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世界

　　简择西视线从他手下移到他脸上。两人对视一会儿，他摆摆手让自己手下停止叫嚷，回首对简择西说道：“我干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来教导。”

　　“我向来不会教导人，”简择西道：“对于已经没办法适应社会的人，我们向来都是取而代之。”

　　“你们不是向来不屑与我们为伍？怎么现在终于不伪装你们的虚伪了？”

　　这次轮到简择西对他们微笑了：“我们想干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公牛是什么人，永远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那位老大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的盯着简择西看，简择西同样不甘示弱，毫无惧色看回去。只留下周樛在一旁抓耳挠腮，不清楚这是什么局面。他既不知道先锋是什么，也不知道公牛是谁，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两队看起来是竞争关系，但又好像不是。

　　除去对方的属下，那位古铜色皮肤的老大和简择西，在面对对方的时候面容都很平淡。至于语言攻击，周樛觉得那完全在情理之中。

　　打破这沉默的是4973，它可没有心情看这两队人在这里细细追溯历史，它把手背在后面，挑高眉毛：“我亲爱的朋友们，我想我们应该去干该干的事了。”

　　简择西沉默了一下。对方那边的老大注意到了她这一瞬间的沉默，看起来很愉悦的勾起嘴角微笑：“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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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73带领他们到任务面板前，那是独属于它的任务面板，每一个回执员都会有一个这个东西，当面板上的任务长时间停留在上面，它们同样要收到惩罚。

　　简择西和周樛跟在4973后面走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办事大厅是不允许有人闹事的，但它们不会管外面的事，那也只是相当于一个短暂的和平区，只要我们出去，他们还是会抓到我们。只有我们说我们要接任务，我们才是受回执员保护的客人。”

　　她停顿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在不好意思：“所以，只有拜托你跟我一起做一个任务了。”

　　“我们做完任务之后，他们就不会过来抓我们了吗？”

　　“看时间吧，他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

　　周樛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我觉得你挺重要的……”

　　简择西诧异的回头看他，只见周樛露出来一个傻子般的笑容说道：“就算不是挺重要，那也是一般重要，不然那人怎么费尽心思要抓你。”

　　4973在这时回头看了周樛一眼，摇摇头转过身去：哎，一个大傻子。

　　他们这时候已经走到了那个选取任务的屏幕旁，简择西移开了目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那个巨大的半透明屏幕上面滚动着一条条文字，简择西看了一会儿，慢慢皱起眉头：“你这里是不是平时都没人来？”

　　4973做了一个很帅气的耸肩动作，其实它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在那么多回执员里，你一眼就能看见它，好像它是所有社畜中唯一一个还会去健身给自己做晚饭并且不出去撸串的奇人。

　　“当我接受第一个A级任务时，交到我这里的就越来越多，进步是没有上线的，我想总有一天我的S级会和A一样多。”

　　简择西看了它半晌：“那我也祝你好远。”

　　“承你吉言，我的客人。”

　　4973伸出手，虚空抓了一下，而后那浮在半空中的巨大屏幕像一张纸一样被他抓了下来拉在简择西面前：“请挑选吧，我的客人。”

　　于是周樛这才亲眼看见那些任务都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简择西说都是杀人，它就觉得她是在嘴上秃噜，但这么亲眼一眼，周樛只觉得自己身处在幼儿园，在陪小女孩做游戏。

　　“找到布昂先生的帽子”“推坐在轮椅上的班去镇上的超市”“替卡洛琳找到她的小熊娃娃”“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玩二十四点的游戏”

　　周樛头都要大了，心说：这什么玩意儿啊，刚才那些壮汉不接任务是不是就是因为不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

　　他脑海里不由得开始脑补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穿着碎花小裙子在草地上嘻嘻哈哈的打闹，然后用小拳拳捶对方胸口，这肺都得被捶出来吧？

　　简择西看了好一会儿，没选出来，回身对周樛说道：“你来。”

　　周樛：“……我不会啊。”

　　“这有什么不会的，”简择西道：“反正生存几率都一样，你随便选就行了，要是到那里面真的死了，也是你的选择跟我没关系。”

　　“……你可真为我着想，这还能死人啊？”

　　“当然，”简择西回头看他，眼睛在屏幕的照耀下闪着一圈光晕：“但你记住，如果你在这里死了，在现实世界的你，也就死了。”

　　周樛还不曾见识过这阵仗，心里对她说的话存了几分真几分假，他看向那屏幕，随意指了一个：“那就它吧。”

　　4973微笑道：“男生干什么事就是爽快，来，两位请跟我来。”

　　它用手在那一条任务上划了一下，那一道横格的最后面瞬间显现出了几个字。

　　“替卡洛琳找到她的小熊娃娃，A级，正在进行中。”

　　简择西和周樛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电梯的门前，4973为他们按下电梯层数，向后退了一步：“祝两位好运。”

　　简择西叹气：“嗯，好运，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开始讨厌好运这两个字了。”

　　“也许是因为，”4973说道：“当别人觉得你缺少什么的时候，往往就爱祝福你什么。但每一次祝福，都会让你想起：啊，我没有这个东西。”

　　简择西和周樛进入了电梯，她觉得4973这话说的挺有意思，于是一边笑一边说：“嗯，可能吧。”

　　电梯里面是没有数字按键的，简择西从一进来就看着厢壁发呆。周樛莫名其妙的进入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就开始做任务，觉得一切都很梦幻。

　　简择西似乎是看出来他的不安：“放心吧，没那么可怕。你开始做任务，就相当于在现实世界开始上班挣钱一样。放宽心，干的好就大富大贵什么都有。”

　　“……那要是干得不好呢？”

　　“那也没事，你可以跟着我们吃低保。”

　　“你们是靠吃低保过日子的？”

　　“当然不是，”简择西说道：“但是如果你来的话，我们可以特别给你申请一个名额。”

　　周樛沉默了一小会儿，而后开口道：“我其实一直想问，你说的你们是谁？”

　　周樛看见简择西映在厢壁上的倒影，她神情恍惚了一下：“我们？我们是一个大家庭，里面的人都是次级公民，是来到这里又不想被颠倒世界里的一级公民同化的人，但是不想加入他们，又不想受他们欺负，只能自己建立起一个组织。在另一个市里，我们那个组织的名字，叫渡海。领导我们的人，外号公牛，是我的老师。”

　　“那对方呢？”

　　简择西仰着头，十九岁的女孩子看起来神情淡漠：“想要扳倒我们的多了去了。除了他们老大是曾经一级公民里先锋队的队员之外，其他人，不值一提。”

　　周樛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他得去关心一些另外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到这个世界的。”

　　简择西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她停顿了一下，只说了两个字：“到了。”

　　周樛回过神来打起精神，觉得有什么事还是出去了再说吧。他本来以为上面是好多个房间之类的，然后他们要在这里给一个小姑娘找她不知道落在那里的洋娃娃。没想到电梯门一开，他直接被外面的景色惊了一下。

　　像是推开了一个任意门。里面的完全是和这栋建筑不一样的景色。他们从电梯门里出来，来到了另一扇门前，小小的铁栅栏，栅栏上面雕着一对彼此缠绕的蛇。

　　里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翠柏和巨杉树，隐隐缭绕一点雾气。你站在这里，还能看见不远处的山。

　　周樛彻底震惊了，他回过头摸自己后面：“门呢？电梯门呢？”

　　电梯门自从他们走出来之后就消失不见了，简择西站在他旁边，看样子是见怪不怪：“藏起来了，只有我们完成任务或者是死在这里，那扇门才会被再次打开。”

　　“那要是完不成呢？”

　　“你就留在这里，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等到下一组人，知道他们的任务，然后先一步完成，这样你也可以出去。”

　　简择西回头看了看周樛的脸色，而后说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你在这里呆的时间，还和这里面的人认识了呢。”

　　“我不想认识。”

　　他们站在外面谈话的功夫，从栅栏里面房子出来一位老太太，头发灰白佝偻着腰，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围巾。

　　她拄着拐杖，在屋门口往他们这里张望。简择西冲她挥手：“奶奶，能给我开个门吗？”

　　老太太一步三晃的走过来，低声询问道：“你们是今天来应聘的老师？你们迟到了，孩子们都等你们很久了。”

　　简择西笑容僵了一下：“不好意思，车子半路抛锚了，费了我们好大一番功夫。”

　　老太太点点头，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而后又“啪”的一声合上，拿铁链子锁起来。周樛看着栅栏上雕刻的蛇被震的颤了一下，而后肚皮挨肚皮，就那样静止不动了。

　　周樛跟在简择西身后没有说话，偶尔那个老太太询问，他才答上一两个问题。简择西在和老太太说话，其实也倒不如说是在套话。

　　从这一路上的交谈中，简择西和周樛意识到这是一家孤儿院。周樛和简择西，就是这所福利机构刚聘请过来的老师。孩子们大概有十五个，年纪从四岁到十六岁不等。

　　这位老太太是孩子们的宿管，正要带着周樛和简择西去见正在上课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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