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食肆

　　张二郎早就摸清他爹娘的想法，也不多说什么，拿了两百两银子出来，朗声说道：“今日我是铁了心要分家的，如果爹娘同意，这银子便全都孝敬给爹娘。”

　　张老头和崔氏一辈子从未见过那么多银子，顿时看的眼睛都直了，一旁的张大郎等人，俱是目瞪口呆。
　　张三郎最先反应过来，看着这些银子，喜滋滋开口道：“娘，有了这些钱，我就可以娶福妞了。”

　　张三郎早就看中邻村宋家的闺女福妞，只是福妞的亲娘是个爱财的，仗着福妞长得漂亮，非要张三郎出五两银子做聘礼。
　　崔氏一听宋家要五两银子，登时不干了，也不许张三郎再去宋家。为此张三郎一直闷闷不乐，此时见了银钱，顿时开心的难以自持。

　　张翠不甘示弱，立刻在一旁插嘴道，“娘，我要小雨头上那个簪子，可好看了。”
　　崔氏扭头瞪了一双儿女一眼，怒道：“闭嘴，竟是些眼皮子浅的东西！”

　　张老头咳了一声，心道这老二果然是个心黑的，自己有了好事，就着急忙慌想撇开一大家子单过，没心没肝。一下子拿出二百两银子，身上指不定还藏着多少呢。这些银子本应该交给自己，不孝子竟然想独自昧下。

　　崔氏也是如此想法，挺了挺腰杆，说道：“咱们现在还没分家，家里的钱都归老头子掌管，二郎你私藏银钱，这可是大不孝。”
　　张老头附和了一声，说道：“老二，我和你娘供养你长大，不求你多孝顺，可也不能这么白眼狼！”

　　“你且出去看看十里八村，谁家做儿子的像你一样私藏银钱不说，还不孝敬爹娘？”

　　宋娇听不得那些话，嗤笑一声，“公爹说笑了，不如公爹去问问十里八村，谁家做老子的像您一样？”

　　张老头被宋娇气的牙痒，顺手抄起烟斗，就要朝着宋娇脑门招呼。张二郎冷冷瞪了眼张老头，气势凌厉，神色凶悍。张老头手一抖，默默收回了烟斗。

　　崔氏啐了一口，低声骂道：“牙尖嘴利，早晚有一天要撕烂这张臭嘴。”
　　张三郎也是不满，嚷嚷道：“你怎么和爹爹说话的？”

　　张二郎一拍桌子，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崔氏这时便道：“分家我和你爹是不同意的，这事情没得商量。”
　　张老头也道：“你娘说的不错，想分家不可能。”

　　张二郎不买两人的账，自顾自抛者手里的银子，说道：“爹娘如果同意分家，不仅这二百两银子尽归爹娘所有，逢年过节做儿子的也会另有孝敬。”

　　“爹娘要是坚持反对，儿子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二百两白银我就拿给里正，请他募集人手给村里建个学堂。如此一来，谅谁也不会说我张二郎半个不是。”

　　张老头听见张二郎这么一说，顿时怒了，“好你个不孝子！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私自藏钱不说，竟然还威胁起你爹娘来，你还是人吗？”张老头怒气冲冲踢翻椅子，起身指着张二郎骂道。

　　张三郎在一旁冷笑出声，“二哥莫不是藏了不少银子，想要撇开爹娘自己过好日子吧？”
　　张翠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二哥就是想吃独食！”

　　崔氏一拍大腿，“老头子，你看看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得了银子不孝敬爹娘不说，反倒是想把爹娘一脚踢开自己享福，老张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张二郎冷眼瞧着崔氏和张老头的丑态，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宋娇翻了几十个白眼，也不搭话。

　　张老头指天画地骂了张二郎一通，见张二郎油盐不进，立刻转向张大郎，痛心疾首道：“大郎，你是长子，你来说几话。”

　　许氏死死盯着自家相公，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张大郎瞥了许氏一眼，心中内疚更甚，沉默许久才结结巴巴道：“爹，娘，不如、不如就同意了……”

　　张大郎话还没说完，张老头便立即打断他，厉声骂道：“老大，你也要跟着老二欺负自己的爹娘吗？”

　　张大郎素来孝顺，不肯反驳爹娘一丝一毫，这时被张老头一吼，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许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低下头，绞着袖子，不愿再看张大郎。

　　张二郎环视众人一眼，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分家，那好，便不分。这二百两银子，我现在就拿去交给里正，也好为村里做些贡献。”说罢不再含糊，拿过银子起身就走。

　　张翠见状傻了眼，面上涨得通红，起身看着张二郎的背影，一时却也不知要说啥。
　　崔氏更是心如刀绞，这白花花的银子哟，这可如何是好！

　　张老面沉如水，琢磨着这老二自从服完徭役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好控制不说，还处处与自己和崔氏作对。

　　“二哥，二哥，二哥有话好说，不要着急呀。”张三郎反应最快，急忙起身拉住张二郎。

　　“老二，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张老头拉着脸，不悦道。
　　“爹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张二郎停下脚步，淡淡道。

　　“哎，老二真是个急性子，你且等等，我与你爹商议一番。”崔氏不能忍受到手的银子飞了，忙拽了拽张老头，出声安抚道。

　　张老头瞬间明白了崔氏的意思，想着老二性子倔，不如先同意分家，拿到那二百两银子，其余事情再做计较。左右自己占着长辈的理，他不敢对自己不孝顺，日后要怎么拿捏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娘还有事？”张二郎扭头似笑非笑盯着崔氏。崔氏见着张二郎那满身煞气就发憷，此时被张二郎盯着，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既然你坚持要分家，那便分吧。” 张老头道，“至于怎么分，是我老头子说了算。”
　　张二郎点点头，不置可否，将银子放回桌上，在一旁落座。

　　“如果分家，我和你娘带着三郎和翠翠跟着你过，三郎和翠翠的亲事你负责操办，三郎娶亲以后才可以出去单过。”张老头正色道。

　　宋娇听到这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老头脸一拉，眉头一皱，这个宋氏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随即开口斥责宋娇道：“宋氏，你笑什么？这哪有你插嘴的份？”

　　宋娇摆手，笑道：“爹，我不插嘴，只是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听过这种分家的道理。”
　　“知道的说是咱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爹娘要把大哥大嫂扫地出门呢。”宋娇掩嘴，话中尽是嘲讽。

　　张老头脸一红，刚要发怒，张大郎便按捺不住了，朗声道：“爹，娘，这么分不合适，我是长子，理应奉养爹娘，怎么能推给二弟一人呢？”
　　许氏脸色十分难看，却也不敢说什么。

　　崔氏忙道：“大郎，娘知道你孝顺，只是你素来过的辛苦，爹娘年纪大了，跟着你也是累赘，实在不忍心如此待你。”
　　张大郎听完面色涨红，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

　　宋娇适时接话，“原来爹娘是嫌弃大哥穷呀。”
　　崔氏怒瞪宋娇一眼，喝道：“你给我闭嘴！”
　　宋娇吐吐舌头，闭嘴就闭嘴呗。
　　崔氏气的不轻，眼下却也不是和宋氏这个扫把星计较的时候。

　　“那家里的田地爹打算怎么分？”张二郎露出一抹讥笑。
　　张老头道：“目前家里有五亩水田，四亩旱地，水田你和你大哥一人一亩，你三弟还没娶亲，分两亩给他，剩余的我和你娘自己种。至于旱地，也是你和你大哥各一亩，你三弟两亩。”

　　“家里的老房子留给你三弟娶亲，你和你大哥两人自己出去盖房子。”

　　张二郎听完张老头的话，说道：“分两亩地给我以及奉养爹娘我都没意见，只是大头都给三弟，却还要我负责三弟吃喝拉撒，这点说不过去。”

　　张老头梗着脖子，大声道：“要分家也是你，分了你又不同意，难不成这天下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不成？”

　　“那好吧，那家不分了，这钱我还是交给里正处理，也算给村里一点贡献。”张二郎无所谓道。

　　张老头面色不善，“那老二你想怎么分？”

　　“既然爹没主意，那便由我做儿子的代劳。”张二郎毫不客气，“大哥为家里操持多年，理应分二哥三亩水田两亩旱地，我和宋氏应得一亩水田并两亩旱地，剩余一亩水田便给三郎。”

　　张二郎话才说完，张三郎便不干了，嚷嚷道：“凭什么我只得一亩水田，二哥离家六年倒是得了两亩，我不干！”

　　宋娇斜了张三郎一眼，讥笑道：“你有能耐你去服六年徭役呀。”
　　张三郎不忿，“又不是我让二哥去的，凭什么……”

　　“好了！”张二郎打断张三郎的话，接着说道，“爹娘要我养老，我自是十分乐意，只是当下一无所有，怕怠慢了爹娘，因此老房子归我，否则爹娘没有住处。”

　　“三郎年岁不小，赶明宋氏托村口王婆子说门亲事，早早出去顶门立户才是正事。”
　　“爹娘年纪大了，分家以后不能再让爹娘操劳，日后便让宋氏操持家务。”

　　“爹娘放心，分家以后我和宋氏必然孝顺爹娘，爹娘不用操心家中琐事，凡事有我和宋氏。”

　　“至于翠翠，放在家养两年，叫宋氏好好纠正她这些个坏毛病，免得出嫁以后给家里丢脸。等十五岁，就给她说门亲事嫁出去。”

　　张二郎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张家人听的瞠目结舌。
　　半晌之后，张老头回过神来，几乎要气炸了。这老二黑心黑肺，竟然想把家里东西都分走，半点不顾兄弟情义，不想给老三留。嘴上说着不要我和老婆子操劳，实际就是不让我和老婆子管事，任由他们拿捏。

　　张三郎和张翠也不干了，嚷嚷着不同意这种分法。
　　张大郎也道：“二郎，这种分法不合适吧？”

　　“大哥想怎么分？”张二郎道。
　　张大郎张嘴要说，许氏偷偷扯了下张大郎的衣角。许氏素来胆小，这般动作，真是急了。

　　“大哥觉得我分的不对吗？我赡养爹娘，抚养翠翠，还要为三弟婚事操持，这有什么不对？”

　　张大郎说不出话，只得讪讪道：“也、也不是，只是大哥觉得……”
　　张二郎不欲听张大郎多说，抬手打断，道：“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不分，还请爹娘拿主意。”

　　张三郎急了，忙道：“爹娘，你们拿个主意呀！”
　　张翠翠一跺脚，气冲冲道：“我才不要跟着二哥呢，娘，您说句话呀。”
　　张三郎道：“爹，二哥这种分法我是不同意的。”

　　张大郎想了想，道：“不如爹娘跟着我吧，我是长子，理应侍奉爹娘。三郎翠翠也一并跟着我。”
　　许氏闻言都要哭了，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掐了张大郎一把，随后扭头不理人，红着眼眶坐在一旁。

　　张老头和崔氏面如锅底，见张二郎神色坚决，便说要私下商量一会。
　　两人叽叽咕咕半天，张老头才道：“老大和老三家水田旱地各两亩，老二家就一亩水田。老房子并家中一切给老三，我与你娘带着翠翠跟老三过。”

　　“老二出去六年没管过家里，因此只分的一亩田。”张老头道，“可有异议？”
　　张二郎摇头，“爹娘操持家业辛苦，我这一亩水田给爹娘，我与宋氏自会出去讨生活。”

　　张老头道：“如此便将里正并张家长辈请来做个见证，且先说好，即便分了家，你们还是要孝顺我与你娘的。”

　　张二郎没意见，张大郎则是面上羞的通红。
　　张老头也懒得管张大郎，伙同崔氏将家中东西一一清点，让张大郎和张二郎自己出去盖房子。在新房盖好之前，二家可以住在老屋，厨房则是三家轮用，以二老为先。

　　几人既然商定完毕，张大郎便出门去请里正并张家长辈。
　　分完家，张二郎便将手头二百两银子递给张老头，随后便回屋和宋娇商量起买地盖房的事情。

　　崔氏见张二郎离开，立马道：“老头子，老二手上肯定还有银子，你看他什么都不要，这不明摆着私藏银钱吗？”
　　“你也是，怎么给老大分那么多田地，咱们可是要跟着三郎的，这么点地哪够一大家子花销呀！”崔氏不停抱怨。

　　张老头吧嗒吧嗒抽了口烟，道：“老二再怎么能耐也是我儿子，还能反了天去？至于老大，老大是个孝顺的，多给他点田地，日后家里的地让他时常过来帮忙就是了，老婆子你眼皮子别那么浅行不行？”

　　崔氏还不甘心，又道：“那老二那面？”
　　张老头白了崔氏一眼，“你干脆钻进钱眼子里算了！老二的态度你是看见的，要么跟着他受他拿捏，要么跟着老三逢年过节他来孝敬，我们眼下顺了他的意，日后还怕他不管我们？”

　　“老婆子你现在可别去老二他们跟前不痛快，等日后老三媳妇进了家门，家里有个大小事忙不开都要叫他们过来帮忙的，老二是个倔性子，你少去招惹他。”张老头又叮嘱了崔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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