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灵牌

作者:一只甜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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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沈府东北角种了木芍药,枝枝并生二花,一日开四色,妖冶得很。

      花后的和合窗支起来一块,打里头探出一张精绝的小脸,映着樱笋时节的日光,美的煊赫。

      白瓷为肤,长眉入鬓,黑亮大眼染了些许日光,竟有些雾蒙蒙的。

      小丫鬟种玉远远瞧见了窗子里的美人,脚步微滞,心头突突直跳:“世上怎会有四姑娘这般的美人。”

      这样想着,便走到了窗下,关切道:“四姑娘您病才将好,少吹些凤罢。”

      四姑娘沈藏珠闻言,探着身子揪了一把种玉头上的丫髻,笑着让她进来:“小丫头比赛妈妈还要啰嗦,快进来。”

      种玉点点头,绕到前头推了门进来,进了门先将和合窗关了,看向弥勒塌上抱膝而坐的姑娘,低声道:“……如姑娘所言,那个叫桂紫的丫头没有死,如今改了个名字叫虞香,还嫁了人,好好地在商邑过着呢。”

      沈藏珠并不意外,温言道:“你胞兄办事牢靠,我还另有事相托。”她自枕下摸了一小包碎银子,放在种玉手里,“当年我被贼人掳走,人人都道那青龙寨六当家孟章玷污了我……还请你哥哥帮忙打听,这谣言是打哪儿传出来的。”

      种玉听到青龙寨几个字已是不好,再听玷污二字,更觉得惶恐,虽接了银子,但也有些忐忑:“姑娘放心,我哥哥从前在老爷任上当捕快,消息灵通的很……只是不知道,姑娘为什么又想起来追究这些事?”

      沈藏珠此时长发未束,逶迤在身侧,她将发丝拢在身后,敛了几分笑意:“从前我不懂,任人糟践闺誉,如今我懂了,自然要一个个地清算。”

      她看向一旁傻愣住的种玉,抬手捏了捏她头上顶着的丫髻,笑着吩咐她:“听说赵大娘买了莲湖的桂花糖藕,你快去拿一块热的给我。”

      种玉听了,忙不迭的点头:“姑娘等着,奴婢这就去。”
      沈藏珠弯了嘴角一笑,看着种玉的身影出了屋子,这才往那绣着桂树的大迎枕一靠,闭目凝神。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机缘,她那一日被毒死之后,魂魄兀自不散,瞧见与青棠一起陪嫁而来的大丫头种玉一身血污地闯进来,痛斥青棠,之后竟触柱而亡,她荡魂摄魄,只觉世间终有一人待她赤诚,内心激荡,恍惚间再醒来,却已回到十八岁未嫁那年。

      她的悲剧,追根究底还是缘于十四岁那年被掳走一事。

      当年她父亲任职商邑县的知县,阴差阳错抓了两个汪洋大盗,关进了牢里,打算第二天押到州里去,未曾想,当天夜里便有人劫狱。

      彼时沈县令一家都在衙门里住着,那伙子匪徒胆大包天,竟然将当时十四岁的她并小丫头桂紫一起劫走做了人质。

      那伙贼匪虽犯案累累,倒不行下流之事,将她关在山间的木屋里,也未有什么不轨行径,之后,父亲率衙门的捕快救了她去,此事便也了了。

      本是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第二天却被传扬开来,说什么的都有,最离奇得便是青龙寨六当家小青龙孟章玷污了她。

      此事甚嚣尘上,沈藏珠闺誉尽毁,沈父沈景廉无奈,四处活动,一年后便来了帝京,在刑部谋了个清吏司的从五品小官,前途渺茫。

      之后便是被那浪荡公子永昌伯世子顾恪谨看中,为他和董氏做了四年的幌子,最后一杯毒酒,香消玉殒。

      忆及前事,沈藏珠心中又是一阵激荡,直恨的想把那二人抽筋扒皮,突然一个激灵,想到如今自己十八岁,那顾恪谨正是这一年向沈家求亲,说什么“上巳节偶见沈氏,云之蔽月,回风流雪,倾国之姿。”

      上巳节,三月初三。
      沈藏珠鸡皮疙瘩爬了一胳膊,冷汗直冒。
      忙去找皇历,正撕到今日,二月二十三

      沈藏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打定主意上巳节前后闭门不出。
      帝京达官贵人不知凡几,沈家这般门第,连公侯世家的门槛都摸不着,只要不与那顾恪谨碰面,想来会躲过这一劫。

      思来想去,心到底是安定了几分,等那种玉过来,身边却领了个青衣丫鬟,正是青棠。

      沈父官虽芝麻大小,家资却丰厚,搬至京城之后,因并未分家,便与两个兄弟一同居住,共同侍奉高堂老母。因此按着府里的例,姑娘一人配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青棠来的早,早年与那桂紫一同侍候四姑娘,后来桂紫“死”了,这才提拔了种玉。

      青棠嘴巧,惯会说些漂亮话,种玉嘴笨木讷,常常沉默不语,上一世她便尤为信任青棠,以至于最后落得个被人出卖的下场。

      青棠与她一般大,如今也已是十八岁年纪,想来也是有几分怨恨因她的缘故,十八岁了还不得婚配。
      因青棠在,种玉便不多言,只将桂花莲藕及梅花糕等物往小桌上放好,又去归置屋子里的物件。

      青棠是个容长脸,眉眼挂着笑意,道:“姑娘前几日病着,奴婢心焦得很,歇了这几日,唯恐姑娘手边缺人,赶紧来了。姑娘可好些了?”
      沈藏珠垂了眸,接过种玉递过来的一小刀桂花糖藕,用勺子挖着吃,过了一会儿才温言道:“好些了。”

      她重生归来时,正在病中,见是青棠在身旁贴身伺候,心中膈应,便寻了个由头打发她去歇几天,没想到,这才两日,她便又来了。

      青棠知道姑娘一向器重自己,倒也不疑心,口中说着:“我为姑娘梳头,”这便上手了。
      沈藏珠的贴身事儿一贯是她做的,现下且由着她——这吃里扒外的事儿还得从她身上着手。

      青棠手下不停,便给沈藏珠挽了个垂云髻。
      “姑娘真漂亮,”青棠梳完头,从镜中打量了一下,带着艳羡的语气说了一句,又道,“明日二姑奶奶家的表姑娘做生日,姑娘可还梳这个头?”

      表姑娘生日?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事?
      “表姑娘?”沈藏珠低声重复了一遍。

      青棠见姑娘蹙眉,忙和那种玉打趣道:“种玉你瞧瞧,姑娘病了一场,连表姑娘的事都忘了。”

      种玉珉了抿嘴,不耐与青棠说笑,走到藏珠身旁,轻言缓语道:“姑娘您不记得了?陈家表姑娘二月二十四的生辰,在无想山下的绰园摆宴,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并咱们府里头的六姑娘七姑娘都一同过去。”

      沈藏珠想起来了。
      陈家表姑娘,是深府嫁出去的二姑奶奶的女儿,闺名一个绰字,嫁到了城东成贤街李家,她夫君虽只是个小小的七品都给事中,却有着监督六部文件往来的特权,随时可封驳、科参,可谓品卑而权重,故而陈绰算是她们姐妹中嫁的不错的。

      沈藏珠记得她比自己大两岁,如今办的是正生辰宴,沈府作为姻亲,自然是要赴宴。
      她完全不记得上一世的这件事!

      私家花园摆生辰宴宴,请的自然是亲眷好友,既然是府里头的太太们带着女儿们出行,那应当不会有男宾出入——这样的宴请,沈家常有。

      沈藏珠安下一颗心来,到了晚间,去正屋见了母亲王氏,沈藏珠按耐住了想哭的情绪,与母亲亲热了一时,便回去休息不提。

      翌日,沈藏珠着了一身玉色衣裙,不施粉黛,素着一张粉面便与六姑娘七姑娘共乘一辆马车,往无想山绰园而去。

      绰园是李家在无想山的别业,五进的宅子带一个两亩的花园,小而精致,因都是亲戚,又皆为女眷,相互之间也都熟悉,沈藏珠与六妹妹、七妹妹在席上坐了,不显山不露水,一顿饭倒也吃的清净,只不过到末了,表姐陈绰四岁的大女儿丹宁晃悠悠而来,仰着头喊沈藏珠:“四姨带我去荡秋千。”

      沈藏珠与表姐陈绰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故而对她的女儿也是一片慈爱,又听得小姑娘奶声奶气,便柔声道:“园子里日头大,你不怕晒黑?”

      今日的寿星公陈绰施施然而来,扯了丹宁的手嗔道:“……越发的胡闹,四姨在吃酒,做什么要人家陪你荡秋千?”又指了丹宁,向沈藏珠埋怨“自打上回我和她说了你小时候荡秋千的事儿,她便上了心……”

      沈藏珠喜丹宁可爱,当下便从陈绰手中牵过丹宁的手,笑道:“那就去园子里玩一会儿。”
      丹宁闻言,雀跃地跳了跳,又得意地回身冲陈绰道:“娘亲,你瞧我叫动了四姨。”

      陈绰闻言脸色微变,旋即道:“跟着四姨不要胡闹,玩一时就进屋子里来,仔细晾了汗。”又对沈藏珠道,“我这女儿是个皮猴子,就劳烦妹妹了。”

      沈藏珠点头应是,便带着丹宁出了厅堂,走过鹅卵石小路,进了花园。

      花园林林总总种了大约几十种花,围墙上另开了通往后山的门,秋千架扎的紧实,沈藏珠扶着丹宁坐上去,将她推的高高的,丹宁把脚踢起来,嘴里喊着:“四姨,推高一些,我要踢那棵树!”

      沈藏珠笑她稚气可爱,手劲儿使出,将她推起来。
      一时间,姨甥二人笑声不断。

      沈藏珠笑的正开心,却听几声树枝断裂之声,像是有人踩上了,她心一凛,循声望去,却见前头的一株高大的豫东海棠下,多了一双皂色菱纹绮履。

      沈藏珠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来。
      她的心突突跳个不停,慢慢抬眼往上看。

      豫东海棠的花叶中,一双狭长双目也正看着她。
      琥珀色的瞳仁,薄薄的单眼皮。

      这双眼睛,她认得。
      永昌伯府世子顾恪谨。

      她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与那双眼对视。
      她突然醍醐灌顶,什么上巳节偶遇,那都是编的。
      顾恪谨与她,是人为的安排,是有人在其中穿针引线,引得顾恪谨来相看。

      她来不及想是谁在其中作祟,忍住头皮发麻,将丹宁从秋千上抱下来,回身便走。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顾恪谨自豫东海棠之后缓步走出来,低声喊住她:“姑娘请留步。”

      沈藏珠听见他故作低沉的声音,几欲作呕,脚步不停,手里牵着的丹宁却道:“四姨,这是顾家叔父。”

      顾恪谨来不及收起眼底的惊艳,上前一步拦住她,温文尔雅道:“唐突姑娘,是顾某的不是,还望姑娘恕罪。”

      沈藏珠进退不是,忍住心头的憎恶,低声道:“既然唐突,就快让开吧。”
      顾恪谨见沈藏珠低眉垂目的样子,愈发的情难自禁,盼着与她多说几句:“姑娘不必慌张,我也是李府的宾客,既然在园子里遇着了,不妨一起逛逛……”

      沈藏珠一松手,那丹宁便往花园外去了,沈藏珠心头满是憎恶,眼下被这顾恪谨拦着,也不能大声叫嚷——她原本便有个烂名声,若是此事传扬,那是真要嫁给这顾恪谨了。

      当下不及考虑,转身便往围墙那扇小门而去——离开他越远越好。
      顾恪谨见沈藏珠往园子外跑,这下胆子更大,竟追了上去。

      沈藏珠又气又急,一路小跑,就听得后头声声喊:“姑娘这是往哪儿去?”

      眼见离绰园愈发的远,沈藏珠才意识到了自己的昏头,身后那顾恪谨老鼠逗猫,有一搭没一搭的递着话,沈藏珠这才慌了起来。
      小跑几步,看见前头有个柴门小院,沈藏珠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柴门推开。

      小院雅致,葡萄架遮住了一半日光,四方井有清泉的回响。
      沈藏珠果断推开内室的门,反手将门关上,长吁一口气,抬眸。

      六柱的黑檀木架子床,云丝帐层层叠叠,月洞门里有一男子支肘斜倚在大迎枕之上,屋内昏暗,他的面目隐在帐影下,看不清面容。

      在他的床侧,另站了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见有人闯入,动作迅疾地将一旁的衣衫扯过,罩在了原本裸露的上身之上。

      香艳,暧昧……
      尴尬,着实尴尬……

      沈藏珠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声打扰,那站立的男子已疾步而来,一手捏住了沈藏珠的下颌,用劲之大,沈藏珠的双脚已然离地。

      她被掐的满面通红,双脚在空中乱踢。
      却听门外有人气喘吁吁道:“属下不察。”

      床上传来那男子的声音:“拦住后来人。”
      门外人领命而去,沈藏珠便听得几声顾恪谨的大声吵嚷,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沈藏珠艰难地从嗓子眼挤出一声来:“好汉饶命。”
      似乎是床上人传达了什么指令,高大男子将沈藏珠放了下来。

      沈藏珠捂着喉咙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赔礼道:“是小女唐突了,打扰了二位的……雅兴,还请恕罪,不,饶命。”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诚意还不够,立时便赌咒发誓,“二位请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若有违背,教我天打五雷轰……”
      说着,她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继续。”

      那擒住沈藏珠的高大男子咬牙切齿:“你误会了。”

      沈藏珠眼睛正看到地上的一片血污,心中啧啧:“搞得这么激烈,”听见男子解释,连连摆手,口不择言:“是是是,是我误会,您二位绝对没做什么……”她正慌乱地解释,却见那六柱架子床晃动了起来,自那床上却又出来一个男子。

      那男子约莫二十岁年纪,面容清俊疏朗,此时却挂了笑意,弓着身子自那斜靠的男子身边爬过,下了床。

      他自床上下来,脚上却穿了皂色的鞋,其上还沾了尘土。

      沈藏珠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惊愕出声:“还有一个?”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这林间小屋,竟然成了这三人淫/乱的场所……

      沈藏珠捂住了嘴,突然又觉得不合适,慌的把眼睛捂上,被转过身子,妄图去开门溜走。

      脑袋后面的衣领再度被抓住,然后她又被拎起来。
      那挂着笑意的英俊男子站在沈藏珠的面前,笑的恣意:“还有一个什么?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沈藏珠紧张的冷汗直流,一阵后怕之后却有一丝庆幸。

      后怕的是与三个男子同室而居,庆幸地是,这三个男子应该都对女人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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