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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永远消失——这是许盼儿渴望已久的。
还是人的时候,她拼命的想活着,没活成。变成鬼了,想死去,却也死不成。
她被困在这栋房子里,任何悲苦喜乐都没了意义,陪伴她的只有飘浮在光束里的尘埃,最开始她还会日复一日地记着日期,死去的第一天,第二天……第十五天。
直到有一天,她坐在窗台上,连着看了三十三次的日落,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没了意义,别人的三十三天,对她来讲和一天没有区别。
这样一天天空耗着,再多的仇和怨,折磨的不过是她自己而已,永远消失吧,哪怕魂飞魄散也好。
许盼儿几乎是凄然一笑,问李星:“你可以让我消失?”
李星看她这副淡漠生死的表情,才意识,刚刚自己的话让她产生了误会,赶紧解释:“我说的消失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难道不想重新做回人?”
重新做回人——许盼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她似乎感觉到了血管在脖颈上嘣嘣地跳了起来,想!太想了!
转念间,她眼里的光又暗淡了下去:“这怎么可能呢?”
李星见她不信,于是说:“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是个道士,而且是道士里面最厉害的——天师级别。”
李星看女孩的表情还是有些怀疑,继续自信地说:“像你这样的鬼我见多了,没十个也得有八个,都被我治好了,对于你来说不可能的事,我轻轻松松就能办到,你信我吗?”
李星说的这段夸大其词的话,简直漏洞百出,无论哪一句拿出来,都经不起深究。
但此时,李星在许盼儿眼里,宛若神明,他说的每句话,她都愿意奉为圭臬。
“我相信你”许盼儿说。
在女孩崇拜且全心全意信任的目光里,李星难得的有些脸红,“我、呃……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李星怕她继续失望,又赶紧说:“不过,让你变成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你其实不是一只正常的鬼,准确来说是怨鬼,生前的怨气把你困住了。”
“怨气呢,对于鬼来讲,就是一种病,只有病好了,成为一只健康的小鬼,才能重新做人是不是?”
“所以,我得先知道你在怨恨什么,才能帮你。”李星迫切地想知道,她背后的往事。
李星先问了她为什么要抢劫老太太。
说起这件事,许盼儿又露出了愧疚之情,“我真不该抢劫奶奶的。”
这句话让李星觉着很有深意,许盼儿明显对这件事很后悔,但令她后悔的却不是‘抢劫’这件事本身,而是她觉着不该抢劫老太太。
李星问:“也就是说,你那天就算不抢劫奶奶,也会对其他人下手?”
许盼儿确实会,她说:“我知道持刀抢劫会被判刑,判一年我就17岁了,判两年我就成年了,判个三年四年,我就是个能自力更生的大人了,我只是想逃离那个家。”
许盼儿说自己是这家房东的女儿,不过不是掌上明珠,是个自生自灭的弃子。她本来就不受宠,在弟弟出生后,就更被漠视了。
“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盼儿吗?不是儿化音,是他们期盼再有个儿子的意思,我就像多余的一样。”
她的父母如其所愿,在许盼儿四岁的时候生了个儿子,取名许志杰,寓意很好,杰出有志向。
她的父亲是当地的一个混混,好酒好赌,在许盼儿的记忆里,父亲很少笑过。
“也只有在弟弟出生的那几天,他高高兴兴的。”
但喜悦没持续多久,这个带着全家希望出生的小男孩就因病送去了医院,最开始是得了小儿哮喘,但哮喘治好了又得了黄疸,黄疸治好了又持续发低烧,低烧退了又上吐下泻。
许志杰从小就体弱,儿童易得的病他都经历了一遍,几乎每周都往医院跑,但这些都是小毛病,也都治的好。
李星插了嘴:“这么多病,你弟弟挺可怜的啊。”
“可怜?也许吧。但我小时候其实可羡慕弟弟了,因为他的病大家都宠着他,我每次看到被妈妈抱在怀里输液的弟弟,都在想,如果生病的是我该多好,我也想……被抱一抱。”
“我小时候很蠢,对吧?其实呢,如果生病的是我,只会被抛弃而已,但我用了很久才明白这些。”
“我居然渴望他们爱我,我真可怜。”
许盼儿的父母对她确实算不上爱,弟弟有病,母亲得陪着,父亲奔波,她在同龄女孩玩过家家的年纪,就开始做起了家务。
“做些家务也没什么,习惯了就好。”
真正压垮这个家庭的是——许盼儿的弟弟在八岁查出了‘血癌’,也就是白血病。这种病保守治疗只能——化疗,一月一次,如果化疗期间感染还会被转到ICU病房。
高昂的医药费很快拖垮了这个普通的家庭。
“化疗再多次,也只是续命,不能真正把病看好。”
真正能根治白血病的方法只有骨髓移植,医生说,亲代之间的骨髓配型度是极高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父母才觉着有个女儿还是有用的,当时就带着许盼儿进行了配型。
“配型结果出来之后,他们把我狠狠的打了一顿,但我没哭,还有些庆幸。”
许盼儿的血型是RH阴性血,俗称熊猫血,没匹配上。
如果亲代匹配不上,只能在骨髓资料库里配对,几率渺茫,而且就算配上了,前后费用要100万。
许盼儿弟弟的病一直拖了四年,她父母债务缠身,再也借不到钱用来化疗的了。好像已经走到绝境了,但又突然出现转机。
那天,她的父母激动得掉着眼泪告诉许盼儿,说终于熬出头了,配型成功了,弟弟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了。
那天晚上,许盼儿去上厕所时,看到父母卧室的门半开着,她瞧了一眼。
这一眼看到的场景,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父母的床上,有整整两箱子钱,红彤彤的,崭新的,码的整整齐齐。
她父亲把那些钱翻出来,在床上铺开,按打数一遍再放回去,她的母亲甚至把一打钱拿出来,捂在脸上闻,她说——这就是志杰的命啊,这就是志杰的命啊。
“后来,我才知道那也是我的命。”
但当时的许盼儿只是觉着震惊。她第二天才问弟弟的医疗费用怎么办,她父母说的有些含糊,闪烁其词地说——有位爱心人士捐赠的。
“捐赠的说法,我当时其实相信了,但他们后面对我的态度,让我心慌。他们对我太好了。”
从那天开始,许盼儿母亲开始主动做家务,给她做饭吃,帮她梳头发,她父亲在饭桌上给她夹菜,还给了她一些零花钱,让她喜欢什么就买。
在正常的家庭里,父母做的这些都是很普通的小事。但对于许盼儿而言,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在父母心中的位置,所以对于父母忽然而至的关爱,她一半喜悦一半惶恐。
“也许是天生敏感的原因,我对我所有的喜悦都掺杂着不详的预感。”
让许盼儿决定去抢劫的直接原因是,晚上她睡觉一睁眼,母亲就站在她床边,一脸温柔地对她说——从小没陪过你,今天妈妈陪你睡吧。
许盼儿小时候也渴望过母亲的陪伴,但此时,母亲让她感到恐惧。
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要尽快逃离这个家,无论用什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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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