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

　　天气不太好，太阳就出来了一小会就没入云层中，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在为下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男人莫约以为她被蒙在鼓里，临挂电话前都还打趣揶揄，舒梨抱腿坐回床上，垂着眼，卷翘的长睫掩下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当年他们结婚时，叶思淼已然飞往国外，舒梨一直都没有见过她，只偷偷在网络上找到几张照片，女人优雅漂亮，又个性十足，她甚至觉得陆隽择是瞎了眼，才会拒绝这场联姻。

　　胡思乱想之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那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138xxx：陆太太，看到照片了吗？】

　　【舒梨：你哪位？】

　　【138xxx：一个好奇的吃瓜群众而已，看来你已经看过了。】

　　舒梨有些烦躁，连带着敲击键盘都用了几分力。
　　【舒梨：你哪位，不说拉黑。】

　　似是料定了他没被拉入黑名单，又像是故意窥探她此刻的心情，那人再发来的话语字字戳心。
　　【138xxx：陆太太，有离婚这个想法么？】

　　【舒梨：为什么要离婚。】

　　她回的极快，倒是那边的人如鲠在喉，拖延了好几秒，才略带遗憾的恢复。

　　【138xxx：也是，陆大少这么多绯闻陆太太都不在意，这回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放在心上？

　　舒梨怔愣了一瞬，点点苦涩不争气的湮没心间。装得久了，大家都以为她对陆隽择的绯闻不以为意，便是连她都信了自己真有那几分淡然，可现下被人这么轻飘飘的提起，舒梨陡然间意识到，她根本没有那么神通广大自欺欺人的本领。
　　其实她，在意得很！

　　积累了一上午的情绪，此刻早已溃不成军，舒梨这会儿埋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睡裙裙摆晕染了一片泪渍。

　　那么多人羡慕她能嫁给陆隽择，就是认识了九年的顾清染，也曾调侃她走了狗屎运，能让北城豪门榜上有名的陆大少，心甘情愿的踏入婚姻的坟墓。

　　曾经的舒梨，也觉得自己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谁都不知道，那个看似对她强取豪夺，一天求婚两天领证的男人，她偷偷喜欢了近七年……

　　……

　　时光拉回到多年以前，那时候的北城还没有翻天覆地的城市规划，宽敞的校园门口，卖糖葫芦的老奶奶佝偻着背，面容慈祥。

　　“染染，快点快点，我们去乐器社看白学长弹吉他。”舒梨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应该还来得及。”

　　在她催促下，顾清染一股脑将书本纸笔往书包里收，风风火火下了楼才惘然记起，“啊，不行，我今天得等我哥一起回家。”

　　北城一中采用封闭式管理，只有周五，学生才能够回家过周末。顾清染的哥哥在读高三，舒梨见过，痞里痞气的，眼看就要邻近高考，他还怀揽班花吹风赏月。

　　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顾呈甩着书包，走近高一的教学楼，舒梨撇撇嘴，正要跟顾清染说再见，余光无意瞥去一眼，当即走不动道。

　　高一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舒梨那会言情小说又看得正疯狂，对高颜值的男生完全没有抵抗力，更何况正走来这位的俊颜，是乐器社白学长拍马也赶不上的。

　　她眼睛都看得直了，心跳“砰砰”的加速跳动，这大概就是书中说的“小鹿乱撞”的感觉吧。

　　“顾呈哥好。”舒梨第一次这么礼貌的跟顾呈打招呼，手却是一个劲揪着顾清染的衣袖，作为同寝同桌的好友，她哪能不明白。

　　“哥，这谁啊？”顾清染压低了声问。

　　“哦，我室友，陆隽择，听说过吧？”

　　陆隽择，哪能没听说过，荣誉榜上都是他的名字，入校的那天各科老师都提了他做榜样的，只是没有见过真人，不知道他这么的……好看。

　　“你鞋带掉了。”

　　清清冷冷的嗓音响彻耳畔，舒梨身体不自觉前倾了些，差点摔下台阶，她霎时回过神，小脸通红，低头看了眼鞋带又抬眸揪一眼他。

　　夕阳西下，男生穿着蓝白色校服，懒懒的站在霞光中，精致的五官无一不符合她的审美。

　　“走吧，回家，舒梨小同学，你跟我们顺路吗？”顾呈帮顾清染拿着书包，整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顺，顺路的。”她冷不丁点头。

　　“唉，可是舒梨，你家不是在——”

　　顾清染话未说完就被她打断，“我今天去舅舅家。”
　　“爸爸妈妈忙，没人做饭。”

　　“那一起吧。”

　　“好。”她急急走了两步，想拉近与陆隽择的距离，却不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男生听声回头，语气里有丝调笑意味，“都说你鞋带掉了。”

　　嘶，可真丢人。

　　舒梨懊恼许久，直到过了两周在操场上看见他。

　　那是体育课，男生刚打完球，校服汗湿，有人拿了条链子在他眼前轻晃，“陆隽择，要不你也买一条，就当是咱们班友谊的象征了。”

　　“不想。”

　　“为什么？”

　　他喝了半瓶子水，喉结滚动两下，“最近没钱了。”

　　“这样啊。”
　　那人砸吧着嘴，讪讪的终止这一话题，舒梨垫脚看清他手上的链子，吊坠是个十字架的样式。

　　她回家砸了小猪存钱罐，与上周省下的生活费凑到一起，马不停蹄的去了精品店，买了条一模一样的，当日就让顾清染约出顾呈，这事被她嘲笑了几年。

　　“舒梨小同学，你找我？”

　　她点头，开门见山，“顾呈哥，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陆学长？”

　　“哪个陆学长？”

　　“就陆隽择啊。”顾清染看不下去他装模作样，往他背上就是一巴掌。

　　“哦，那不行。”他把嫩粉色的盒子推了回去，“那家伙不收这些，我没办法给他。”

　　“里面就一条十字架项链，你们班男的都有，不能让他被排斥不是。”

　　十字架啊？陆隽择那家伙不肯买，一点都没有集体荣誉感，顾呈动了心，“真就一条项链？”

　　“嗯，就项链。”舒梨抿抿唇，有些心虚。

　　“那行，上头没刻什么乱七八糟的吧？”送东西不让留名是有点欺负人，但一旦知道是女生送的，陆隽择铁定不肯要。

　　“没。”
　　项链上没有，其他的什么就不一定了。

　　顾呈这才答应下来，舒梨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星期一上午就看到陆隽择戴了她送的十字架，在人群里熠熠闪光，看得她格外满足。

　　人一旦被注意到了，总会时不时偶遇一遭。舒梨在校园中见到他不少次，离得近的时候他会似笑非笑的微微颔首，或是从兜里掏出一颗糖丢在食堂她所坐的桌面上，舒梨把这当做是他在向她打招呼，心下雀跃不已。

　　六七月的教室蒸腾着闷热得暑气，凤凰花开得热烈非凡，高考随之而至。

　　“舒梨，待会你要不要去跟陆学长说句话，毕竟也暗恋了一年多。”

　　“我必须澄清一点。”舒梨嚼了颗珍珠，轻描淡写道，“没有暗恋，只是好感。”

　　铃声响起，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校门口熙熙攘攘，舒梨一眼就看到了陆隽择，他穿了件淡粉色上衣，唇角勾起，温暖清冽。

　　顾清染推了她一把，舒梨才反应过来，“陆学长，喝奶茶啊。”

　　“谢谢。”他是有点渴，顺着习惯喝了几口，甜的黏腻。

　　“八块钱。”

　　“什么？”

　　“珍珠奶茶八块钱，我还没有付账。”

　　陆隽择失笑，眸中还有些不可思议，“抱歉，今天没带现金。”

　　“那你留个号码，我以后找你要。”

　　“噗嗤——”顾清染不留神笑出了声，顾呈也是吃瓜看戏状。
　　“你们继续继续。”

　　“舒梨？是叫舒梨吧？”陆隽择目光扫过那两人，而后幽幽转身，坐姿慵懒，似笑非笑的，“想要联系方式直说啊，又不是不给你。”

　　“不是，只是讨奶茶钱。”舒梨辩驳。

　　他“啧”了声，显然不信，倒是极为配合的摘了笔盖，把电话号码留在她那杯奶茶瓶身上，舒梨当时面红耳赤，最初她真的以为只是好感，却不想这场景竟让她记了好几年……

　　后来再次见到他，是大学毕业的那天，班级组织散伙饭局，在某家高档酒店里。

　　敬了一圈老师，整合下来喝了两三长瓶啤酒，她小腹里憋得生疼，忙出包厢去找厕所。

　　“只要跟叶思淼联姻，就让你接管陆氏？”

　　“老爷子是这个意思。”

　　“那你呢？你什么想法？”那人追问两句，又顾自分析，“不过那个叶思淼长得还不错，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倒是可以考虑。”

　　“没必要。”

　　他淡淡道，声音不急不缓，听得门后的舒梨醉意清醒了半分，透过门缝，看到男人侧脸，棱角分明。
　　他比高中时更成熟，也比朋友圈那几张难得入境的照片里更加冷峻。

　　“怎么没必要啊，你那刚回来的堂弟，早就对陆氏虎视眈眈了。”

　　“他抢不走。”

　　陆隽择眸子半阖，不知在想些什么。舒梨脑子一时发热，推门小跑到他面前。

　　“陆隽择，你要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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