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造物主之后

　　萧楠碰上的这件倒霉事情，如果真的要解决，其实说难很难，说不难也不难。

　　要是在社会上，随便碰到一个无赖耍流氓，就算那个无赖是公司同事又怎么样？在公司里有关系又怎么样？威胁要传流言又怎么样？

　　两个字就能解决，报警！

　　真要是闹大了不好收拾大不了换一家公司，成年人了，还真能被几句威胁唬住不成？

　　可萧楠这件事却不一样，旁的经济独立人生自由什么的先不说，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她是个学生，未成年。

　　成年人谈个恋爱怎么了？除非真有艳照被流出去，否则传两句碎语闲言人家还觉得你受欢迎，可是学生被传出这种流言呢？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真相，校园这么封闭的空间，几句流传开的添油加醋的传闻，能让受害者走在学校内的每一个地方都被人指指点点。

　　当然这也好解决，再怎么厉害，贺齐在这座学校里毕竟还是个学生，他的追捧者与口舌也都是学生，而在学校里，学生天生就受管理，只要能在流言传开之前能让教师层注意到并出面压制，流言传不起来，自然也就没了杀伤力。

　　可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这场闹剧追根究底就是一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富二代挑起来的，贺齐不怕流言，不怕闹事，甚至即使今天过后老夏找他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谈话也没用，流言传不起来又怎样呢？他就在这座学校里，就在这个班级里，就在她们面前。

　　往后闲着没事来找个茬，开几个‘玩笑’，随口胡说个几句，伤不了人，但能恶心死人。

　　那要怎么办呢？还是只能从他自己身上下手，即使没法把他赶出这座学校，起码也要给他找一堆事，让他焦头烂额再没闲心到处撩骚。

　　好在这人一贯持身不正，真找起来黑点一大把，给他找麻烦比王可想象中的简单多了。

　　杭高不算封闭式教学，午后学生经常有乘空出校门去逛的，王可之前从自习室出来就在附近找了一家网咖，查起贺齐的黑料来。

　　说到着，还必须感谢一下突如其来的这个金手指，否则她今天遇上这事连想查都没能力查。

　　然而现在她只要在坐在电脑前的时候进入一下异世界，一念微动，属于神明的力量发散开来。

　　她坐在光与水之间，投去一瞥，眼前仿佛瞬间突破了无数时间与空间，属于极遥远的未可见的一个将来铺开在她眼底，这个世上的一切像一张纸一样任她阅览，生命、灵魂、思想、知识，所有的一切。

　　这种高高在上的的态度，这种无所不能的威能，王可从异世界脱出的时候恍惚了片刻，忽然有一瞬在想，那个在光与水之中的存在，真的还是‘王可’吗？

　　可不是王可又是谁呢？明明白白只有她一个意识，只有她一个存在。王可想，她知道这感觉起于何处了。

　　她只有十七岁，之前的人生泛善可陈，没有阅历没有经验没有强韧的神智，这种属于神明的为所欲为的能力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欣喜也会惶恐，开心也会恐惧，而两个世界中属于人与神的彻底的分割也让她难免产生一种身份转换时的割裂感。

　　可说到底，即使再有阅历再有经验的人，难道就可以在属于神的领域游刃有余了吗？

　　多想无用，庞大的知识此刻正充塞在王可的意识中，而她这具人类身体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可以承载这意识。她打开电脑，敲击键盘编织代码的动作既娴熟无比又生疏迟疑，但知道的东西总在那儿，越用越熟练，王可出校之前已经找人打听了贺齐的联系方式，这东西在校内女生那里广泛流传，并不难要到。

　　在网络世界，只要有足够的能力，有了电话几乎就可以摸出一切了。

　　很快，贺齐人生前十多年的情形清晰摊开在她眼前，而她重点关注的就是这一两年。

　　打群架、泡妹子、在自己的小团体里呼风唤雨，这些都是常事，王可一条条扫过贺齐与身边所有人的来往记录，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女孩的名字上。

　　叶朵朵。

　　杭高前两天刚刚办了休学手续的一个高二女生，休学申请原因是生了重病，但是王可的目光扫过她的医疗记录。

　　她怀孕了。

　　这就是王可在午休时的那短短半个小时内做的事情了，她给叶朵朵发了贺齐所有的‘女朋友’资料与聊天记录，以及他父母的联系方式。这个之前为了心爱的‘男朋友’咬紧了牙任家人怎么逼问都不吭声、宁肯休学一个人去堕胎的小姑娘此时正站在她教室的后门外面，大声逼问贺齐。

　　教室里的人闻声都出去看热闹了，连其他班级的人都三三两两地好奇围过来，而如果没错的话，再过一会儿，连贺齐的父母也要赶过来了。

　　这就是她治本的方法，贺齐不是不怕萧楠闹大吗？那他怕不怕这样子的闹大呢？

　　王可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揉着自家中午用了太久有点酸疼的两只手，内心一片平静。

　　忽然之间，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王可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回想起自己今天的所有作为，人肉、挑唆、利用一个被骗怀孕的未成年高中女生，甚至如果今天的这一场闹剧不奏效，她借用走廊监控拍下的这一场闹事视频还会出现在各大网络和新闻上，到时候贺齐无论怎样也不能在这所学校待下去了。

　　目的是达到了，可是别的呢？先不说她这手段是否违法，就单单说这一场事情闹出去对杭高名声的影响呢？这是一所高中，大多数学生是在这里学习的，就算高三生不受影响，那她的班级呢？

　　学生未婚先孕这种传闻一传出去，这所学校都会臭掉的。

　　贺齐要用流言害人，所以她就用更大更广的流言反击回去吗？

　　王可忽然有点恐惧起自己了，为什么之前行动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这些呢？不，不是没有想到，是那时的自己根本就不在意。

　　挑唆？利用？难道这种事不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吗？做出来就要承担后果。学校的名声臭了？班级上的同学可能会受影响？这些全都是因为他们自己选择闹大的，又关我什么事？

　　对啊，这些又关我什么事？

　　王可恍惚着想，莫名地，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了，先撩者贱，她只是反击，又没有胡编乱造，贺齐自己持身不正满身黑点，又能怪的了谁呢？

　　窗外的争执吵闹声渐渐远去，大概是移到教务处去处理了。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各回各的班里去，教室里一窝蜂吵闹起来，无数的小团体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王可在桌上摊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安静复习起来。

　　赶在下节课的上课铃响前一分钟，毕夏和萧楠回教室了，一推开门毕夏就兴冲冲朝王可奔过来，大声道：“可可我们成——！”

　　她卡住了。

　　几十双眼睛从原本兴奋的小声交流中被打断，齐刷刷朝她看过来，毕夏莫名打了个冷颤，结巴道：“怎、怎么了吗？”

　　“没怎么。”王可笑问：“你刚才是说成功了？”

　　“是啊可可！”毕夏的注意力轻易被转移开来，她简略掉不好在大庭广众说的那些，只道：“老夏答应给楠楠一个参加奥数竞赛的名额！”

　　“那很好啊，楠楠，恭喜你了。”王可道。

　　“主要还是要谢你才是，不然我哪有那么简单就成功自荐？”萧楠笑道：“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要什么谢礼了。”

　　“可可还用想？不是吃就是玩，老三套了。”毕夏道，兴致勃勃地和王可分享这一次‘挑战’经过：“可可你不知道这一次有多险！老夏可阴险了，楠楠说想要参加竞赛，老夏居然现场给她出了道奥数题，当时吓死我了！”

　　她故意停在这里不说，想卖个关子，王可才不惯着她，平平淡淡哦了一声，道：“那你们现在成功了，说明那道题解开了。”

　　调动起来的情绪瞬间跨到底，毕夏苦着脸：“你怎么都不问问具体是怎么解开的、还有没有发生什么波折？一点都不配合！”

　　“配合什么？我又不说相声。”王可道，转头对萧楠笑了一下道：“看来你在奥数方面确实挺有天赋。”

　　“我也没有想到，以前都没有做过这方面的题目，他现场出题的时候我心跳都漏了一拍！”萧楠道：“没想到这种题目真做起来，反而感觉比书上那些传统的数学题要简单。”

　　“哪里会简单了，不都一样的云里雾里的？”毕夏嫉妒道：“你们两个，一个突然脑袋开了窍，一个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奥数天赋，就我一个被落在后面了。”

　　“瞧你这话说的。”另两个人一致嘲笑她：“之前你也在后面啊。”

　　“你们太过分了！”毕夏佯怒道：“知道蔑视朕是什么罪名吗？要诛九族的？还不赶紧跪下来求朕赎罪！”

　　三个人嘻哈一阵，上课铃就响了，萧楠赶紧回自己座位上去，走了两步又迟疑地回头：“对了可可。”

　　“怎么？”王可抬头看她。

　　“——没什么。”萧楠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摇摇头。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心里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怎么觉得王可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可仔细看去，又没什么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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