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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皇,儿臣来看您了。”金陵坐在榻前观察着面色如纸的皇上,虽慈眉善目,但因久病的原因整张脸上没有一点光泽,干瘪如同放久了的苹果,嘴唇也已经起了层层薄皮,六月天他却盖着两床厚褥,却依旧掩饰不了被褥下的那具骨瘦如柴的身型,唯有那双混浊无神的眼睛有气无力地跟着金陵而动。
饶是金陵与他第一次见面,并无血缘,也于心不忍地侧开了视线。
梅妃嗤笑一声:“平日里几个月不见长公主芳踪也不见公主心中有愧,怎的今日这才第一眼便不忍了?”
托她那张经久不愿换颜色的红娟,明艳张扬的妆容,以及酷爱戴的细长指甲套,金陵不用秋容的提醒也能将她与书中那个新得宠的梅妃对上。
金陵不与她争论,只是轻声差秋容去取了点干净棉花,沾了温水俯身为皇帝细细碾拭着干唇,久旱逢甘霖,皇上干涸的嘴唇有了些光色水润,耷拉着的双眼也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却一直落在金陵身上,不肯挪半分。
金陵被皇上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心中徒然酸涩,虽然她此刻不过是想替原主尽一份迟来的孝道,却也因为原主的前尘种种,为这个疼女心切的老皇帝感到一阵心酸。
此番慈父孝女的画面倒是让三人都诧异极了。
这真的是那个对皇上只会予取予求,自私自利,憎恨皇上偏袒太子,好好与皇上说上一句话都难的金陵长公主?
太子与太子妃能沉得住气,但梅妃却是最沉不住气的,虽然长公主不待见她,但仗着年轻漂亮正值盛宠的梅妃也是有战必应,无战自挑,并且因为长公主空有气势却无头脑,所以还真让她扬眉吐气过好几回。
“长公主殿下,看来您不仅事务繁忙,还体态疲乏呢,这皇上还在这看着呢,你就连句话都没力气回答我么?”梅妃翘着兰花指,露出狭长的镀金镶碎玉指甲套,悠悠绕着手中的红娟。
“娘娘,您多虑了,皇姐因为在为父皇清理龙颜才无心回答呢。”姬云清抚着梅妃的肩,安慰道。
梅妃却不依不饶,也靠到龙榻边,对着皇上委屈道:“皇上,此番看来,这宫中并无臣妾的容身之处,你可要早日好起来,为臣妾做主哇!”
梅妃的声音又细又娇,却总是一刻不歇息让人心生烦躁。
“聒噪。”金陵将棉花放下,不轻不重皱眉道。
这一声却让旁边的秋容心中一颤,差点就下意识跪地请罪,但是又觉得公主这一声虽是责怪,语气却无半分强硬,反而有几分无奈,这让秋容心中隐约有些疑惑。
梅妃一愣,回过神后用又是一副哭哭啼啼:“皇上,太子,太子妃,你们可亲耳听到了?这是晚辈对长辈说的话么?”
太子李鄞搂着姬云清,唇角轻勾,缄口不言,皇帝自从昨日急火攻心便已动弹不得,更是没有回应,只剩下左右为难的姬云清,索性也闭口不言,任由梅妃去。
“梅妃娘娘您还是歇会儿罢,免得扰了父皇的清净。”金陵对皇上点了下头,才从龙榻上站起来。
梅妃抽噎道:“长公主殿下,自从皇上病重以来,本宫每日都在乾清宫费心尽力服侍皇上……太子殿下也是每日必来请安,反倒是长公主殿下你自己,身为皇上唯一的女儿,皇上久病半年之久都不来请安……”
“梅妃娘娘劳苦功高自是辛苦,等父皇龙体康复后定少不了晋位赏赐,只是现下还需多体恤父皇龙体才是。”
梅妃气得翘着指甲套指着金陵:“你是说……我不懂事?”
金陵看着梅妃微沉,不置可否。
想想她恩宠无限,三宫六院无不对她心生羡慕嫉妒,但都只能是背地里,唯独这个长公主敢对她明目张胆横眉冷眼,现在竟然还要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她!
“放肆!”梅妃气得发抖。
“你放肆……”
梅妃原是心中一颤,待听清声音的主人后毫不掩饰对着金陵冷哼一声。
随着一声悠长的声音,一雍华富态身着黄色凤袍的中年女子缓缓进门来,身旁跟着的是一位身着墨绿宫装的妃嫔。
金陵在心中默了默,书中所写,太后酷爱黄色,并且太子与原主的生母明皇后早已薨了好几年,宫中的后位久空,除了太后,便无一后宫女人有资格穿这凤袍。
而端妃因为不受宠,便常年伴在太后身侧,以求庇护。
金陵同众人一齐福身:“太后万福金安,端妃娘娘万福。”
“都起来罢。”太后面色冷峻地扫了一眼金陵,又将视线落在眼角带红的梅妃身上:“梅妃怎可不顾皇上病情整日喧哗?”
金陵低眉不语。
“你终日服侍皇上已是身心疲惫,理应抛开杂念好生护着自己的身体才对,何必跟其他人置气。”太后语气严肃,望着龙榻目不斜视。
这话虽有责怪,却是夸赞为主。
金陵无奈微叹,作者诚不欺我也,这么多深宫怨妇,果然很适合男主李鄞带着女主姬云清打脸酸爽甜宠撒狗粮,可惜,在她还没死之前,女主姬云清的日子还是很岁月静好的,因为在这之前,有她这个大反派作妖,女主自然就是甜甜甜了。
梅妃一听,脸上毫不掩饰对金陵的嘲讽之意,手中的红绢一扬,碾了碾眼角,眼泪说来就来,转头就对着太后哭道:“太后娘娘,皇上龙体欠安,臣妾每日茶不思饭不想,劳神费力,可长公主殿下却嫌臣妾聒噪,太令臣妾寒心了!”
秋容见情势不妙,立即对太后跪道:“太后娘娘,梅妃娘娘,皇上龙体欠安,公主听闻后坚持带病进宫,都怪奴婢先前犯了错,才令公主只是一时心急不小心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宽宏大量,要怪就怪奴婢罢,都是奴婢的错!”
金陵垂眸看着跪着的秋容,一时动容,但秋容跪的是太后,她也不好僭越直接让秋容起身拂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却对于这一切充耳不闻,颔着高贵的头颅,目空一切,一步一步走向龙榻,端妃搀她缓缓坐下,太后低首对着榻上不能开口的皇上轻轻问道:“哀家的皇儿,今日可有好些?”
金陵想笑,却只能低头抿唇忍住。
不说榻上的皇上不能开口,就说这护犊情深的模样如果不是她看过原书,差点就要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帝今年已是年逾半百,而这位德高望重的太后其实和皇上年龄相仿,只是保养得宜,不露老相。她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就坐上太后的位置,只因她的宫斗之路和梅妃相似,只是比梅妃幸运得多的是先皇立她为后不久后才驾崩,而梅妃却是等不到封后那一日的。
所以太后与皇上根本无一日母子情深,这两年龄相仿的人有的只有猜忌和做戏罢了。
等到皇上微微阖了一下眼,太后才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端妃。
端妃福至心灵,温婉大气转身,对着梅妃劝道:“长公主殿下还小,性子又活泼,所以难免冲动了些,此番定然是无意间冲撞了妹妹,不是故意的。”
“哼!还小?太子都没她小。”梅妃翘着兰花指将红绢掩在唇边,端的是自顾自小声嘀咕,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李鄞肆意洒脱惯了,见自己被推到众人面前,心中不快,敷衍地对着众人施礼:“孙儿告退,儿臣告退。”便一把搂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姬云清转身就走。
姬云清只得红着脸匆匆福了身。
好在大家对太子这副不喜繁文缛节的性子都习惯了,也就由着他去了。
金陵对梅妃的控诉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姬云清的背影隐隐长呼出一口气。
太子的离去并未转移端妃的话语,端妃双手交叠在前,一双桃眼中说不尽的柔和:“妹妹这就多心了,长公主殿下身为女子,从小在养在宫中,自然比男子要娇气些。这两年住了公主府,进出宫都不方便,自然就来得少了,对你的付出也就看得少了。本宫相信,她绝非故意顶撞妹妹的。”
金陵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梅妃怼她,端妃就一定会在旁边帮她说话,并且每次说的话都十分有“水平”。
书中的端妃明面上就像一朵白玉兰不争不抢独自典雅,但因明皇后在世时曾对她诸多刁难,她心里早就积郁似海,她其实是最见不得原主好的人,知晓原主性子嚣张跋扈惯了,便操着捧杀的打算一直纵容着原主。
金陵觉着甚是乏味,转身瞧见旁边的软椅,嫩如春笋的手搭在秋容的手上,不急不慢在软椅中落座,懒懒地半斜着,手放在扶手上撑着额角,静静地仰望着你来我往的端妃和梅妃,大有你们继续我听着呢的架势。
梅妃见平日里那个受不得丁点气的长公主今日竟然如此沉得住气,甚至还有心情找个舒服的地方当个局外人,咬了咬唇,手中的红绢在面前烦躁地扇着,她就不信她今日还没有办法激她一激。
“呵!因为进出宫甚是麻烦,所以皇上病重几月有余,也不用进宫看看了,亏皇上还将她视为珍宝,真是凉薄啊。”梅妃最后的语调扬得酸味十足。
相对与榻上的太后庄重严肃,金陵则轻咂了下,等着端妃继续为她洗脱。
果然,端妃便用堪得上可亲的目光看了眼金陵,道:“那也定是因为长公主殿下事务繁忙罢。”
“忙?”梅妃本想说她是忙着争权夺位,但扫了一眼太后,宫中最忌讳后宫论政,这点基本的守则她还是清楚的,遂道:“太子每日要上国子监,还有东宫之事要处理,尚能每日过来呢,长公主殿下总没有太子忙罢。”
金陵扶着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倒要看看端妃这次又要如何为她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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