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

作者:淡且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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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弦


      “我送你个礼物吧?”
      “什么?”
      “按内容算够得上新年礼物的档次了。”
      “嗯?”
      “三年零三个月前,你晕过去的时候,霍愉抱着你,亲了你的额头。”
      一个小时前和林暄安的对话此时清晰无比的在伍示的脑海中响起,盖过了电影厅里立体的音乐声,盖过了他和霍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伍示借着昏暗的光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霍愉大概是因为刚刚才吃完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的原因,隔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莓糖果香味,他的视线向下,可以看到霍愉浅红色的嘴唇,伍示喉结上下狠狠地滑动了一下,他正准备贴近,却发现霍愉明显很抗拒的头往后仰了仰。
      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成功的激怒了伍示,伍示猛地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另一只手摘下霍愉的鸭舌帽,他迅速贴近,在霍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就只是很轻柔的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凶,”伍示把鸭舌帽给霍愉带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坐得笔直,后背紧紧靠着椅背,目光直视着面前的幕布,“这是你欠我的,你之前也亲过我额头,不是吗?”

      霍愉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他手撑着座位两边,才有力气坐直了。
      他盯着漆黑的地面,声音很轻的问:“是,你怎么知道的?”

      “林暄安告诉我的。”

      霍愉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暄安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还和伍示说了什么?
      自己之前的回答伍示也知道了吗?
      霍愉紧张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还告诉你什么了?”他问。

      “没有了,这件事他也只是随便提的,只是我这个人小心眼,放在心上了而已。”

      霍愉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你当时为什么要亲我?”

      “我当时觉得很抱歉,很心疼。”

      伍示的脸偏向了另一侧,在霍愉看不到的另一侧,他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伍示没有去擦,他不想让霍愉察觉到异样。
      “所以那是道歉的吻吗?”

      霍愉感觉说每一个字都非常的艰难:“算,是。”

      “好,我知道了。”
      这之后,伍示和霍愉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电影快完了的时候,伍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钥匙扣,那上面只有一把钥匙,是他家大门的备用钥匙,他把钥匙扣递到了霍愉面前:“拿着。”

      霍愉接过钥匙,问:“这是什么?”

      “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好吗?”

      霍愉虽然很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关于钥匙的传说,我以前在一本书上面看到的,相传在古时候的一个小破村庄里,有一个独自居住的小男孩,他除了自己和一栋简陋的房屋之外,什么都没有,村庄里的人也都不喜欢他,后来有一天,有一个温文儒雅,和这个村庄格格不入的书生来了,在小男孩的房屋的隔壁住下了,书生很温柔,即使是这么破的地方,有那样不招人喜欢的邻居也没有抱怨过,他在村庄里给孩子们授课,他对每一个孩子都很温柔,对小男孩也不例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来自别人温暖的小男孩在日渐的相处中喜欢上了这个书生……”

      昏暗的电影院骤然间亮了起来,白炽的灯光刺得伍示和霍愉同时闭了闭眼睛,也打断了伍示正在说的话。
      等他们同时睁开眼睛,尴尬的面对面看着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进来了,霍愉拿起放到了隔壁座位上,几乎没有吃过的零食站了起来,对伍示说:“先出去吧。”

      伍示点点头。

      出了电影院再过去些就是人来人往吵闹的广场,有各种小孩子爱玩的游乐设施,有正在吹拉弹唱的老年音乐团,还有许多正在瞎逛的年轻小情侣……而伍示和霍愉,则在广场最角落的一排双杠后的长椅上坐着。
      “应该先去吃东西的,”霍愉盯着眼前双杠上一片斑驳的铁锈说,“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请你。”

      伍示没有回答霍愉,他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在电影院里没有说完的故事:“小男孩认为他的全部就是那栋简陋的房子了,但他愿意把他的全部都给书生,但他不敢,日子就这样一成不变的,一点点的往后过,有一天,镇上富贵人家的女儿看上了书生,那位姑娘是很好的人,自矜却不自傲,也愿意放下身段去向书生求爱,小男孩害怕极了,在姑娘的下人上门的同一天晚上,迫不及待的向书生告白了,他问书生愿不愿意收下他的钥匙,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你猜,书生怎么答的?”

      霍愉不是傻子,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情商也并不算低,他智商也当然不低,伍示这个所谓的故事,剥去虚假的外壳和欲盖弥彰的情节,很显然就是在说他和自己,只是,他杜撰这样一个虚假而又极易拆穿的故事,是想做什么?
      霍愉不敢往下想,怕猜错了,也怕猜对了。
      “我不知道。”霍愉的视线从斑驳的铁锈移到了地面上灰黄的细沙。

      “那可怎么办呢,”伍示忽然笑了,“时间过去太久了,结局连我自己都忘了。”
      霍愉一手抱着装满零食的购物袋,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刚刚伍示给他的钥匙,他突然意识到,该说幸运吗?他身旁的这个人好像可以回应他当时给林暄安的答案,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与他之间那层一触即破的窗户纸,但他却胆怯了。
      他认为自己不值得。

      “霍愉,”伍示说,“要不我们俩替这个故事想个结局吧。”

      霍愉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伍示。
      “三年不见,你成长了很多。”他风马牛不相及的说。

      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像是一把刚刚淬炼出来的利刃,在伍示崩得快断了的弦上轻轻地划了一道。
      伍示的弦断了。
      “艹。”伍示突然轻声骂了句。
      然后他站了起来,踩在细沙上,绕着双杠走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了霍愉面前,弯腰从他怀里的购物袋里把他之前喝过的芒果味饮料拿了起来,拧开瓶盖狠狠地灌了几口之后,他很急躁的把几乎喝完了的饮料瓶往霍愉怀里一塞,俯下身盯着他说:“我现在把它当酒,我要开始醉了,所以我等会儿说过的话,你都当醉酒后当不得真的话来听吧。”

      霍愉大概能猜到伍示要说什么,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伍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我他妈正在行使我的言论自由权!”

      霍愉盯着怀里那个没有盖上盖子,还剩下最后一口的饮料瓶,他大脑一阵轰鸣,他一咬牙,把饮料瓶拿起来,将最后的芒果汁喝完了,然后他把饮料瓶准确无误的投进了长椅旁边的垃圾桶里。
      “你说,”霍愉说,“我听着。”

      伍示的语气带着不管不顾的劲儿:“我现在想把那个故事写一个美满的结局,但如果换作是一天前的我也许不会这样做,因为昨天之前,我他妈还在深信不疑的觉得我一定是个直男,哪怕对着你半截腰我就硬了我都还是个直男,我没有喜欢过人,没有亲近过人,我曾经甚至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上别人,但后来有一个人告诉我,我这样就是喜欢,我会对你有生理反应,会想你想得要命,会想对你好,会向你讨糖吃,会别人一靠近你就不高兴,这就是喜欢,我昨天晚上兴奋了一晚上没有睡觉,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觉得很高兴。”
      伍示说到这停了一下,他凑到霍愉旁边,从购物袋里拿了一块巧克力,粗鲁的撕开包装,两口咔咔咬了,才接着说:“如果林暄安没有告诉我你亲过我,如果你没有坦白你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女生,我可能还能把这份喜欢小心翼翼的揣他妈个十年八年的,但你说了,林暄安告诉我了,命运的齿轮就是错位了,那我也不想再像个胆小鬼一样了。”
      “我一个也就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然后勉强混完了高一上学期的学渣说不出什么煽情感人的话,我还特别土,如果现在在KTV,我一定会拿着话筒对你唱一首死了都要爱,我唱歌不好听,可能会跑调,可能还会破音。”
      伍示说到这又停了一下,他再次凑过去,从霍愉怀里的购物袋里拿了颗草莓味硬糖,拆了包装,含在嘴里。
      他感受着草莓硬糖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开来。
      “但我是真的爱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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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伍.边吃边表白.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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