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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天迷云(十)
“得偿所愿。”
“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大王姬?”
头颅中的记忆多到超过了谢弘钰的承受极限,此刻他有种被湮灭的痛楚,语气便有些不虞。
“我们出去说。”
谢弘钰敛着神色,为燕泊兰拉好被子。然后,砰的化作星雾裹挟着大王姬的身影在屋内消失。
他并未走远,下一刻两人在院中展现出身形。
“交易,我们没有什么能互相交易的。你要的我给不了,而我想要的在那里,不需要你给。况且,你也给不起。”
他看向窗边,那是燕泊兰的方向。
记忆回笼,谢弘钰殊绝的容貌多了几分沉淀,眸中含云笼雾、晦涩深沉,像蕴含不归人走遍千山万水的寂寥。
过往浩如烟海,他在头痛欲裂下,勉勉强强拼凑起当年的大概情形。
诞生之时,他是独一无二的强大仙器,拜入焰宫做了红玉仙尊的关门弟子。
千年相伴,如鱼得水,渐渐情投意合,那是一段无法言说的美好时光。
只是天规森严,仙人不容七情六欲。一朝发现,百罚加身。
师尊全力相护,勉强让他留在天命十二宫修行,自己却被贬下红尘,要一世一世地受尽凡人之苦。
她丢下了自己一个人,谢弘钰的手微微颤抖。师尊以为这样做,对他好。
可是对他来说并不好,得知她下落的谢弘钰心急如焚。
他施计自断仙脉,从仙器退为灵器。以资质驽钝不堪匹配为借口,自请下界。
然后,风雨兼程的找她。
万幸能够找到她,谢弘钰心口是极度喜悦和爱慕缠成的悸痛。见到她的那一刻,断脉之痛,焦灼之苦,一瞬间化为乌有。
谢弘钰脸颊一凉,他茫然一抹,原来是有泪落下。落泪后,他心中悲意反而收敛。于他来说,现在和师尊日日夜夜在一起,反而就是最大的幸事。
比起失去你的孤苦无依,能见到你已是谢天谢地。
被称作大王姬的纤细女子是一抹黯淡的魂体,非常虚弱,身后枯树透过她的身体清晰可见。
“你说笑了,我并非大王姬,只不过是一道小小的执念。更何况,你知道来龙去脉,也不必称我为大王姬。这是堇儿的代称,只因为那个仙器…”
她无奈的指了指头顶,继续道:“它不想让任何有关真实世界的消息,传入令主耳中罢了。”
“大人,叫我倾琅即可。”
这两个字触动了谢弘钰。
他转过身看她,眼中像是寂静的湖面掷入一颗石子。
“大人…”谢弘钰苦笑,“大人可不敢当。我早已不是那凌霄上的神仙,现在不过是一个稍微有些灵力的普通人而已。”
“不过”,他眼中多了一抹探究,“你知道的很多。”
“是啊”,倾琅轻柔一笑:“我一个附着在灵器上飘零许久的执念,知道的事情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况且,肃天自堇儿身亡后一直在大懿流离,后被堇儿的执念驱使和那个仙器做了契约。我跟在堇儿身后,自然而然的附着在了它的身上,便看到一些过往的事情。”
“我真的可以帮你”,倾琅认真的说,“而且,我已经帮过你一次。”
谢弘钰有些疑惑:“你帮过我?”
“是的”,倾琅点点头:“在你昏倒后,我往你的体内打入了两颗梦珠。”
“前一颗,是我于堇儿的孩子有过承诺,帮你恢复在真实大懿的记忆;后一颗,是我将自己在仙器中看到有关你和令主的消息收集起来,转为你能理解的记忆,帮你恢复因为仙器限制而封印的记忆。”
实际上,倾琅也没有想到过,她会有缘发现这些记忆。
要说这来龙去脉,也非常曲折。
当年她被杀害,魂魄在灵堂飘摇三日后开始溃散,本来那个时候,属于谢倾琅的一切就该结束。
只是看到失魂落魄的苏堇儿,倾琅不忍别离生出执念,紧紧跟随着她。
这道执念异乎寻常的坚韧,兼有苏堇儿手里肃天时不时溢散的灵气滋养,竟然陪着苏堇儿度过了三年寒暑。
也一路一路看着她活的生不如死,为了自己复仇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苏堇儿的女儿骆经酒干了不能挽救的大事。
苏堇儿很病态,跟着她长大的女儿也非常病态。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折去这个男人的傲骨,不仅废了他,还杀了他全家老小二百七十三口人。
那个男人叫燕陵之。
骆经酒不知道的是,燕家还有一位女儿尚在人世。
这位女儿自小进了天询监,因为规矩,掌了天询令后便断了和家里的联系。
正是远在京都的燕泊兰。
倾琅便记得那天下着大雪,燕泊兰穿着一身红衣,提着一把刀,像个杀神般斩了无数个守卫的人,踩着尸体走进肃天局。
她说,肃天在天询令面前不值一提,我不用他来压制你们。
人间的事,就用凡人的法子来办。
上生死台。
天询令威压的压制使肃天不能动作,苏堇儿母女面色惨白,不忍功亏一篑,决定铤而走险。
于是,上了生死台。
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天询令令主是个空瓤子。
天询监超脱于世外,对人间事情并不关心,而且严禁灵器私自沾染红尘是非,这是他们的规矩。
况且,燕泊兰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让他染上业障。
他便是天询令化成的男子,鸿玉。
国法,她认了;家事,不可忍。
于是,燕泊兰生生剖掉天询令,断了两者相连了十几年的灵链,忍着天询令离体的反噬,以凡人之躯,用燕家绝学,连斩了苏堇儿母女二人。
苏堇儿就这么死了,不甘心的死了。
然后,便是苏堇儿的执念与仙器幻寂焚净天结成了契约,苏堇儿要幻寂焚净天困住燕泊兰。
燕泊兰便在这里混混沌沌过了三世。
直到,第四世倾琅突然清醒过来,应下堇儿的孩子的要求。
直到,她见到了谢弘钰。
活了那么久,为人操心了那么久,她突然想试试为自己而活。
她是最大胆的赌徒,把手中最大的筹码奉上,只为了博一个她和苏堇儿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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