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公子不堪撩

　　顾艾的寿辰一过，长房又为另一件事奔忙起来。

　　顾静岚渐渐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柴氏便为她的婚事精打细算起来。她的目的不在别处，而在那巍峨的皇宫。

　　太子今年还未有一儿半女，太子妃三年前已过世，至今东宫正妃的位子空缺。皇后是柴氏的亲姐姐，为儿子着急时，亲妹妹却将女儿荐了上去。

　　顾家书香门第，赫赫扬扬百年之久，其父顾艾身居要职，顾玹顾琛往后的仕途也是要仰仗皇恩的，不愁不忠心。姐妹俩一拍即合，因此前不久，皇后才找了个作诗的借口，将顾静岚弄到宫里仔细瞧一瞧。

　　却不想，顾静岚的表现令皇后大失所望。再这么下去，就怕太子妃的位子要换到澹台家那位去了。

　　柴氏恨铁不成钢，连日训斥女儿，甚至要为她请先生。

　　顾静岚知道母亲的心思，又气愤又无力反抗，于是都到奶奶那儿避不见她。

　　这一日，顾静岚在老夫人跟前，握着笔描花样子。

　　外面一个丫鬟走进来报：“老夫人，东苑的李妈妈来了。”

　　顾静岚知道是来捉她的，慌得丢下笔，往另一个门跑出去。

　　老夫人阻拦不及，忙忙的叫几个丫鬟嬷嬷给她送披风去。

　　闫嬷嬷皱眉道：“二小姐这心性，可怎么嫁到宫里去？”

　　老夫人趁李妈妈还未到跟前，小声道：“嫁不去就嫁不去，只要孩子好好的，可不比什么都重要？她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你疼二小姐，何不想个法子？”

　　“她爹也不是我生的，我如何管得着？横竖只想让孩子在跟前多玩几天，少受些气罢了。”

　　说罢，二人皆是一叹。

　　顾静岚跑在长廊上，越想越气。顶着寒风抹一把泪，想到哥哥刚出门去先生家了，她无处可去，遂跑到竹音阁里，对着顾玹翻江倒海地哭诉。

　　顾玹越听，眉头锁得越紧。在一旁绣花的扈江离听了，也忍不住插嘴道：“宫里见不得人只是一回事，太子妃薨逝三年，太子都不改其志。如此长情，你嫁过去真真命运难测。”

　　顾静岚听罢，又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顾玹叫巧莲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向扈江离嗔道：“你何必吓她？”

　　“事实而已。”扈江离说着，剪断丝线。

　　顾静岚哭得累了，就倚着榻睡下。顾玹悄悄的给她盖上一条绒毯，抬起头来，扈江离正两手支在桌上，托腮望着他。

　　“有事？”顾玹问道。

　　扈江离淡淡一笑：“大公子好生温柔，哪天也能这样待我，江离就死而无憾了。”

　　顾玹哼一声，走到门外。扈江离忙追了出去，问道：“二小姐的婚事这样安排，分明是个火坑，艾爷没一点表示？”

　　顾玹道：“伯父是朝廷命官，太子事关国之根本，那些作为已经够让他为难了。再加上帝后一力撺掇，为人臣子，还有什么话说？”

　　“对了，二公子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妹吗？没听说她出嫁了，为何不选她？”

　　“她身子不好。”似是不愿讨论这个话题，顾玹说了五个字便把嘴合上。

　　扈江离双手交握着：“你倒是挺疼惜妹妹的。”

　　顾玹侧过头看她：“你有主意？”

　　“主意当然是有的。”扈江离狡黠一笑，回首望了望屋内，“只要你这妹妹别再恨我。”

　　顾静岚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在顾玹这边躲了几天，少听了母亲的唠叨，枯木回春似的开始活泛起来。尤其与扈江离低头不见抬头见，时时让她觉得有一口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这一日，顾静岚与爱大姐在院内玩耍。

　　爱大姐作为一只熊猫，十二时辰里有一半时间在吃，剩下的三分之二睡觉，还有三分之一玩耍。

　　顾静岚拿了几头萝卜，爱大姐吃得咔嘣咔嘣响。忽然见扈江离从雪地里走来，眼珠子一转，提起一头萝卜在爱大姐眼前晃:“爱姐儿，你吃得到吗？”

　　爱大姐抬起头，抻了抻熊掌，眼看着就要够到时，顾静岚突然手腕一甩，将萝卜丢了出去，爱大姐也如离弦之箭奔出。

　　原本顾静岚只想将萝卜丢在扈江离跟前，让她被爱大姐吓一跳。谁想这一丢用力过猛，萝卜直接飞过她的肩头。

　　一件物事飞过，扈江离只是一吓，转头还未看清楚，爱大姐的阴影已笼罩而来。

　　没等扈江离反应过来，那熊猫已飞在空中，熊掌撞在她的肋骨上，顺势踩了下去。

　　顾玹与巧莲听见尖叫声，分别从房里出来，见扈江离躺在雪地上，头脸朝下，微微弓着身，爱大姐在旁边轻轻拱她的头发，顾静岚站在远远的，脸色发白。

　　顾玹跑下来问:“静岚，怎么回事？”

　　顾静岚吓得不知所措:“我……”

　　那头巧莲要去扶扈江离，听见她虚弱而短促道:“别碰。”遂不再向前。

　　扈江离仍是趴着，因为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她微微侧身，分开了一些力道。纵使如此，肋骨处也疼得发紧，一吸气就像要炸开。

　　那熊猫少说也有两百斤，千万别把肋骨踩断了……

　　扈江离脑中做出最坏的打算，颤抖着向肋骨摸去。到处检查过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扈姑娘？”顾玹见她久不动弹，也怕出了事。

　　扈江离抽出手来摆了摆，而后慢腾腾地撑起身子坐起来，嘴唇都是白的。

　　她看了顾静岚一眼，随即艰难道:“巧莲……不，大公子，拉我一把，我……动不了……”

　　顾玹神色复杂，把她提了起来，她才能蹒跚走回房里。

　　巧莲出去为她拿药，顾玹在她对面坐着:“你还好吗？”

　　扈江离这时缓过劲儿来了，摆手笑道:“过几天就好了，不会耽误治疗你。”

　　顾玹哼道:“别说得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扈江离反问:“难道不是吗？”

　　顾玹无言，转脸不看她。扈江离看着他那努力掩饰心虚的表情，不觉笑了起来。这一笑便牵动伤处，连忙捂着肋骨低头吸气。

　　顾玹立即转过脸来:“疼得厉害吗？我……”

　　近一个月来，头一回见顾玹为她着急。扈江离顾不得疼了，抬头错愕看他。

　　视线相撞时，顾玹一愣，伸在半空中的手一拐，摸起桌上的茶壶:“……我给你倒杯茶。”

　　扈江离赶紧扒着他的衣袖撒娇:“疼死了，要玹哥哥揉揉抱抱才会好！”

　　“走开，茶要洒出来了！”

　　闹了半日，不见顾静岚，应是躲到东苑去了。

　　夜灯初上，顾琛回来了，听妹妹说了此事，押着她来道歉。

　　顾琛不便进扈江离的房间，将妹妹推了进去。

　　顾静岚眼睛不看她，双手紧张地绞着:“我不是故意的。”

　　巧莲哭笑不得，这哪像认错的态度？

　　扈江离不动声色，转身打开药箱:“二小姐，我知道你记恨我，但请你看看这个。”

　　顾静岚抬起脸，见扈江离将药箱最底下一层打开。许是烛光照不到，那里面的东西黑黝黝的，看着阴森。

　　扈江离一件件地展示:“这一排五颜六色的针，红的淬了蛇毒，绿的浸了毒草汁，黑的是在蝎子毒液里炼出来的。每一根都是见血封喉，一触即死。”

　　顾静岚动一动眉儿，害怕又不解。——不解扈江离为何突然说这些。

　　紧接着，扈江离又小心地取出一些瓶瓶罐罐:“这些，白的这瓶是鹤顶红，绿的是断肠草，最大的这青色罐子，里头满满当当装着化尸水。”顿了一顿，“只要将这罐淋在尸体身上，不消半个时辰，尸体便会化为脓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扈江离说罢，盖下一道木板机关:“二小姐，当日你拿走的迷药，就在这些东西上面。倘若你不小心触到这些，别说我对顾家人难以交代，就算是九泉下的师父也无颜面对。所以我当日对你狠了些，因为我要你一辈子记住，我的东西决不能碰。”她一字一句，说得严肃又不失和蔼，“在顾家这些日子，我大致知道你母亲是什么为人，甚至很同情你。”说到这儿，轻叹一口气，“你看我现在伤势，比你被母亲责打的还要重，方才解开衣服仔细诊断，至少有两根肋骨开裂了。幸好给大公子治疗的断续膏还剩一点儿，敷一敷足够了，不成大碍。”她又摸了摸伤处，“过去的，就一笔勾销吧。你若不嫌弃，依旧来竹音阁，我也不会刁难你。”

　　话到此处，顾静岚双手攥得指节发白，眼中泛着泪光，硬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扈江离说罢，打起帘子走到外面。顾琛仍等着，见了扈江离，作揖道:“扈姑娘，静岚顽劣，实在抱歉。”

　　“她不小心的，我不会怪罪。”扈江离歪头笑了一笑，“今晚就让她住在我这儿，行么？”

　　顾琛惊讶抬头:“这……”

　　“答应她吧。”顾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道，“又不是别人家。”

　　顾琛想了一想:“好。”向二位告辞，独自回去。

　　顾琛走了，扈江离与顾玹一对视，他转回自己房里去，扈江离捂着伤处，跟着转了进去。

　　不久前才自信能顾静岚留下，当然要去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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