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予你

　　门被关上的声响惊醒了正在对视的两人，宋怀柔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东西，她走过去，蹲下身看，发现袋子里装着的是新鲜的玉米和排骨。

　　她骤然想到昨晚的微信聊天中，余馨说要给她做一道菜，她当时说很期待。

　　现在东西在这儿，人却没见到，想必是看到他们吵架后离开了。

　　她捂住脸，终于忍不住“呜呜呜”地哭出声。余振海鲜少见她哭得这么伤心，犹豫片刻，他上前蹲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怀里。两人相互依偎着，空气里终于不再弥漫着剑拔弩张。

　　周一中午休息时间，乌临没有回公寓，他在办公室里正坐着休息，然后手机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铃声与其他人打来电话时的铃声截然不同。

　　他坐着没动。身体没动，手也没动，眉眼垂着，任凭铃声一直作响。

　　有个和他一个办公室的老师走了进来，听到他的手机在桌上响，那老师笑着开口：“乌老师，你手机在响，你怎么在发呆？”

　　乌临回神，将手机调整为静音，说：“是骚扰电话，懒得管，就没接。”

　　铃声没响了，但来电还在持续，他看了眼手机屏幕，拿着手机站起身，说，“我有事出去一趟。”

　　他走到一个教学楼的隐蔽处时，手机还在手里一直振动。乌临按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乌临，你终于接我的电话了。”对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带着笑意。

　　乌临闭了闭眼，忍住不断涌上来的情绪，哑着声问：“找我什么事？”

　　九年了，自从她出国，他们便断了一切联系，是她决绝，也是他刻意。

　　“我想让你安排一个饭局，让于魏也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郑可欣说。

　　“你怎么不自己约？”他听见自己冷静地问。

　　郑可欣嗓音低落：“他现在很排斥我，说我喜欢他会造成他的困扰。”

　　“你就那么喜欢他？”乌临忍不住问，“他不喜欢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对面似乎传来抽噎的声响。

　　“可是我还是喜欢他，”郑可欣嗓音嘶哑，“有时候想想，我都坚持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再多坚持一会儿呢，说不定他就喜欢我了呀。”

　　“你......”乌临想反驳她，却发现他自己并没有什么身份可以说那些话，于是他改口说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帮你？”

　　“只有你能帮我，我想不到其他人了。”郑可欣对他充满信任，“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你约他，他肯定会来的，再不然，你也可以把舒峻友叫上，你们两个朋友在，他总不可能不来吧。”

　　乌临、舒峻友和于魏三个人关系十分要好，虽然因为年龄的差异，分属于不同的年级，但是他们依然关系十分要好。郑可欣和乌临同岁，当时在同一个班级。

　　“我不想帮你。”乌临靠在墙壁上说出这句话，面色痛苦。

　　郑可欣立马便哭出声：“你为什么不愿意帮我？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和你说一声就出国了。”

　　“不，我不怪你。”乌临否定她的话。她说不说，他知道都留不住她。

　　“那你就帮我。”她继续说，“当初我真的很为难，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于魏，我也没有办法，他要出国，我只能跟着他。”

　　为什么她要这样在他面前说着她有多么深爱其他人？乌临额头青筋暴起，嗓音却依旧隐忍，他似乎是自言自语：“你对我总是那么残忍。”

　　郑可欣听得模糊，正想问他刚刚说什么，乌临又立马说：“好，我帮你，这是最后一次。”说完，他便挂了电话。挂断电话后，乌临手紧紧握成拳使劲在墙面上砸着，一直到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整个身体才靠着墙面缓缓滑下来坐到地上。

　　坐了一会儿后，乌临站起身抹了把脸，他准备回办公室，手机又接到一个电话。

　　“儿子，爸没钱了，快给爸打点钱。”是他的父亲乌逵，电话一接通，上来就是这句话。

　　“要多少？”想着是生活费用完了，乌临边走边问。

　　“五、五十万。”乌逵忐忑着说。

　　乌临头疼难耐，他用力按着头：“爸，你是不是又去赌了？”

　　“我、我是被骗了！刚开始是赢了的，后来他们出老千，我就输了，我想着把本钱赢回来就好了，谁知道越输越多，就、就一直输到了五十万......”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不强调他是被人骗了。

　　乌临打断他：“爸，你不是跟我保证过不再赌的吗？”

　　乌逵被他质问得恼羞成怒：“都说了我是被骗了，我看你还债辛苦，想帮你分担，我也不想又欠这么多钱！”

　　“这次我不会管了，你自己解决。”乌临狠下心说，“你总是这样，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如果妈还在的话，一定对你很失望。”

　　听他提到已经去世的妻子，乌逵终于不说话了。

　　乌临皱着眉将电话挂断。

　　一晃又到了周三。周三晚，余浩宇约余馨和夏秋吃饭，地址就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内。余馨和夏秋手挽着手一起往酒店里面走，余浩宇走在他们前面。

　　“等会儿想吃什么？”夏秋问。

　　余馨想了想：“不知道啊，看看菜单吧。”

　　等余浩宇和前台订好了包厢，三人正要跟着服务员去包厢，余馨却听到从酒店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她脚步停住回头，便见从酒店门口一行进来四个人，三男一女，于魏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她之前见过的舒峻友，剩下的一个男人居然是她们学校的老师，曾经带过他们班的一节高数。刚刚她听到的说话声来自舒峻友。

　　舒峻友正在试图开玩笑调节这尴尬的气氛，谁知一抬眼便见酒店大堂内站着熟悉的三个小同学，便马上觉得得救了一般。

　　他脸立马带上笑，朝他们走过去：“哟，这么巧，三位小同学，又见面了。”

　　余馨也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夏秋和余浩宇也回应了他的招呼。

　　“你们在这儿吃饭？”舒峻友问。

　　“嗯，你们也是吗？”余馨悄悄看了眼于魏。

　　舒峻友看在眼里，对她眨了眨眼：“是啊，朋友之间聚聚，”他看了眼于魏，横了他一眼，说，“不过于魏这个家伙，太难搞了，约半天都约不出来，和他吃顿饭比登天还难。”

　　郑可欣脸色尴尬，没说话。

　　乌临推了推眼镜，对此不予置评。

　　于魏却开口：“好久不见，在学校还顺利吗？”他看的是余馨。

　　这下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了。郑可欣皱眉，不安地捏紧了手里的包。

　　夏秋暗暗晃了晃余馨的手臂，提醒她回答问题。

　　余馨从他的视线中拔出心神，心里疑惑他们关系近到可以这样互相问候了吗？她脑子里晕乎乎的，连忙说：“还、还好，挺顺利的。”

　　余馨脸皮薄，一下子又开始发红，白里透红的肌肤分外引人注目。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余馨问出了与他差不多的话：“你呢，最近还好吗？”

　　这小同学看着稚嫩，却学着他们客套的说话。舒峻友露出了然的笑意。

　　于魏看着女孩不安颤动的双睫：“和你一样，还好，尤其每天晚上睡得很好。”他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舒峻友和乌临对视一眼。郑可欣一脸茫然。

　　余馨猛地抬眼看于魏，却见他眼中含着笑意，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可是她又说不上来。但这么对视，只叫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每晚给他发晚安，他应当是不知道的。余馨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那就好，”余馨绞尽脑汁都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些什么，毕竟两人目前没有交叉的圈子，而且能见面的机会也很少，看了眼他身边的其他人，她抿唇，只好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们也要去吃饭了。”

　　于魏“嗯”了一声，抬脚走了，其他几个人也跟着他走了。他们已经提前订好了包厢。

　　夏秋拉着余馨的胳膊小声说：“多好的机会啊，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们还要聚会。”余馨说，眼中也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姐，你喜欢他。”余浩宇肯定地说。之前去海洋世界余馨还说回再在和他讲，但是回来后，两个人都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现在见她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刚刚才见了心里一直想念的人，现在就被自己弟弟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余馨羞得说不出话，夏秋将她拉在身后，对余浩宇说：“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要干嘛。”

　　“我没干嘛啊，就是问问，”见余馨脸通红，夏秋就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挡在她前面，他挠挠头，语气无辜，“她是我姐，我就是关心一下，我怕她受欺负啊。”

　　三人进了包厢。

　　那边，一行四人也进了包厢。

　　郑可欣坐到了乌临身边，乌临左手边是于魏，右手边是郑可欣，舒峻友坐在于魏的左手边。菜陆陆续续上齐，不一会儿便摆满了一桌子。

　　舒峻友看了眼桌上的菜色，挑了挑眉。

　　他眯着眼，笑着说：“这打眼看过去，桌子上好像全是于魏喜欢吃的菜啊。”又看了眼乌临说，“你这家伙，这么了解于魏啊，上的全是他爱吃的，这就不够意思了啊，那我和可欣怎么办？”

　　于魏眉眼冷淡，没理他。

　　郑可欣手里的筷子都快被她捏断了，她脸色发红。

　　乌临开口：“包厢是可欣订的，不是我。”

　　这下好了，说错话了。舒峻友正要去夹菜的手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僵硬地收回手，筷子放到嘴边，舔了舔。

　　“额，这样的话，那可欣真是有心了啊。”他装模作样说了句，“其实，这些菜，我也爱吃，我和于魏打小口味就一样。”说着他便直接夹了一筷子，默默吃起菜来，也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

　　特么的尴尬死了。舒峻友狠狠嚼一口嘴里的菜。

　　乌临也伸出筷子夹菜。

　　郑可欣关注着于魏，她没动筷。

　　于魏只是坐着，没有动筷的意思。表情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进包厢前那么轻松了。

　　“刚刚在酒店大堂里碰到的那三个小同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郑可欣夹了一筷子菜，不经意说。

　　舒峻友：“陪我儿子去极地海洋世界，碰到过。”

　　乌临：“我班上的学生。”

　　于魏没说话，舒峻友只好又说：“那次海洋世界，于魏也在。”

　　“这样啊。”郑可欣说，“我还没去过海洋世界呢，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吧。”

　　舒峻友脸僵了僵，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是个已婚人士，这话他可不好应下来。可是这里的另外两位仁兄，似乎都不准备接话茬，一个于魏坐着不动，一个乌临坐着光顾着吃菜。

　　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舒峻友干笑几声：“呵呵......”他边笑边看向于魏和乌临，给他们使眼色，可是没人理他，他只好说，“看情况吧，到时候有时间再约。”

　　于魏在这时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他出了包厢。

　　“我也去趟洗手间。”郑可欣也立马站起来，跟了出去。

　　留在包厢里的两人，乌临吃菜的动作终于停了，舒峻友耷拉着脸推了他胳膊一把，说：“看你搞的好事，没事约着吃什么饭，借花献佛啊，你找罪受就算了，老子脸都要笑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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