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

　　放假归校的第一天，绝大多数学生的心都是还飘在追番追星追电视剧游戏小说逛街压马路里面没收回来的，特别是第一节课，一个个跟嗑了药似的，那兴奋劲儿，简直要把整个课堂轰翻天了。

　　偏偏第一堂课还是霍愉的语文课，他不算是个严厉的老师，至少冷脸怒喝这种事情很少有，平时能笑着解决的事情，尽量不发脾气。
　　但总有人要在他底线蹦迪。
　　比如最后一排那个打游戏还带耳机开麦的。
　　比如第一排那个一脸沉醉看网游小说的。
　　比如靠窗那个拿着面小镜子编辫子的。
　　比如后头那个上课五分钟了，书还没有翻开甚至还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
　　简直种种不能忍。

　　“消停点！”霍愉抄起语文书，在多媒体的讲桌上狠狠的一拍，金属和书本撞击出一声巨大的闷响，霍愉这学期第一次冷了脸，“明天就要期末考了，你们这态度，明天别人动笔杆子你们舞袖子唱戏么？”

　　霍愉是班上几乎全部女生的第一男神，是男生们虽然羡慕嫉妒但也觉得处起来绝对舒服的老师，这无非就来源于霍愉好看的长相和温和的性格。
　　这样的人，冷不丁发一次脾气，前后带来的震撼效果就会相对比较大。
　　比如现在，霍愉一嗓子吼出去，全班该收收，该闭嘴闭嘴，该坐直坐直，个个都一副老实乖顺的样子。

　　之前最老实乖顺的伍示这会儿却显得不那么听话了，他猫着腰，枕着下巴，表情还是一直以来的冷酷无情，脑子里想的却是霍老师发脾气的样子好新鲜啊。

　　“我来这里的第一场考试，”霍愉平稳的说，“我不想太难看，好吗？”

　　全班整齐划一一声好。
　　伍示翻开语文书，也小声应，也说好。

　　虽然有霍老师平时的私家指导和督促，但在除了语文之外的课堂上，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性还是让伍示会经常忍不住出神。
　　但以前的出神是空白的出，无主的神。
　　现在出神，出是想霍愉，神也是霍愉。
　　霍愉的好看。
　　霍愉的温柔。
　　霍愉要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
　　霍愉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乱七八糟的想一堆。
　　带回忆，带幻想，始终带霍愉。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余重作为班长，自由移动是基本权力，于是他一上课就移到了伍示旁边。
　　“刘茜，”余重面无表情的问，“可以和我换个位置吗？我找伍示有事。”

　　高岭之花第一次说那么多个字，还是对自己说的，刘茜自然是心满意足又美滋滋的答应了。

　　伍示还有点不习惯在班上被余重搭话，总觉得不应该似的，余重这样的人，私下差别还稍微小点，但在班上和他真的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了？”伍示偏头看着在自己身旁坐下来的余重。

　　“我已经和周影说了，”余重说，“她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脸色不好看，像要哭，放学后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放学后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伍示说，“反正她现在想哭的原因之一一定有，怎么办我的事情被班长知道了。”

　　余重撑着一边脸，看着伍示，笑着说：“你好坏啊。”

　　“你之前还说我善良，”伍示啧了啧，“学神虚伪了啊。”

　　“你还挺好玩儿的，”余重说，“真的接触起来比以前看着要有意思多了。”

　　伍示被他说得有些想乐，却还是尽量绷着脸：“说我好玩儿，又有意思，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夸我呢。”

　　“是夸你，”余重说，“你挺好的。”

　　伍示说：“那你挺容易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余重在伍示手背上点了点：“生气啦？”

　　“学神，”伍示无奈的说，“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大小姐形象，刚刚我们说话的内容，有一毛钱能让我生气的点吗？”

　　“没有，我就是……”余重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他猛地看向教室窗外，又压低声音说，“周影怎么出教室了？她不会……”

　　周影这个点儿出教室，要么是去上厕所，要么是跑路，要么就是，她要找由头出校门，去解决和季炫的事情，季炫这个时间肯定早就在校门外蹲点了，周影要是放学后没顺利避开他跑掉，就避免不了和他在校门口纠缠，周影长相算挺吸引人的那款，她是怕到时候在校门口演好戏。

　　伍示说：“她没来向你请假，肯定就是找纪律委员说了，你去问问纪律委员，看她是出去干什么？”

　　余重利用职权得从朝芊芊那里得到的答案是：周影说她身体不舒服，找班主任请假要先回去。

　　“果然，”伍示说，“我猜她是去找季炫了，放学了怕被人看见，就想着现在悄没声息的解决，不出意外，这事儿后头她还得来找你，求你守口如瓶。”

　　“她，”余重拧着眉，“不会有事吧？”

　　“我，”伍示指指自己，“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所以不担心。”

　　余重把眉展开，一脸严肃：“我不近人情，也，不担心。”

　　伍示扭过头，埋在桌子上，拿手臂遮着脸，还是被学神逗乐了。

　　五分钟后。
　　冷酷无情伍小示和不近人情余小重躲在校门里卖麻辣串串的店里一角，由余重个人时刻关注着，校围墙边边上正在对话的周影和季炫。

　　“学神就是好，”伍示咬了口刚买的牛肉丸，“请假老师分分秒秒就同意。”

　　余重凝重的盯着墙脚边的男女：“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找个地儿说？这万一一言不合闹起来，不还是让人看了热闹。”

　　伍示又拿起一串热狗，蘸满辣椒，咬下一大口，边吃边点评：“傻呗。”

　　“有情况了，”余重拍了拍伍示的肩，“周影被抡了一巴掌！”

　　“抡这个动词过分了吧，”余重把目光从热狗移向校门口，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感慨，“我操，真是抡，这第二掌了吧？惨呐。”

　　余重一个从小乖到大，也就被爸妈冷暴力过的乖学生，哪看过这场面，于是就有些急：“要不要帮忙？”

　　“只要还没被打死，没被揪着头发拖着走，”伍示说得直白，“没被强｜奸，就和我无关，当然，这些他们在校门口应该也干不出来，要是季炫带她走了，人道主义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但话放在这里，我不是好人，不发善心，也不想惹麻烦，我和她的关系也不值得我为她惹麻烦，况且她和季炫之间，那两巴掌，哦，现在是四巴掌了，是她委屈了还是她该受的，我们也不知道。”

　　“那我听你的，”余重拿起纸碗里的一串西兰花咬了一口，“哎，好吃。”

　　伍示又咬了口藕片：“哎，好吃。”

　　周影不知道脑回路是怎么糊的，在伍示和余重把点的串串都全吃完了，他俩还在校门口，并且从单抡巴掌变成了互抡巴掌，但好像抡得太起劲儿了，完全忘记了这是在校门口这回事儿。

　　余重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说：“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我们的语文课代表，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

　　“别，”伍示打架与观摩打架都看得太多了，他门儿清，“你现在过去，那就不是他们互抡，而是合伙抡你了。”

　　余重问：“为什么？”

　　伍示言简意赅：“因为你多管闲事。”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燃烧……
　　伍示的专属铃声骤然响了，他猛地站起来，跟余重示意了一下后，立刻走到了小店的最里面，看着校门口那边，然后接通了电话。

　　“伍示，”霍愉的声音透着掩不住的着急，“你怎么了？”

　　伍示：“嗯？”

　　霍愉焦急的问：“我刚遇上你们班主任，他说我的语文课代表刚跟班长一块儿向他请假，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回家休息，你们俩怎么了？还同时不舒服了？吃坏肚子了？”

　　伍示不想对关心他的霍愉撒谎，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眼下的情况：“我们……”
　　他喉头突然一哽，说不出话来——不远处，是霍愉举着手机，从校门口里走了出来。

　　“我现在下班了，”霍愉说，“你和余重在哪儿？各回各家了吗……等等，我好像看到我另一个语文课代表了。”

　　伍示的视线里，霍老师由于走路喜欢东张西望的坏习惯，边走路边打电话还不消停，于是就把周影当场抓了个包。

　　电话那头没有再说话，伍示看着霍愉挂断了电话，走到了周影面前。

　　“你个贱货！”校门口远右侧墙角下，季炫已经骂红了眼，“婊子！之前一个一个爱我，老公，说得很甜啊，我送你包包口红的时候笑得跟他妈朵花似的，现在你怎么不笑了！”

　　“我贱货？”周影本来高束的马尾已经散开了，凌乱的披在肩上，她脸是红肿的，眼睛也是红肿的，“你他娘的什么鸟货你好意思骂我？”

　　季炫扬起巴掌，又是要打：“我他妈是能操到你叫……”

　　霍愉走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了个话尾，就当季炫是个路上耍流氓的无赖混混，他过去挡在周影面前，拧着眉盯着季炫：“在校门口就对我学生动手，你想干什么？”

　　“你学生，”季炫冷冷的嘲笑一声，“你是她老师吧？那你知道她是什么货色吗？她在学校是什么样的，让我猜猜，清纯？阳光？优秀？你又知道她在床……”

　　“啊！”躲在霍愉身后的周影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尖利的呐喊，“别说了！季炫！我求求你，别说了！”
　　周影仰慕霍愉，特别仰慕，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霍愉面前。

　　但季炫还是倔强的冷笑着把话说完了：“她在床上就是个低三下四给我口的婊子！”

　　霍愉瞪着季炫，抬手，狠狠一挥拳，把他揍倒在地。
　　“闭嘴，要不就给老子死。”霍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是没有光的，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感情，没有愤怒，也没有其他的什么。

　　麻辣串串店里，坐在小桌旁边喝矿泉水边时刻关注的余重看到这一幕彻底坐不住了，他甚至忘了通知伍示一声，放下手里的水就朝着霍愉他们跑了过去。

　　最里面角落的伍示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霍愉要是知道他在旁边旁观了全程却没有任何作为，甚至还拉着余重没有作为，会怎样看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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