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漫太古

作者:李李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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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无双城(上)


      第四十七章 无双城(上)

      秦韦廷宁死也要拉所有人陪葬,大家岂肯坐以待毙。景白祭出斩霜剑不停冲击法阵,企图破坏阵法运行。陆辞芳说:“凡是阵法,必有阵眼,只要找到阵眼,大家合力击之,一定能将这个该死的天杀阵破了!”

      舒令仪一把擒住秦韦廷,又急又怒,连声逼问:“阵眼在哪儿?”

      秦韦廷心性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挑眉说:“十绝天杀阵威力无穷,一旦启动,只许进不许出,有死无生,就凭你们几个还想破阵?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趁早放弃,早死早超生,来世投个好胎,别再撞到我秦韦廷的手里!”

      就在秦韦廷笃定众人必死无疑时,地宫入口处传来争吵声。一个声音说:“姑娘,观主有命,谁都不许进库房重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那人立即噤声。秦锦瑟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韦廷大惊,大声叫道:“锦瑟,快出去!”

      秦锦瑟充耳不闻,抬脚便进了十绝天杀阵的覆盖范围。

      秦韦廷怔怔看着秦锦瑟,脸上神情数次变化,最后长叹一声,万念俱灰,“罢了,罢了,天意如此,算你们命大!”扫了舒令仪一眼,随手指了指阵法东面一处灵光汇聚结点。

      舒令仪反应过来,忙催动封剑盒射向那处灵光结点,整个法阵顿时晃了一晃,不由得面露喜色。
      景白亦明白过来,此处便是阵眼,忙驱动斩霜剑,不停攻击这处灵光结点。陆辞芳也来帮忙,三人合力,很快便将十绝天杀阵阵眼毁了。阵眼一毁,十绝天杀阵停止运转,大家捡回条命,全都松了口气。

      秦韦廷丹田被毁,原本就受了重伤,又强行催动十绝天杀阵,早已奄奄一息。

      秦锦瑟在他身旁跪下来,见他出气多入气少的样子,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难言。

      众人在一旁看的十分难受,全都默然不语。

      秦锦瑟从怀里倒出一粒丹药,准备喂给秦韦廷。这丹药虽不能修复丹田,好歹可以续命。秦韦廷却把头一偏,喘息说:“不用费事了,我重伤难治,大势已去,就算今日不死,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秦锦瑟泪眼朦胧看着他,趴在他身上,哭着叫了一声:“爹!”

      秦韦廷欣慰地在她头上摸了摸,一脸平静说:“莫要伤心,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早已有此准备。我要跟你娘弟弟他们团聚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说完眼睛看着陆辞芳,竟是要把秦锦瑟托付给他。

      陆辞芳虽然恨他杀了张济,却跟秦锦瑟无关,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拱了拱手,正色说:“秦观主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锦瑟。”

      北关男儿,一诺千金,秦韦廷放下心来,擦着秦锦瑟脸上的泪痕说:“锦瑟,我走后,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哪怕天崩地裂,你都要好好活着!”

      秦锦瑟含泪连连点头,听他一再交代后事,心中又悲又痛,拿过丹药,颤抖着往他嘴里塞,哭喊道:“爹,你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你把它吃了,你把它吃了,呜呜——”

      秦韦廷知道自己油尽灯枯,就算吃了这丹药,也不过多挨几日,再说他残杀修士炼制活人傀儡事迹败露,已是穷途末路,早就心存死志,摇了摇头,眼睛扫过众人,扬声道:“我秦韦廷生为人杰,死亦鬼雄,岂是苟且偷生之辈!”说完自断心脉而死。

      秦锦瑟放声大哭,心如刀绞,受此刺激,惊悸症发作,两眼一翻,抽搐着倒在地上。

      陆辞芳忙冲上来,抱起秦锦瑟便往外跑,一路跑一路叫:“医师呢,快去请医师!”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又是一夜过去,不知不觉天已大亮。舒令仪蹲在院子里看火熬药,景白在一旁陪着她。秦锦瑟的惊悸症十分麻烦,除了身体上的病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原因,不是几粒丹药便能治得好的。长春观的医师匆匆赶来,采用针灸疗法救醒秦锦瑟后,也只能和往常一样开了一副安神助眠的药方,让她好生休养,万万不可再受刺激,对于如何根治惊悸症,依然束手无策。

      秦韦廷一死,整个长春观乱成一团,观中弟子忙着争权夺利,连带着伺候秦锦瑟的丫鬟婆子亦人心惶惶,到处奔走打听情况,无心做事。笙歌准备几人饭食去了,陆辞芳寸步不离守着秦锦瑟,舒令仪便将熬药的事接了过来。只是她虽然有心帮忙,却是生平第一回熬药,不知道熬到什么程度这药才算熬好了,时不时揭开盖子,问景白:“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景白亦是没有经验,探头去看,见那药水还有大半罐,斟酌着说:“应该要熬的再浓一些,不然这么大一罐药,怎么喝得完。”

      舒令仪想想也是,拨了拨火,又往炉子里添了两根柴,擦了擦脸上的汗说:“这熬药还真麻烦,得时时刻刻盯着,我都出了一身的汗。”她这一擦,鼻子上顿时留下一道黑印。

      景白见了一笑,很自然的伸出手,拭去她鼻子上的黑印。

      舒令仪反射般按住他的手,抬起眼皮飞快看了他一眼,脸色突然变得通红。

      景白原本并无绮念,被她这么似嗔似羞一看,慢慢的脸也红了,讪讪收回手,支吾着说:“那个,你这里脏了——”

      “哦,哦!”舒令仪看了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便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景白说:“还是洗一洗吧,我去打水。”

      舒令仪有点生气,嗔道:“不用了,你少动手动脚。”

      景白轻咳一声,有几分尴尬。

      舒令仪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他。

      就在两人闹别扭的时候,陆辞芳走过来,问药熬好没。舒令仪忙说快好了,问:“秦姑娘醒了吗?”

      陆辞芳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舒姑娘,锦瑟现在正伤心,不愿见我,你能不能陪她说说话?”

      秦韦廷虽说咎由自取,此事却全因陆辞芳而起,秦锦瑟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秦韦廷一死,秦锦瑟顿失依靠,长春观更是乱成一团,人情淡薄,秦锦瑟命悬一线,管事弟子仿佛不知道,根本就没人过问。舒令仪想到秦锦瑟身体羸弱,处境尴尬,想了想说:“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陆辞芳说:“我跟锦瑟本就有婚约在身,我想带她回无双城。”

      舒令仪点了点头,看看药熬的差不多了,端着药进了秦锦瑟房间。

      秦锦瑟半靠在床头,脸色惨白,怔怔看着窗户发呆。舒令仪生怕吵到她,轻手轻脚进来,坐在床边,“秦姑娘,吃药了。”

      秦锦瑟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舒令仪突然伸出自己的手,“秦姑娘,你看——”

      秦锦瑟露出疑惑的表情。

      舒令仪可怜兮兮说:“你看我的手,手指这里,都烫伤了,这药可是我亲手熬的,秦姑娘,你就看在我受伤的份上,把这药喝了吧!”

      秦锦瑟一时无语,伸手去拿药。

      舒令仪忙叫道:“等等,这药有些烫,我搅拌一下再喝。”一脸嫌弃看着碗里的药,说:“这药一看就苦得要命,光是闻着就受不了,要是让我喝,非得吐了不可。我给你准备了好些蜜饯小食,有甜的也有咸的,都在这里——”

      秦锦瑟二话不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淡淡说:“不用了,我长年累月延医用药,早就习惯了。”

      舒令仪劝道:“尝一尝嘛,这个一窝丝又甜又酥,可好吃了,我特别喜欢。多吃甜食,心情会变好哦。”

      秦锦瑟看着她,轻声说:“舒姐姐,谢谢你。”

      舒令仪不知怎么安慰她,心中甚是怜惜,拍了拍她的手。

      秦锦瑟忽然问:“我爹呢,入殓了吗?”

      舒令仪这才想起来秦韦廷尸体应该还在库房地宫,长春观上下忙着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哪有人记得收尸,不敢实说,含糊道:“秦观主后事也该准备起来了,我出去问问。”

      秦韦廷的丧事一切从简,他乃横死,一时连好的棺木都找不到。还是秦锦瑟说修道之人不讲究这个,重要的是入土为安,只用了一副上等杉木。停灵三日,长春观上下祭奠完毕,在后山选了块吉穴,就葬在秦夫人墓旁。下葬那天下着小雨,长春观弟子把棺木抬进穴中,秦锦瑟跪在地上,用手捧起一抔黄土,洒向棺木,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黄土掩埋,哭得不能自已。陆辞芳怕她伤心太过,旧病复发,忙把她拉走了。

      诸事完毕,大家回到长春观,舒令仪和陆辞芳商量离开一事。关在地宫那个被割掉舌头的修士放出来了,长春观赔了一大笔灵石丹药,息事宁人。至于那些活人傀儡,包括张济在内,陆辞芳全部带回无双城,听凭散修盟处置。舒令仪摇头说:“秦观主这一去,整个长春观都乱了套,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陆辞芳表示同意,大家说好明天就走。

      这时秦锦瑟走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说:“陆哥哥,舒姐姐,昭明君,明天你们要走,我就不送了,今儿就当道过别了。”

      陆辞芳吃了一惊,小心翼翼说:“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秦锦瑟摇头,轻声道:“我不去无双城。”

      陆辞芳顿时急了,“锦瑟,你是不是怕去了无双城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你放心,一回无双城,我们就成亲——”

      秦锦瑟仍然摇头,一脸平静说:“陆哥哥,对不住,我不想成亲了。”

      陆辞芳怔怔看着她。

      “陆哥哥,这次惊悸症发作,虽然险死还生,却感觉病的越发重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小时候有位高人说过,这病虽不能根治,却也并非无法可解,要想平安了此一生,只需远离红尘俗事,六根清净便可,因此我决定去甘露寺出家修行。”秦锦瑟声音虽然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决,显然主意已定。

      陆辞芳听的她竟然要出家,一时呆住了。

      舒令仪忙赶上来劝解,“秦妹妹,你不想去无双城,咱们便不去,你愿去哪儿咱们便陪你去哪儿。我看你这病就是闷出来,出去走一走,到处看一看,说不定就好了,出家修行却是大可不必——”

      秦锦瑟打断她说:“舒姐姐,你不用劝了,我已经跟甘露寺的慧心大师说好了,她将在三日后收我为徒。”又对陆辞芳说:“陆哥哥,你放心,慧心大师乃是我母亲旧交,她会好好照顾我的。”

      陆辞芳见她早已安排妥当,知道劝不过来,心情万般复杂,仰天长叹一声,撇下众人,独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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