个“跑”。
“你们他娘的还兼职绑架吗?”伍示在挣扎无果后,只能竭力仰着头瞪着前方的段启。
“小孩儿,”船船低哑着声音,意外的不凶,像段启似的,还噙着笑意,“我们没有恶意,顶多算是招兵买马,你也可以把这理解为一个公主抱。”
伍示:“滚。”
“好了好了,”段启笑着招招手,又看向柜台后,“船儿都带着人了,就回去了,不好一直打扰钱哥做生意的,对吧,钱哥?”
“哪里,还跟哥客气这些。”钱哥赔着笑,心里骂着娘。
他不喜欢这种不干不净的手段,嫌晦气得很,却又迫于生计不得不和这样的人往来。
“那就走了啊,”段启转身往外走,“下次再一起玩,钱哥,对了,小刘,开车去,磨磨蹭蹭的,老板还等着和伍馗的宝贝儿子吃饭呢。”
船船跟在段启后面走,大步流星的,仿若肩上扛着伍示真的就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破麻袋一样。
鼻子第不知道多少次磕到船船的背上时,伍示终于意识到,他鼻子周围一直缭绕着的香味不是来自于周遭的某个地方,而是这位叫船船的中流砥柱身上喷了香水,气味还怪好闻的。
简直操了。
一群一脸写着我他妈是□□老大你他妈离我远点的男人走在街上还是有很大的吓到别人的风险的,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肩上扛了个男高中生,段启心细,快走出福利彩票店门时,突然停了下来,喊住正在开卷闸门的小刘,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了个还未拆封的口罩出来,他拆开包装,绕到船船身后给伍示戴上了。
伍示没挣扎,已经知道挣扎没有用的时候,力气就应该攒起来了。
“还得绑着嘴,”段启拿拇指摸了摸下巴,“你们谁有东西?”
船船左后方的一个男人开始解皮带。
伍示瞪大了眼。
他就操了。
刚想骂人,结果有人比他更操。
段启皱着眉瞪着那根被快速解下来的黑色皮带,他指着那个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欠儿你是真的欠啊,把你那小破皮带收回去,好歹当年馗哥的儿子呢,不好太委屈人家。”
到现在,伍示已经不光是愤怒和害怕了,他他妈还有一肚子的十万个为什么。
连带着这几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一起在叫嚣着。
为什么当年那个绣花枕头老爸虽然赌毒打架还贪图享受借了一笔昂贵的高利贷,但当时家里也并没有穷途末路,为什么还要拉着老妈一起当着他的面儿跳楼自杀?
为什么爸妈死后,段启一行人第一次来要债是,要还的金额就已经达到离老爸说的金额的两倍之高了?
为什么报警那群人也不怵?
为什么段启第一次的时候没动手?
为什么段启他们要这几年要像逗猫儿一样逗着我?
老板到底是谁?
老板和老爸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单单只是单纯的债主关系吗?
为什么段启要叫老爸馗哥?
为什么要涉及到霍愉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段启在店里有些烦闷的走了两圈,又和柜台后的钱哥唠了几句。
仍旧寻找捆嘴工具未果后,段启干脆弯着腰,面对面的盯着伍示,威胁道:“我们的车就在前面,到上车的这段距离,你最好别叫也别乱动,要不就不光你会疼,你的霍老师也得疼。”
“操,”伍示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老板是谁?跟我爸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吃饭,”段启站了起来,:“你想知道的老板会跟你说的。”
“对了,”段启伸手从伍示口袋里把手机拿了出来,“这家伙得拿走,刚有电话响了吧?吵死了。”
霍愉到家后,又给伍示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他觉得很疑惑,他和伍示认识这近一个月以来,伍示除了有事或者睡觉没有接过他电话,基本上是他打电话必接,发信息必回的。
这个点,他也就是意思意思问问伍示是不是在睡觉,按理来说伍示是不可能在睡觉的,毕竟快到吃饭时间了,那家伙把作息规律看得顶重要…… 那到底是怎么了?
霍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下楼去敲门看看,他套上衣服,拿上雨伞走了下去。
外面的雨只大不小,豆大的雨滴到门口的浅水坑里,溅到霍愉白皙的小腿上,成了斑驳的污秽。
霍愉撑着伞,站在密码锁面前,摁了摁门铃。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门铃都快他娘的按出警报声了,里面也仍旧没有动静。
“伍示!”
霍愉又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
外面有惊雷,有暴雨,还有狂风中树叶碰撞的沙沙声。
霍愉宁愿相信是这些声音遮盖住了他的声音。
可拿出手机又打无数个电话过去,对面已经从无人接听变成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霍愉开始心慌意乱起来。
慌乱中,他又发现,伍示家的锁,不仅可以钥匙开,可以指纹解,还可以数字密码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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