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

　　正房，张峦从内间净手更衣出来便忍不住问金氏：“今日进宫娘娘怎么说？”
　　金氏却不答，只是笑道：“看老爷着急的，先用晚膳吧，用完晚膳妾身再慢慢跟老爷说。”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青花小碗递给张峦：“今日妾身亲自做了老爷最喜欢吃的杏仁羹，老爷尝尝。”
　　张峦顺手接过，吃了一口赞道：“这杏仁羹还是太太做的味道好。”
　　金氏笑笑，想起今日进宫的事，又诉苦道：“妾身今日进宫，偏遇到皇上在昭阳宫，只能去偏殿候着，一候可就是两个时辰。”张峦不耐烦听这个，皱了皱眉，金氏却犹自不觉，转眼又羡慕起来：“看来，皇子公主们的诞生，并不影响娘娘的恩宠啊。”
　　眼见金氏没完没了的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张峦终于不耐烦：“你有空说这个，不如先跟我说说娴姐儿的事到底成没成？”
　　金氏闻言闭了嘴，又给董妈妈使眼色，董妈妈会意，上前给张峦布菜，金氏才僵笑道：“妾身也就随口感慨一下，娴姐儿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在饭桌上说？”
　　张峦眉头又纠结在一起，声音也冷了两分：“那就快吃饭！”
　　金氏不敢再多言，两人默默的吃饭，金氏见气氛尴尬，夹了张峦素日里最喜欢吃的酱肘子给他，张峦一声不吭的吃了，却不肯多言半句。
　　金氏想到今日进宫，听宫女们笑说皇上如何宠爱万皇贵妃，别说免了万皇贵妃出门迎驾的一应礼节，就是到了饭桌上，也是皇上亲自夹了万皇贵妃喜欢的菜到她碗里，同样是女人，自己也没奢望有万皇贵妃那样的尊荣，更不敢想让老爷给自己夹菜，可至少，她夹菜给他，他好歹给个反应啊，想着，一时心里就委屈了，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却不敢出声，只能自己默默的流泪。
　　张峦起初不觉，后来听到细微的声音，抬头不期然就看见金氏泪流满面，一时气也不是，哄也不是，声音不由懊恼：“你又哭什么！”
　　金氏听着却以为是张峦烦了自己，心里更加的委屈：“妾身没，没哭......”
　　张峦一时气闷的看着金氏，不知该说什么好。
　　董妈妈见状，忙递了帕子给金氏，又解围道：“太太想是沙子迷了眼吧，今天可是大喜的一天呢，咱们大姑娘还有一桩喜事，待会太太还要和老爷好好说呢。”
　　金氏找到台阶，忙不迭点头：“是，是沙子迷了眼。”
　　张峦明知是谎言，也不戳穿，夹了一块豆腐放金氏碗里：“快吃吧，一会儿菜凉了。”
　　金氏看着碗里的豆腐，有些惊喜，抬头看向张峦，虽见张峦仍旧面无表情，却还是破涕为笑。一旁的董妈妈看着，心里只能叹息，太太这性格呀......
　　好不容易用完晚膳，秋月去泡了茶，金氏亲自为张峦斟上，两位姨娘依例带着张鹤龄和张延龄来正房请安。
　　张鹤龄一岁多，已经勉强能走，若是平日里，张峦必定要先抱一抱张鹤龄，再逗一逗襁褓中的张延龄，之后便看自己的心情想去哪里歇息就去哪里歇息。
　　然而，今日的张峦显然没有那样的心情，邓姨娘才说了几句张鹤龄学说话的趣事，就被张峦不耐烦的打断：“天色也不早了，晚上凉，两个哥儿年纪小受不住，你们先回去吧。”
　　王姨娘看了看外面还只是灰白的天色，也还不算晚，欲再说，见张峦不耐烦的神色便住了嘴应了声“是。”
　　邓姨娘最是会看眼色的，见邓姨娘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又见张峦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也不多话，跟着王姨娘应了一声“是。”
　　两位姨娘灰败而去，金氏心里只觉得痛快，嘴角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不期然的看到张峦即急切又不耐的眼神，马上收敛了情绪，认真和张峦说起话来。
　　“娘娘说，暂时不会封娴姐儿为郡主了。”
　　金氏话才刚说完，张峦马上激动的大声问道：“不封了？！”
　　张峦心里很不是滋味，先前是听金氏说和万皇贵妃有交情或许能谋划，起先他也并不十分当真，是眼见着金氏真的往宫里递了话，得了回信，才下定了决心搬到京城来的，兴济房价物价才多高？京城房价物价又多高？若不是想着能求一份富贵荣华，谁没事搬到京城来居住？若真为了功名，也是他一个人搬到太学去住就是了，何苦举家搬过来？
　　结果.......
　　张峦越想越气，整个人脸色都不好看了：“之前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说不封就不封了？”
　　金氏见张峦反应如此大，一时忍不住笑了：“老爷也是关心则乱，您仔细想想，娘娘还让娴姐儿经常入宫小住，连二等宫女都赏了，更别说前次那两车的好东西，不封郡主，自然是有缘由的。”
　　经金氏这么一提醒，张峦才冷静下来，急切问道：“什么缘由？”
　　金氏便把宫中万皇贵妃的一番话转述给张峦听：“娘娘说，咱们大明朝向来谨遵嫡长子继承，无嫡立长的规矩，太后娘娘欲立三皇子为太子的态度更是坚决，所以三皇子被立为太子是迟早的事了，而咱们娴姐儿第一次进宫就遇到了还住西宫的三皇子，第二次更是直接救了三皇子的性命。两人年纪又相仿，正是两小无猜的时候，今后只要多制造些机会，这青梅竹马的，等到太子选妃时，说不定就选了咱们家娴姐儿了。若这事真成了，咱们家可就真是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了，怎么也比做个郡主强是吧。”
　　张峦听着咋舌，那份荣华，自己可是从来都不敢想的，会落到娴姐儿头上，落到张家？张峦内心激动不已，又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这能成吗？外界不是传言娘娘不喜三皇子，还欲......”说着，张峦用手在脖子处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金氏笑着摇头：“这事，娘娘也隐晦的跟妾身说了，不喜三皇子，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可是，三皇子养在仁寿宫，太后和万皇贵妃的关系向来不和，就算娘娘不是真的不喜三皇子，那三皇子呢？咱们家娴姐儿明摆着就是娘娘提拔的人，三皇子不会对娴姐儿生厌？娘娘就这么有把握三皇子到时候会喜欢咱们家娴姐儿？”
　　金氏不以为意：“娘娘也没说有十足的把握，咱大明朝的选妃制度搁那呢，娘娘最多只能让娴姐儿成为最后的三位秀女中的一位，最终是否中选，那就只能是三皇子自个儿做主了，娘娘可没那么大本事左右他。”
　　“那你还同意？”张峦诧异。
　　金氏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气势：“这不是咱们也不吃亏吗？最后三选一，稍微不济些，那也是个太子侧妃，身份也尊贵着，再不济落选了，这不还有娘娘在么？到时候再封郡主就是了。”
　　听到金氏说连最坏的结果都是封郡主，张峦心里总算定下来了，又假想了一下未来的日子，顿觉神清气爽：“我就知道娴姐儿是个有福的孩子。”
　　金氏与有荣焉，想到万皇贵妃的提醒，又对张峦道：“历朝历代选妃的条件都是以平民女选之，所以还要委屈老爷了，这几年老爷若是高中，切不要往那朝廷要职钻营，等到差不多时候了，若真做了大官，实在没办法，老爷还要舍得辞了头上那顶乌纱帽。”
　　张峦想到未来有可能成为国丈，心里早就美得冒泡了，这些小小的牺牲自然不在话下，当下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金氏和万皇贵妃都想不到的是，这些话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她们都高估了张峦的才华。
　　却说在耳房书桌旁描红的若娴终归忍不住好奇，放下笔墨，一手撑在桌上顶住下颌，歪着脑袋问旁边也在描红的含烟：“含烟，你说郡主都有哪些待遇啊？我看父亲和母亲为这事可没少下功夫，今日看母亲那喜悦的神情，十有八九是事成了，可是，郡主的待遇到底是有多好啊？”
　　“待遇？”含烟不太明白若娴说的待遇二字，皱眉重复了一遍，在努力思索着怎么回答。
　　若娴不太好意思，假意咳了一下：“那个，就是俸禄啊什么的，到底有多少俸禄啊？”
　　含烟面色一松，明白若娴所指的待遇，眼中有着向往，语气中带着羡慕的解说：“姑娘若问的是这方面的待遇，那可多着了，本朝郡主从一品，岁禄八百石，月俸一百二十贯，职分田十二顷，另还有赏赐，就是府中防卫，奴仆，执事等人员配置的花销，以及四季衣裳布匹，再有就是荣酒厨料，薪碳，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粮，添支，职钱等，另外还会有御赐的郡主府呢。”
　　含烟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若娴听得眼花缭乱，听起来就是一个人生活的什么东西基本上都给足了，唯一记住的就是岁禄八百石，月份一百二十贯，这个，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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