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河

　　周一上午，叶磊和同事换了两节课，请了半天假。
　　他下楼买过包子、油条、豆浆，照例催叶知萌快点收拾好，吃早饭。

　　叶知萌刚坐到餐桌前，他就把倒好的温水和豆浆递到她手边，交待道：“你等下自己去学校，我上午不去。”
　　高三课程紧，身为数学老师，叶磊此前极少请假，叶知萌自然奇怪：“你请假了？为什么？”

　　想到父女间的约定，叶磊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那个刘阿姨的侄子闯了祸，打伤人了，他父母很早就离了婚，都不管他，刘阿姨要代为处理，对方伤得严重，家人很激动，今天双方要见面协商赔偿，刘阿姨一个人有点没底，我过去帮帮忙。”

　　叶知萌喝掉半杯温水，捧起豆浆杯，“哦”了一声：“人家的孩子被打了，肯定激动的，你好好替他道歉，别太凶了。”
　　听到这话，叶磊松了一口气之余，笑着说：“爸爸还要你教。”

　　吃过早饭，叶知萌背起书包乘地铁去了学校，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她一贯懒散，自由活动时间溜出体育场，去超市买汽水。
　　还没走到超市，她就听到两个女生坐在校门旁的围栏边说闲话。

　　“你去超市的时候，叶磊从一辆宾利上下来，好像是欧陆，得三百多万。还有一个大美女跟着他一起下来，还给他整理衬衣呢。”
　　“是不是接过李见微的那辆大红色的？高一的时候不是还有人造谣他被漂亮的富婆包养吗，结果那是人家亲妈。”

　　“那么说，叶磊是真跟李见微的妈妈好了？又漂亮又有钱，他真是赚了。”
　　“他当然赚了，要不能为了陪人家，中午才来学校吗？漂亮有钱的富婆，多年轻的小鲜肉找不到，叶磊长得虽然也挺不错，但就是个老师，还四十多了，这要是成了，他还上什么班，肯定……”

　　话音还没落，那两个女生就同时看到了正冷冷地瞪向她们的叶知萌。叶知萌不认识她们，她们却认识她，说老师闲话，被老师的女儿听到，她们自然心虚，立刻红着脸起身离开了。

　　心烦意乱间，叶知萌没去超市买水，也没回体育场，去了教学楼的天台透气。
　　刚走到顶层楼梯间，她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把我叫上来什么事儿？”肖黎背靠围栏，懒洋洋地问。
　　“你猜。”

　　“没空猜。”肖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下课了，我饿着呢，走了。”
　　“哎……”女生好不容易把肖黎叫出来，不肯就这么放他走，拉着他的袖子笑盈盈地撒娇，“我也饿了，你请我吃午饭我就说。”

　　肖黎轻嗤一声，甩掉她的手，往楼梯间走：“我稀罕你说？”
　　女生快走两步追上他，抱住他的胳膊，尾指滑向他的手背，暗示道：“你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

　　女生抱得紧，感受到她绵软的某处，肖黎吓了一跳，红着脸使劲往外抽胳膊：“你干什么？”
　　“脸红了？我没看错吧，你不是谈过好几次恋爱嘛，抱下胳膊而已。”

　　肖黎玩心重，对谈恋爱兴趣不大，和之前的女朋友顶多牵牵手，脸颊都没亲过，听到这话，他很是没面子，回头看了女生一眼，冷声问：“你是女的吗？怎么脸皮比我还厚。”
　　“我是女的，喜欢你的女的。”

　　肖黎甘拜下风，想着惹不起躲得起，拔腿就走。
　　六楼通往天台的楼梯间有四个，发现两人一前一后地往自己所在的这个走，听了壁角的叶知萌怕尴尬，下意识想避开他们，然而六楼一整层都是教室，根本没地方躲，她只好装作刚到的样子，原地踏了两步，先一步走上天台。

　　看到叶知萌，肖黎脚步一顿，换上笑脸打招呼。
　　因为心虚，叶知萌回了个不自然的笑，没看他和那个女孩，径直往另一边走。

　　送蛋糕那次之后，肖黎找朋友要到叶知萌的手机号，断断续续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发过几次信息，结果微信好友申请不通过，手机号也被拉黑了。肖小少爷十八年的人生中，头一次被人这么无视。原本他只是一时兴起，被拒绝着拒绝着，反而越来越上心了。

　　看到叶知萌冲自己笑，肖黎有点受宠若惊，忘记了自己在躲人，再次被身后的女生挽住了胳膊。
　　叶知萌这才看清，缠着肖黎不放的这位是凌筱，高一最出名的美女。附中漂亮女孩那么多，凌筱能占到这个“最”，并不是因为最漂亮，而是她进校第二天就看上了李见微，高调纠缠了他小半年，期间换了三任男朋友。

　　叶知萌听说过凌筱一边谈恋爱，一边死缠烂打追李见微，给他惹了无数麻烦的八卦，并不觉得多稀奇，撞见凌筱向肖黎告白，却惊讶了一下下，肖黎是李见微的朋友欸……

　　肖黎甩开凌筱，与她拉开距离，在叶知萌面前撇清关系道：“我跟这个女的不熟。”
　　凌筱扫了叶知萌一眼，不悦地看向肖黎：“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无聊找别人玩去，我有喜欢的人。”话虽然是对凌筱说的，肖黎却没看她，眼睛里全程只有叶知萌，意味十分明显。

　　凌筱的目光在肖黎和叶知萌之间打了个转，看到叶知萌没好气地瞪肖黎，而肖黎一改对着自己时的不耐烦，好脾气地看着叶知萌笑，切了一声，快步跑下了楼。

　　凌筱以为叶知萌是肖黎叫来帮忙拒绝她的，离开前狠狠地白了叶知萌一眼，叶知萌无辜躺枪，看肖黎更不顺眼。
　　“拉路人挡枪，你是男的吗？”
　　“我是男的，喜欢你的男的。”

　　这台词太耳熟，叶知萌无语了：“你这么会活学活用，怎么每次考试都垫底？”
　　“你怎么知道我每次都垫底，关注过我？”说完这句，肖黎意识到不对，“我跟那个高一的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意识到自己犯了蠢，叶知萌没应声。
　　肖黎嗤地一笑：“你又不是别人，随便听。”
　　“没兴趣。”

　　不过，被他和凌筱这么一打岔，她注意力转移，满心的烦躁平息了不少。

　　“饿不饿，一起吃饭去吧？”
　　“我跟你很熟吗？”
　　“你都知道我次次考试垫底了，怎么不算熟。”

　　肖黎脸皮厚，叶知萌态度多差他都不生气，叶知萌甩不开他，渐渐的，也就没脾气了。
　　两人走下天台的时候，下课铃刚好打响，从教室里涌出来的同学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纷纷燃起了八卦之心。

　　下到一楼的时候，叶知萌和肖黎同时听到了两个大嗓门的窃窃私语。
　　“我没看错吧，前面是叶知萌和肖黎？他们怎么在一起了？”
　　“你用的是2g网吗？老叶跟肖黎的妈妈好上了！肖黎还去办公室闹过呢。”
　　“你才2g网，叶老师是和李见微的妈妈谈恋爱。”

　　“我高一同桌是肖黎朋友，他亲口告诉我的，是肖黎妈没错！悄悄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哈，肖黎妈都离过两次婚了，肖黎是她和第一个老公生的，她和第二个老公还有个儿子。肖黎和叶知萌一起走，是接受老叶当他第二任继父、准备跟叶知萌当好兄妹了嘛？”

　　听到这一句，肖黎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冰冷地看向“他朋友的高一同桌”，语气又冷又拽：“我爸妈好着呢，他们只生了我一个。就你这种胎教水平的智商，也敢出来造谣？是想试试有没有人比你更智障吗？”

　　大嗓门们以为自己声音很小，听到这话，又惊又怕，肖黎懒得再搭理这俩，拉着面色不豫的叶知萌走出了教学楼。
　　叶知萌垂着眼睛，全然没察觉到肖黎正拽着自己的袖子，肖黎个子高，弯下腰看着她笑：“不高兴了？那俩傻逼还没走远，我把他们抓回来打一顿？”
　　“没有。”

　　“跟我嘴硬什么，不高兴有什么丢人的……”
　　叶知萌没应声，肖黎得寸进尺地将扯袖子变成了抓手腕。他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小姑娘只顾着发呆，依旧没发现，突然有点心疼，轻咳了一声，说：“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叶知萌终于发现不对，大力甩开肖黎的手，嫌恶拍了拍袖子：“你是谁哥？”

　　“那你是我姐行了吧，弟弟带你吃好吃的去。姐，被造谣的好像是我，我才是受害者。”
　　叶知萌最护短，冷哼了一声：“你活该！我爸和李见微妈妈正当恋爱，李见微都不应该去办公室闹，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肖黎噎了一下，想辩解，又发觉叶知萌说得好像没错。
　　“是是是，我活该，我有罪，那你就代表叶老师接受我的赔礼道歉呗？今天中午别跟我客气，把我吃哭行不行？”

　　这话一出，肖黎愣了愣，有生之年，他居然会管叶磊叫“叶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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