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2019

　　（一）

　　我的猫叫七月。
　　嗯...不对，我曾经有一只猫，叫七月。

　　（二）

　　现在想想仍觉得七月这个名字起的真好，至少在此时此刻我需要回忆名字来源时，能够清楚明白的想起，那是因为七月出现在去年盛夏，没有什么隐藏的复杂含义折磨我的大脑。

　　最近我和菠萝沉迷摩尔庄园，她看到我的拉姆后问我，你的拉姆为什么叫落零和灵溪。
　　七月，你看你多幸运，你错过了中二时期的我。

　　七月，盛夏七月，最热络慵懒的时间，阳光和他的虎皮纹一样好看。
　　我对这个名字洋洋自得，虽然我妈妈每天坚持喊他——“咪咪”。

　　七月是大姨在楼道里捡的，大姨生活在十五楼，某天上楼时忽然听到有猫叫，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了才一丁点大，正在楼道里昂首挺胸瞎晃悠的七月。
　　我从初中以来一直有个梦想，如果下辈子当不了人，就当只猫，费劲心机也要投生到我大姨身边，凄凄惨惨的叫两声，后半辈子就安稳了。

　　彼时我大姨对小动物的硬核爱惜再次上线，她回头看向自己有着一只猫一只狗两只龙猫被大家戏称动物园的家，还是硬着头皮把七月领回了门。
　　过两天我跑去玩时，在沙发底下看到了这个小家伙。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他活像只变异过大的大老鼠，因为逃窜速度过快全身闪成一道黑影，从沙发下钻到床下，再以漂移的姿势滑向衣柜。

　　然后探出小小的脑袋瓜，看向我。

　　我也目不转睛的看向他，尽全力挤出一脸温和慈爱的母亲形象，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缓慢移动，妄图不被他发现就能缩短我们之间永远存在的两米距离。

　　伸出手，够不着，碰不到的，两米距离。

　　为了讨好他，我前后和家里对他更感兴趣的小泰迪蛋挞起了不少冲突，蛋挞才几个月大，对外界事物的好奇心无比旺盛，比我更像个雷达。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追着七月跑，于是我只好不厌其烦的跟在他身后保护着逃窜速度明显更胜一筹的七月。

　　家里一时间热闹非凡，七月就是掀起风暴的那只蝴蝶，他动、狗动、人动。
　　更何况还有早就在家里有了嫡长子地位多年的老猫小黑。
　　小黑，最擅长黑脸，生闷气。

　　大姨再三思考，最终把七月送到了我家。
　　于是还在上学的我后来的每一次电话都有了一个新的问候对象。
　　“妈，猫呢，猫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他当然过得像个山中大王。

　　（三）

　　家里人除了我爸，每个人都喜欢和他玩，各种玩具猫粮猫窝买了一大堆，如果他未来表现得好，我怀疑我妈可能要在家里给他建个单间。
　　他也深知自己的受宠程度，又没了小黑和蛋挞两个看他不顺眼的资历老人，于是天天在家里横着走。

　　“就你那个猫，好着呢，谁都不怕，知道你爸讨厌他还净往你爸身边靠。”
　　我被我妈嫌弃又得意的语气逗得哈哈笑，想象着七月那个嘚瑟的鬼样子，心想这才是我的猫嘛，虎头机灵，天不怕地不怕，天生的老虎亲戚，猫就应该是这样啊。

　　好不容易熬到暑假我才再次见到他，他长大了很多，身上的线条也明朗了，不再是当初总在沙发底下蜷缩的黑小一团，他小时候只在大姨家见过我，但猫的聪明让他明白我也算他的女主人，所以我进门，走向他，甚至举起他，他都没有躲。
　　只是扭过头叫了两声表示不耐烦。
　　这只坏猫。

　　在大姨家发现他时我和妈妈通过电话，当时我的形容便是，他像只大老鼠，根本就不像只猫。
　　而随着他慢慢长大，他身上老鼠的属性慢慢减少，又逐渐越发像一条狗，傻狗。

　　家里人给他买的玩具，应该用爪子拍着跑的手扑球，不到两天就被他咬成了两半，一直在空中晃来晃去的逗猫棒，也被他抓准时间咬掉了鸡毛，一个圆台形层层楼梯的玩具，他因为拿不出楼梯间困住的小球，也妄图用嘴解决。

　　“这怕是养了条狗。”
　　我妈看向她的宝贝沙发，对七月满眼警觉。

　　我抱着七月耀武扬威的很开心，如果不是身躯限制了七月的行动，我想他的梦想应该是成为二哈。
　　但我还是很开心，他假模假样的咬我很开心，他泥鳅一样从我怀里滑出去我也很开心。
　　人回家前还是正常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猫就成了只会笑的傻子。

　　（四）

　　暑假晃晃悠悠过去了几日，我妈对我的想念转化成事事嫌弃的唠叨，每天我跟着七月在家里闲逛，我妈总会皱着眉头的看向我们俩，唉声叹气、语义分明。
　　“唉，这猫也随你。”
　　是的，七月很像我。

　　一开始见到他时我便能感受到他的活跃和机灵，大眼睛溜溜转，蛋挞没盯上他时便大张旗鼓的在家里乱转，像是巡查领地的皇上。和蛋挞起冲突时也敢拱起自己还没蛋挞四分之一大的身子叫板，每根毛都炸着，打算来一场幼儿园级别的厮杀。

　　而后来到我家另立山头称霸王，几乎毁了家里的所有植物，花盆里的泥土妈妈填一次他翻一次，搞得四只爪子整日粘着泥，一步四个印。妈妈经常随手提起家伙事儿佯装要揍他，他也不怕，带着泥土满客厅跑，等到下次被人发现，仍是袒露着肚皮睡在花盆里。

　　他能吃，破坏力很强，性格直率从不粘人，连被人抱都很嫌弃，每日总是跑来跑去没个安静，颇有些恃宠而骄的嫌疑，总之是让我妈操碎了心，最后只能话锋一转把罪降到我头上，小的不省心大的就要连带着一起挨骂。

　　就连挨骂的时候我都很开心，每次气的妈妈叉腰瞪眼，我就得意的抓住七月举高高，敌军焦头烂额，总是要拉着同盟军一起庆贺。

　　但再爱折腾的小孩子也有玩累的时候。
　　当他累了，身上老鼠二哈的属性便系数散掉，变成一只温顺的猫。

　　悄悄走过来靠在人的背上休息表示疲惫，或者是蹭蹭你的手，示意自己需要抚摸。
　　他睡觉一定要人陪，倘若把他一个人放在客厅，他半夜定是要守在卧室门口可怜兮兮的叫，等人乖乖给他开门，他便跳上床，不吵不闹窝在一旁安心的团成团，甚至在人伸出手搂住他时也轻轻把爪子搭在我们的胳膊上，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哄谁。

　　他平时所有行动都是二倍速的，只有他睡着时我才有机会好好看看一只静态的猫，摸他四只油亮漆黑的肉垫，顺着他脸上的纹理从眉心画到脖子，手指轻轻浮在他呼吸均匀的小肚皮上，随着他的节奏缓慢运动。
　　然后陪着他一起睡去。

　　他有时也别别扭扭的自己趴到地上去睡，等我爬下床去抱他，他会做出推三阻四的拒绝模样，拉锯几个回合才愿意乖乖躺下来。
　　对，他不再无视我，他开始逗我玩。

　　他总是勾引我去抱他，然后翘着尾巴钻到各种我去不到的地方，在我趁着他睡着万分小心的给他穿上牵引绳后立刻睁眼，然后流水一般从绳子里挣脱出来，无论我吃什么他都喜欢盯着我看，然后在我举手投降把食物放到他面前时，嫌弃的嗅嗅，放肆的看我一眼，扭头就走。

　　当我终于不再犯傻恍然理解他在逗我的时候，正打算教训他时又突然反应过来。
　　他的确在逗我，也的确不再疏远我。
　　他开始亲近我。
　　虽然无法放下傲性和孩子气对我顺从俯首，百般依顺。
　　但这种玩闹在意的相处模式也的确更好一些。

　　他虽然看似不好接近，但我一直自豪于自己早就看透了他白日威风夜晚乖顺的脾气，也一开始就明白他的机敏和柔软，淘气和慌张。万般聪慧的人都无法随意放下戒备，更何况一只孤单无靠的猫。

　　当他第一次睡觉不再找我妈而是转身找我时我就应该明白。
　　我已经是他的朋友。

　　（五）

　　暑假我去苏州和小爷待了二十天，再次见到七月时他又茁壮了一圈，身形已经是初见时的两倍，整只猫也有点大猫的样子了。比如淘气的一面越来越少，在保留着活泼的前提下，他完全自如的慵懒了下去。

　　他不再上蹿下跳的时刻保持战斗力，而是越发喜欢赖在人的身边，在无事可做的夏日缩在窗边藤椅上睡上一整个下午。
　　再次见面我亲热的伸出手去抱他，他在我怀里惬意的伸懒腰，发呆放空当咸猫，不再别扭较劲不让人碰，全身滑溜的像泥鳅。

　　一向对他吹鼻子瞪眼的爸爸也拿他毫无办法，他全身拧成麻花样在沙发上睡觉，占了我爸的座位，我爸一脸厌弃的走近，喊我。
　　“你看看那猫那样儿。”
　　我闷声发笑，看着我爸拿出手机开始给猫拍照。

　　而后非常标准的夏日午后，我穿着吊带衫窝在卧室转椅上捧着西瓜看电影，七月踩着猫步跳上书桌，一声不响的窝在我的鼠标旁，毛茸茸的小脑袋蹭到了我的胳膊。
　　我把西瓜放到桌子上，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西瓜、电影和猫。

　　很美好很美好的夏天，很夏天很夏天的夏天。
　　就像他的名字，盛夏七月。

　　（六）

　　我想他原本是明白的，他是被捡回来的成员，这里是他主人的家，按照他的聪慧，他一定是明白的。
　　所以他现在也一定是明白了，这里不光是他主人的家，也是他的家。

　　他必定是要长长久久的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陪伴我一辈子，或者达不到一辈子的很久很久。
　　我盼望着他永远有小猫的兴奋娇憨，又盼望他快点长大。

　　等你在大一点，大一点点，我们就去北面的山上，我拉着绳子跟你走，继续看你耀武扬威视察领土，看你跟其他猫猫狗狗拌嘴吵架，我肯定乖乖的站在你身后当你底气的来源，你可不准怂不准退，有我在你怕什么。
　　就这样一直骄傲下去。

　　最小号的牵引绳对七月来说都是加大号，外出太空舱和猫罐头也一直躺在我的购物车里，我还计划动用我落灰的胶片相机给他拍一套专属写真，纪念今年的陪伴，和之后每一年的陪伴。

　　人与人的交往，或者说生命和生命的交往都是这样吧。
　　从最开始的彼此好奇打量，到互设城府试探，再到小心翼翼的接近，最终放下心来可以互相依偎在一起，去投入不计回报的付出，去成为彼此的盾牌和后路。
　　是一段无比漫长的路途。

　　而我和七月终于走完了这一段路程，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们即将这样一直走下去。
　　以彼此陪伴的方式。

　　（七）

　　十月一我和二姨一家出去旅游，疯玩了三四天，吃吃喝喝嘻嘻哈哈，就在我们拉开车门准备回北京时，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七月丢了。

　　（八）

　　我小时候生活在城郊院子里，因为过去按人口分地的政策，所以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大。
　　这也就导致我家养过非常多的小动物，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种类上。

　　可是我人生绕不过的坎不是小猫小狗，是兔子。

　　第一只兔子是表弟带来的，小时候家乡物质仍有一点匮乏，对于从未触碰过兔子的仍是小孩子的我来说，那只小兔子像是从童话书里跳出来的一样，和小红帽白雪公主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我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只觉得整个人都开心的飘着。

　　我们陪伴了彼此多久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某一天突然失踪，我在院子里找了大半天，最终发现她在狗窝里，被我家狗咬死了，已经死了大半日。

　　我哭了一天，妈妈承诺我说再给我养一只。
　　而后又陆续养了几只，都因为生病没有活的长久。

　　最后一只兔子是我亲手喂大的，那时候我还在跳舞，每次下了舞蹈课回家，总会在路上扯些野草拿给她吃，日头那样大的盛夏，我就站在为她专门搭建的笼子边上，安静的看她咀嚼。

　　我在期盼她长大，就像后来期盼七月那样。

　　某天我在院子里玩，突然出现一个不认识的爷爷，他进门，环视一圈，二话没说打开了兔子笼，一刀捅死了我的兔子。

　　当着我的面。

　　那时候我大概是八岁，或许是十岁，我记不太清。我只记得全家人死死按住我，安慰我，拖着我进房间。

　　大人的力气真的好大啊。
　　我搞不明白，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的兔子

　　我又哭了一天。

　　真相大白是在很久之后了，我去一个要好的发小姥姥家玩，床上坐着的老人听完发小对我的介绍后，突然回过神一般的回头，问我，兔子肉好不好吃。

　　我呆滞了一会儿，维持着好孩子装乖的礼貌教养，微微笑着没有作声。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是妈妈找来帮忙杀兔子的，养兔子是为了吃肉的。
　　可我那时候还小，原以为兔子是我的朋友。

　　想来那也是我蜕变成大人的其中一步吧，我可以撒泼打滚，可以绝食可以离家出走，可我只是安静的回家，什么都没有做。

　　很久之后的节庆，亲戚们聚在一起吃饭，不知道为什么说到孩子挑食的问题，我妈突然应和着开口。
　　“我们家这个也挑，啥都不吃，之前炖兔子肉我告诉她是猪肉她不也吃了。”

　　一桌子亲戚喜笑颜开。
　　大人的笑声也真的好大啊。

　　我以为兔子是被好好安葬了的，就像我原以为她是我的朋友。

　　花了很长时间我才明白，对于在另一种生活环境中长大的妈妈来说，兔子和鸡一样，都是为了吃肉而养大的食物，她不是家里成员，也不是孩子的玩伴，即便她也会夸兔子可爱，会在我拿着野草喂她时过来凑热闹。

　　即便这只兔子的出现是为了哄我开心。

　　我长大了，我明白了，我懂事了，但我没办法接受。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亲近过任何小动物，人不能总去撕自己的伤口，人总要让自己的伤口痊愈。

　　可是七月来的太晚、太偶然，以至于我全然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忘了曾经失去时擦出血的创面。

　　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不长教训。

　　（九）

　　我从南戴河哭回北京，第二天又戴着口罩哭回学校，舍友们都看出我情绪低沉，但我却没办法解释。

　　只是丢了一只猫而已。
　　但也不只是丢了一只猫这样。

　　我说不清，我只觉得难受，我不知道冬天就要到了七月要去哪里过冬，我不知道他一个人睡觉时会不会觉得孤单害怕，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人抓住，像是曾经的兔子那样，一刀，捅死。

　　那个星期我几乎一直在昏睡，只有按下我的关机键，人才不会胡思乱想。

　　我没有去问妈妈我家那样高的楼层七月到底是怎样丢的，我也没有问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年龄越大人的记忆越清楚，也就越记仇。

　　而一向善良慈爱的父母，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他们的“残忍”。

　　如果他们说——“丢了就丢了呗”、“不就是只猫”、“为了一只猫你至于吗”。
　　如果他们说这些。
　　他们肯定会说这些。

　　我很长时间没有回家，据说妈妈又养了一只猫，和七月长得一模一样，这个据说也是二姨告诉我的，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妈妈。

　　他们不明白我的别扭在哪里，也无从体会那段时间我对回家的恐惧，万一我在家里哭出来，他们一定会在手足无措下继续流露出他们的“残忍”。

　　“多大的人了为了一只猫哭，明儿我们死了你也不见得哭成这样儿”、“就为了一只猫你就不要这个家了，你爸你妈还没有一只猫重要”。

　　他们一定会说这些，我怕极了他们说这些。
　　而他们曾经，定然早就说过这些，所以我才会十年怕井绳。

　　拯救了我的是舍长，她突发奇想想买烤箱，我提议拉着她回家玩，——我家有烤箱，圣诞节到了，我们烤鸡吃。

　　我终于找到了回家的借口，说来矫情，原来有朝一日孩子回家，会走投无路到需要借口。

　　我们在厨房待了两天，尽可能发挥了烤箱的全部功能，热热闹闹的做了一书包的食物，因为有舍长的存在，爸爸没有像平时一样因为找不到话题只好开玩笑的责备或者质问，妈妈也没有把情商降到负数去和我聊七月，或者新来的那只猫。

　　万幸，我提心吊胆的度过了在家里的两天，随时准备在他们开口时转移话题到没有悲伤的事情上。

　　还好，万幸。
　　这次他们放过了我。

　　虽然我知道父母和孩子无话可说时的想念输出，往往都是用开口伤人的方式。
　　我得感谢舍长，她成了我的盾牌。

　　至于新来的猫——我妈曾经举起他向我展示，的确如他们所说，和七月长得很像。
　　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一点也不一样。

　　他们不一样，他也不是七月，七月已经丢了。
　　猫也看出了我的冷淡落寞，他仍旧是天生聪慧的物种，于是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这个冬天我买了很多猫粮和猫罐头放在宿舍，每天出门都会带一点，学校里有很多野猫，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七月一只猫需要过冬。

　　而我还像小时候一样坚信某种神明庇佑的力量传递——我对他们好一点，就会有人对我的七月好一点。

　　听起来像是赎罪或是某种神秘信条。

　　（十）

　　七月、八月、九月，很快就过去了。
　　后来的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也慢慢过去了。

　　一月放寒假我去了南方当民宿义工，辗转游走回到家时已经是大年初二，那只据说和七月很像的猫从七月的饭盆里抬起头，小心的看我一眼，胆怯远多于好奇。

　　没有炮竹喧天，新的一年也这样开始了。

　　在外躲过的几个月时光对于成年人来说已经足够漫长，它纵容着我被割开的结疤伤口，得以独自愈合完全。

　　春天要来啦，新的一年要来啦，所以，你呀，真的不要伤心了。
　　一起唱歌吧。

　　所有悲伤的记忆啊。
　　埋藏在你的内心深处
　　过去的事都是过去了
　　这样的意思吧
　　给离去的人唱歌吧

　　下雪的日子我又开始看《1988》，这个原本就打算在冬天重温的故事，原本打算抱着七月一起看的故事。

　　家里的猫敏感怕人，我稍稍走动便能惊的他躲出很远，他仍旧不让人剪指甲，不与人亲近，总是独自落寞的在房间里游荡，可能是因为在外流浪多年，就连睡觉都是警醒的，无法真正安心的放松下来。

　　我有时想抱抱他，总是吓得他戒备大叫，伸出爪子拍我的手。
　　而我也不曾放下防备，手上永远带着防护手套，担心他兽性大发。

　　我和他，终归不是小孩子和小孩子的交往，而是成年人的直面相对，带着全身的生冷和怀疑。
　　其实这样也挺好，不随随便便流露期望，也就不会失望，成年人会过得比小孩子安全很多。

　　二姨见过我在北京时崩溃大哭的样子，她一向是家中长辈中最为体贴的，当初也给过我很多安慰。

　　然而也会在过年时问我——“你不喜欢他对不对”、“他不是和七月长得一样吗，你怎么不喜欢他”。

　　猫听到，缩在远处的猫抓板上，弯腰弓背的看着我。
　　我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了感情的依存，这世界上的所有猫都长着同一张面孔，就像我能用陌生人三个字概括的，所有我不认识的人。

　　我已经能够平和的回家了，这个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的劫难，我也终于、再一次、独自迈过，把它变成漫长时光之后能拿出来咀嚼的微不足道。

　　小时候总是错觉长大了就不再容易哭，不容易难过，现在发现我可能距离成为大人，还有一段艰难的路要走。

　　而这也是其中一站。

　　所以我离成为真正的大人，是不是更近了一步。
　　冬日寒冷，看向窗外时我仍旧会担心七月。
　　可是你啊，你不要担心我啦。
　　那个未来总有一天会成为真正大人的我。
　　你呀，什么都不要担心
　　我们一起唱歌吧
　　我们所有悲伤的记忆
　　埋藏在我们内心深处

　　过去的事都是过去了
　　这样的意思吧
　　给离去的人唱歌吧
　　给离去的，唱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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