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的爱情故事 A Story (Not) About Love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颜晏到底跟池俊泽聊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总之，从情人节那天深夜起，池俊泽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杳无音讯。不，或许这样说也不全对，因为池俊泽一直都生活在全国人民的心中，生活在娱乐新闻主编的杂志排期上，生活在深夜狗仔的镜头前，但他却真的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我目前知道的他唯一的讯息就是最近他又和一个国际知名的电影导演敲定了一个男一号的角色，据说明年开机，和汤唯演对手戏。
　　至于卓越，从那天他匆匆逃离餐厅之后，我们也就断了联系。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他连一条微信都没发给我过，更不要说是电话，当然这些他以前也从不会对我做。我这几天常常在想，是不是我们那天彼此互道的两声抱歉就彻底将我们之间的所有的可能性都画上了休止符。那么，如果那天颜晏没有和池俊泽分手，也没有碰巧地约我去和卓越订的同一家餐厅庆祝她短暂的单身生活的开始，我老板程猗也没有歪打正着地撞上被我因为私心而晾在一旁的颜晏，是不是我和卓越已经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了好几天了，而他也会随着时光的缓缓流逝渐渐遗忘掉之前对颜晏的钟情。
　　我不知道。
　　然而，说到颜晏，她也一直没有联系我，这也同样不奇怪，因为这是我们相处的常态，是我们十年的友谊中一直都有的共识——除了有关卓越和池俊泽，哦，不，是除了有关卓越和她的男朋友们的事情之外，我们是不会主动联系对方的，即使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从我家窗子就望到她家露台。

　　“倩兮姐，总经理找你。”
　　“行，我知道了。”推开键盘、松开鼠标，我极不情愿地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把没翻完的白眼按标准完成，一边仰了仰头活动了一下长时间没有舒缓的颈椎，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程猗那无赖不知道又想出来什么花招来折磨我了。
　　最后低头扯了扯裙摆，我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外站定，轻声而又舒缓地在门上叩了三下。
　　“请进。”
　　我微笑着推门而入，待看清了办公室里还坐着的另外一个人，我不由得庆幸刚刚进来得还算中规中矩，没有太过分。
　　“程总。”我朝程猗点头，接着看向颜晏，熟络地招呼道，“颜晏，你也在啊。”
　　“倩兮。”颜晏从椅子上施施然起身，笑着和我握手，不过，也就是她这个不大自然的举动让我注意到了她今天的不同。
　　看着被整套three-piece套装包裹得一丝不苟的颜晏，我尽量掩藏起内心的不耻，笑着调侃：“怎么？我们敬业爱岗的颜总今天竟然有时间百年难得一见地翘班来看我这个老朋友？”
　　颜晏自是也注意到了自己这一身business formal和平日里见我时的不同，尴尬地咬了咬嘴唇，眼神闪躲地说：“不算翘班，刚刚在楼下见客户，谈完之后顺路过来看看你和程猗。”
　　我的视线越过颜晏促狭地落在了程猗身上，程猗察觉到我的视线，朝我歪头一笑，开口却是替颜晏解围：“好啦，我叫你来还不是想让颜晏亲自确认一下，我可没有胆子虐待你这个闺蜜，大小姐在我手下依旧光鲜亮丽，明艳动人。”
　　“那，倩兮在此谢过程总了。”我对程猗说笑着作揖。
　　“不客气。”程猗倒是大言不惭地应下了所有。
　　“嗯，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7点还有个会，也该走了。”颜晏侧身从椅子上提起手袋笑着对我们点头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拉开门后转回身，笑着对程猗说，“程猗，今天是元宵节，别让公司同事加班了，早点让他们回家团圆。”

　　颜晏刚发动车子准备离开，我就火速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怎么了，倩兮？”颜晏捏了捏方向盘，转头看我。
　　“开车吧，你不是要赶回公司开会？路上说。”
　　颜晏利落地起车，却不急着追问，如她以往一样，不动声色。
　　“你跟程猗在一起了？”
　　她动了动方向盘上握着的十根纤纤玉指，却未出言，直接默认。
　　我不知为何，心里又涌起了一股不舒服，接着冷冷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她专注地看向前方的道路，脸上却浮起了一丝恬淡的笑容：“就是情人节那天啊，你不是在场么。还有卓越。”
　　她竟然就这样一无所觉毫无预兆地在我面前提起了卓越的名字。
　　我攥紧了藏在身侧的拳头，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和卓越最近怎样？那天他可是准备要告白的，别否认，像我这种风月场上的老手当然听得出来他被我打断的那句话是什么。哈哈，这几天没联系你就是怕打扰你们。”
　　“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你怎么了，倩兮？”
　　颜晏一脸无辜，可她这不经意的无辜表情却有着让我瞬间失控的魔力，我顾不了那么多，撕破了这十多分钟来尽力的伪装，直接地开口讽刺：“那天你和程猗一离开，卓越就丢下我追了出去，你说怎么了？”

　　从颜晏公司打车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远远地向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家的方向望去，我心里顿时划过一丝暖意。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这世上富家女的种类千千万，我跟颜晏就是最不同的两类。其实，除了我之前提到过的种种之外，我们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的父母健在，家庭幸福，生活美满，我的舒适生活是我父母无条件溺爱我给予我的，而颜晏则父母双亡，根本没有家，她现在的安逸生活一半是源于那笔意外降临的巨额遗产，一半是自己累死累活玩命所得。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起来，再想到颜晏在程猗面前说的要公司同事提前回家团圆，我更是一步路都迈不出去。
　　从手袋里翻出手机就要给颜晏打电话，可在我拨出号码之前，卓越的照片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我连忙接起了手机：“卓越。”
　　“嗯，倩兮。最近还好吧？”
　　“嗯，还好。有什么事么？”
　　“那天……抱……”
　　“卓越，别说了。”
　　“倩兮……”
　　“是我的问题，不怪你。”
　　“我……”
　　“我，”我飞快地拦下卓越的话，听着电话那端猛然的沉默，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呼出，“我们还是，当朋友的朋友吧，像以前一样。”
　　“抱歉。”
　　“卓越，真的别说了。这本来就是没有是非对错的事。”我豁达地开口，接着换了个语气轻快地问他，“你在哪儿呢？今天元宵节，应该回家陪爸妈吃元宵了吧？”
　　“呃……”
　　他这个迟疑让我瞬间什么都懂了，我突然特别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挑起嘴角，我加快朝家走的脚步，继续轻快地对着手机说：“好啦，不跟你多说了，我到家了，元宵节快乐。”还没等卓越出声，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坦白说，我真的好害怕在电话里面听到颜晏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

　　推开家门，意料之外，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全在，看着他们围着桌子忙这忙那的样子，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微笑。
　　“小姐回来啦！”钟姨见我推门进来，连忙把本来就很干净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抹了抹，接过我脱下来的大衣，又习惯性地看了看身后，“今年颜小姐怎么没一起来？”
　　“是啊，颜晏怎么没来？”老妈也向我走来，一边拉着我往屋里走，一边问着颜晏的情况。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把颜晏的说辞活学活用：“她要加班的，公司今年业绩不好，她压力很大。”
　　“哎，这孩子，这才刚开年怎么就知道业绩不好了？”老妈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一来一回从厨房往餐厅帮忙端盘子的老爸显然也听到了我和老妈的对话，和善地开口：“要不，你给颜晏打个电话吧，问问她什么时候能忙完，我们等等她，看看还能不能赶上这顿团圆饭。”
　　“这……”
　　“哎，”老爸像老妈一样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工作起来，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
　　在一边摆餐具的小姨也突然在这个当口上应和着来了一句：“是啊，这不，你表哥也没来！也说是什么公司要加班，这些孩子呀！”
　　“诶，小姨来啦！真是难得！”我这才看到餐厅小姨久违的身影，连忙追问，“你刚刚说，表哥也没回来？……那这屋岂不是就我一个供大家吐槽享乐的靶子了？不行，我得去给颜晏打电话叫她过来顶雷！”我连忙扯了个谎避开了越来越难继续下去的对话。

　　SZ的工作的确很忙，没有节假双休，没有白天黑夜，在上海这个鬼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四季如春，所以颜晏的一句“7点还要开会”在我听来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即使不是开会，就算是她告诉我她预计要加班加到凌晨三点我也不会有丝毫怀疑，毕竟能在29岁大学毕业6年不到就在SZ混成Principal肯定不是普通的拼命就能做到的。可是在接到卓越的电话后，我却开始对颜晏那句微妙的听起来根本不是敷衍却越想越像敷衍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更何况今天是元宵节。
　　手机里的等待提示音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紧接着听筒里就传来了颜晏似要虚脱掉的声音：“老大……我知道，我知道了……马上……马上……你先拖住王总，就两分钟，两分钟后一定把数据给你送去……别催了……”
　　“是我，颜晏。”
　　“倩兮？”
　　“你在加班？”
　　“不然呢？”她慵懒地反问回来，背景音是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同时夹杂着几下清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对了，我忘了说，颜晏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她从来不记仇，就算是我用再恶毒的语言挖苦讽刺她，再肆无忌惮地如带池俊泽去她外人勿进的家一样践踏她的底线，她依旧可以在三秒钟内接起我的电话或见到我后把之前的一切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像刚刚一样风情万种地叫我“倩兮”。
　　“你还要多久才能忙完啊？爸妈都想着你能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呢，而且，今年是家里的大聚会，所有人都到了，我那个你万年没见过面的小姨都来了。”
　　“今天恐怕是真的不行了，我两分钟之内就得给乔老大送表格……啊，坏了，不跟你说了，代我跟叔叔阿姨道个歉，改天登门谢罪。就这样，挂了！”
　　“喂！那你……”
　　“嘟嘟嘟……”
　　“那你要记得去吃几个元宵啊。”我抿着嘴唇把剩下的几个字说完，心中越来越懊悔今天下午对她的恶语相向。
　　即使再冲动，我也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说那么尖酸刻薄的话啊。
　　这样的懊悔一直笼罩着我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散去，而如果我当时能够看到颜晏那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我一定不会容忍自己这样的心软。

　　跟客户开完会，面带十足却不容易看出的假笑的颜晏周到地把她口中的“王总”送进电梯之后就彻底泄了气。她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玻璃大楼的走廊，背影显得异常疲惫。她褪掉了平日里展现给外人看的那种几近可以欺骗到自己的随性轻松，踢掉脚上的细高跟鞋拎在手里，颤颤悠悠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反正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鬼能看见她这副鬼模样。
　　刚反手关了门，桌上烦人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颜晏丢掉手中的高跟鞋极不情愿地拿起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两个字后马上打起了精神。
　　“颜晏，你还在公司加班么？”
　　“嗯。”
　　“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你应该饿了吧？我买了份宵夜……”
　　等不到对方说完，颜晏鲜少地打断对方的话：“行，你进来吧，我到楼下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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