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公子不堪撩

　　扈江离得了空闲，便着手整理一部医书。

　　薛太医生前想将云游四方的行医经验编撰成册，可惜只来得及起草目录大纲，就驾鹤西去了，作为弟子的扈江离接手了这个担子。

　　这一日，顾玹在书房看书。手指刚翻过一页纸，余光瞥见扈江离抱了一叠纸走进来。她走看右看，书房中只有一张桌案，被顾玹威风八面地占去了，便征询道：“玹郎，可否借我一个小角落，我把这一卷抄出来？”

　　顾玹沉着脸，不动如山。扈江离帮他找了个理由：“编写医书是为黎民百姓，不是为了我呀。”

　　顾玹想了想，脸上表情不变，往边上挪了挪：“别碰倒其他东西。”

　　“这是自然，我会小心的。”扈江离到顾玹让出来的那一边，放下怀中的纸，整了整案头其他东西，坐下来开始抄写。

　　二人一齐坐在一张桌案后，挨得很近。扈江离抄完一张，便将其码到一边，手肘一抬，就会戳到顾玹的手臂。

　　顾玹兀自动一动眉心，再往边上让一点。扈江离再戳，他再让，一直让到她除非扑过去，否则别想碰到他的距离。

　　博山炉燃着袅袅篆烟，静谧清雅。

　　过一会儿，扈江离又有了新动作。她柳眉微蹙，食指放在唇边，苦恼道：“定是不小心淋了雨，这字迹看不清了，可怎么抄？”

　　顾玹转过脖子冷冷看一眼，转回来，又翻过一页纸。

　　扈江离却道：“玹郎，我记不清这个，你……”

　　“你记不清的，我怎会知道？”

　　“是人体结构的问题，这东西我身上没有，你能否借我……”她将尾音拉得很长，双目诚恳而期待地望着他，“放心，我轻一点，不会弄疼你的。”

　　顾玹垂眸盯着案角的紫石云纹砚，第一次有想抄起来砸她的冲动。

　　努力克制怒火之际，扈江离已经当他默认，贼爪伸了过来，往上只一捏。

　　顾玹通了电似的弹起来，面色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扈江离，你不要太过分了！薛老太医无缘无故写个喉结作甚？”

　　扈江离毫无愧色，媚眼如丝：“现在是我来写，临时想加这一段。”说着幽怨一叹，“不过既然玹郎小气，那就算了。”

　　“我小气？”顾玹气成河豚，“就你那点小心思，改日得寸进尺，对别的什么感兴趣，我能任由你胡作非为？”

　　气得狠了，话就多了。扈江离听得掩嘴直笑:“玹郎真真深谋远虑。”

　　闹了半日，扈江离坐回去，勉强收敛心神，仔细回忆师父的讲解，试图将雨水浸湿的部分默写出来。

　　但是顾玹说什么也不愿坐过去，拿着书到另一边榻上歪坐着。好容易抚平了情绪，重新把书举到眼前，门外一个声音从老远跑了过来:“玹哥哥——”

　　顾静岚。

　　扈江离已有小半个月没见她了，对这声音却记得清楚。

　　顾静岚跑进来，径直爬上顾玹的榻:“玹哥哥，你可得帮帮我！”

　　顾玹把书合上:“怎么了？”

　　“皇宫里说什么趁着正月没过，令仕宦名家之女进宫作诗，我娘就要把我推举出去！”顾静岚眼眶微红，冷笑不止，“嚷嚷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我碰那些东西的是她，如今要我进宫给她长脸的还是她！”

　　顾玹认真听罢，问道:“所以你今天来，不是叫我教你作诗？”

　　“玹哥哥，今天你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回去看到她！”

　　顾静岚咋咋呼呼地抱怨，扈江离脑仁一抽一抽的疼。她再博闻强记，也无法在这种环境下默写。

　　横竖这间书房，她和顾静岚只能留一个，遂放下笔，拿镇纸压好了，起身拍一拍裙子:“我出去透透气再来。”

　　出了书房，户外一派清光。扈江离转过长廊，伸了个懒腰，不经意看到远处一只圆滚滚白乎乎的动物，慢悠悠走过月门去了。

　　“那是什么？”匆匆一瞥，扈江离以为是只狗，但狗有胖得那么结实的吗？若说是猪，颜色又不对。

　　越想越好奇，扈江离提着裙子跑下台阶，打算看看究竟是什么奇珍异兽。

　　跟着跑出月门，却不见了那动物的踪影。地上积雪扫得干净，也看不出脚印到了哪里。

　　扈江离转了几转，来到明华堂外，抬眼一望，见到少夫人和莹莹头低低的在院子里，便打个招呼走去。

　　少夫人穿了件银红袄子，下着白缎撒花裙，裙边系着宝蓝色宫绦。听见有人唤她，回过身来，将一缕鬓发拂到耳后，淡淡笑道:“扈姑娘。”

　　“少夫人在找东西么？”扈江离问道。

　　“昨晚到老夫人这儿一趟，回去后发现少了一只水晶坠子。”少夫人有些哀愁，“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因是相公送的，不想就这么算了。”

　　说话间，莹莹走过来道:“那边也没有。”

　　少夫人叹道:“横竖都是在这家里。若是没有，估计让人捡了去了。”

　　扈江离道:“我也帮你留意点儿。”

　　少夫人盈盈一笑:“多谢扈姑娘。”

　　莹莹看一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少夫人，我们回去吧？”

　　“也好。难得见到扈姑娘，一起来吃会儿茶吧。”

　　少夫人热情相邀，扈江离便不推辞，却把那动物给忘了。

　　东苑暖阁外的院子，树木枯黄，冬景萧条。围墙上一道墨绿的瓦，也堆了不少雪。

　　唯有靠墙的一株柿子树生得挺拔，稀疏的枝叶斜斜逸出墙外。扈江离抬头一望:“这柿子树长得倒不错。”

　　“去年我刚来的时候，结了好多果子。相公贪吃了几颗，差点儿上火了。”少夫人说着这些，无意中甜甜地笑起来。扈江离睨她笑道:“少夫人和二公子真恩爱。”

　　少夫人霎时满脸飞红，支支吾吾地辩解:“没……没有，只是相公疼我……”

　　“喔呜～”

　　“扈姑娘快别说了！”她羞得抬手捂脸，袖子一滑，露出手腕。

　　前几日见到的那一团乌青消退了，应是扈江离的药起了作用。

　　笑怨嬉闹间，走上一条夹在假山中的小径。许是平日无人倾诉，少夫人埋怨起二公子:“相公什么都好，就是对孩子太不上心。”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成婚半年了，没一点消息，他仍是随缘得很。今日他难得休息，这会儿正睡着，我又不敢吵他。”

　　扈江离宽慰道:“少夫人和二公子都还年轻，不必急这一时。”

　　少夫人轻声喟叹，正待说什么，忽然假山后窜出一道黑影，将扈江离推开，抓向少夫人。

　　扈江离稳了稳身形看过去，是一个形容槁枯的女子，长发披散，眼中布满血丝，急速而惊恐地逼问少夫人:“你说孩子……我的孩子在哪……你们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去了！”

　　少夫人被吓怔了，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那疯女苍白的嘴唇念叨不止，扈江离唯恐少夫人有危险，袖中银针飞出，在疯女脖子一刺，她便如断线木偶一般瘫倒下去，扈江离一个箭步上前接住。

　　少夫人揉着发疼的手腕:“她怎么了？”

　　“睡过去了。”扈江离说着，拉起她的手探一探脉息。

　　其实也不必探，她的症状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值得好奇的反而是她的身份，以及为何顾家会藏着这么一个疯子？

　　少夫人一起蹲下来看她，莹莹这时回过神:“我去找二公子来。”拔腿就跑。

　　扈江离将那疯女的手腕放下:“少夫人不曾见过她吗？”

　　“根本没听说过。”

　　片刻后，顾琛赶来，少夫人站起来:“相公，你看她……”

　　顾琛抿着嘴，将她拉到身后去。

　　扈江离因为还扶着那疯女，不得起身。二公子什么也不问，一个俯身，径直将那疯女打横抱起。她骨瘦如柴，衣服套在身上仿佛空荡荡的，让人有种如见鬼魅的错觉。

　　扈江离医者仁心，试图争取一下:“二公子，她这病……”

　　“你不用管。”扈江离第一次听见顾琛如此严厉，“谁也不许说见过她。”

　　到底是顾家家事，扈江离点一点头，把嘴合上，一旁如遭雷击的少夫人和盈盈更是不会泄露一个字。

　　二公子抱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少夫人才眼前一眩，脚步踉跄，幸好盈盈搀住。

　　扈江离上前关心，少夫人摆摆手，眼中泪光晶莹:“扈姑娘，对不起，今日我……有点倦了。”

　　计划生变，扈江离回到竹音阁，天色已然擦黑。

　　顾静岚的母亲派人来扭送她:“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懂得避嫌！在堂兄屋子里过夜成何体统！”因而她逃到老夫人处避难，竹音阁就只有扈江离和巧莲看着。

　　入夜后，天上又稀稀落落下了几颗小雪。顾玹巡夜回来，吹灭了灯笼，掸一掸肩头的雪花，踏入房中，就见扈江离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玩着灯花。

　　顾玹先是吓一跳，随后怒从胆边生:“扈姑娘，快三更了，你还在此作甚？”

　　“我还没给你上药，等个通宵也无怨。”她将一片灯花搁在烛台上，“只是今日比平常晚了太多，发生什么事了吗？”

　　“与你无关。”顾玹还是一样冷酷。

　　扈江离猜想，也许与那疯女有关。当下也不多问，柔若无骨的手向顾玹招了招:“来吧，大公子，让江离好好伺候你。”

　　“……”

　　顾玹不肯过去过去，扈江离媚眼一抛，却定在他的身后，讷讷地道:“顾玹，你身后……那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