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的爱情故事 A Story (Not) About Love

　　又过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天，颜晏依旧窝在家里，不出门，不上班，不逛街，不泡吧，每天都窝在沙发里一边读程猗从家里搬来的书，一边耐心地等待着乔欣给她打来的宣布江凌恒辞职自己升Director的电话，然而，她手里的书从《The Shadow of the Wind》换到了《Symposium》，换到了《Their Eyes Were Watching God》，换到了《The Lover》，甚至换到了《诗经》《楚辞》，她的手机依旧没响。
　　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绑好头发戴好眼镜，颜晏换上一条新裙子踢踢踏踏走进客厅，熟门熟路地蜷缩到了沙发上翻开了手中厚厚的可以当做凶器的书，打开一看才发现，第一页上赫然写着《The Manhattan Transcripts》，这什么鬼？
　　颜晏被吓了一跳，肯定是在书房时没看清楚把程猗塞进书架里的建筑专业书拿了出来，她懒懒地起身准备去换一本上周刚收到的并不那么深刻的言情小说，谁知伸腿的时候突然把厚厚的教科书带到了地上，直接砸到了□□着踩在地板上的大脚趾。
　　颜晏怕吵醒可能还在睡的程猗，无声地龇牙咧嘴地忍痛，却在低头时不小心瞥到了摊开的书页边角上的用黑色钢笔画着的可爱的小人，旁边写着小小的中文。
　　颜晏的好奇心瞬间全部被勾了起来。这书肯定是程猗大学时候的教科书，那么这里面的图案……
　　颜晏扶了扶眼镜，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玩心大起。可随手才翻了几页，颜晏就察觉了不对劲。这书页上的字迹并不是程猗的，程猗的字她很熟悉，冰箱上书桌上的便签随处可见，大都潦草却刚劲有力，并不像书页上这般小巧纤细，所以……
　　颜晏又扶了扶眼镜，细细地看起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连环画的内容。
　　“程猗，咱们吃饭去吧，EMP怎么样？我定位子？”
　　“你们这教授太可怕了，下学期不选他的课了好不好？”
　　“一会陪我逛街行么？Tiffany出新款了，刚好明天有个酒会我可以用得到。”
　　“我爸叫你去家里吃饭，这周五你有时间么？”
　　“过两天我们去Vagas吧！EDC！！！”
　　“下周三LV NYC的邀请函今天早上寄到家里了，你陪我一起去呗？”
　　“喂……看我一眼好不好……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程猗，我爱你。”
　　看到最后用力写进纸页的几个字，颜晏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不明智的决定，她慌忙合上厚重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回书房，闭着眼睛把这本已经磨损很严重的书放回书架，在认真选好另外一本言情小说确定无误之后，深呼吸着走出书房。
　　“你醒了？”一走出书房，颜晏就听到了程猗的声音。
　　“哦，嗯，刚选了本书。”颜晏不敢看程猗的眼睛，只好别开视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还早，我还没做早餐呢。”
　　“不急。”程猗很是淡定，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气定神闲。
　　“哦。”颜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封面复古的小说，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沙发上。
　　程猗则从厨房端着两杯温水走了出来，在颜晏横坐着的长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把一杯水递到颜晏盯着书页却什么都没看进去的眼前。
　　颜晏故意不抬头，眼神都没有动一下地抬手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谢谢。
　　程猗看了她这个反应，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颜晏，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要知道，从酒吧回来那晚起，颜晏就什么都没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那天文静后来的举动更是过分得不得了。
　　“说什么？”颜晏依旧没抬眼睛。
　　“说什么都好啊……”程猗有些不安。
　　“哦，什么都好啊！”
　　一股无力感突然袭上程猗的心头。
　　“颜晏，”程猗抬手抽出她手中的书丢到茶几上，认真地看向她的眼睛，“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行，我不会跟你遮遮掩掩，也不会骗你。”
　　颜晏终于抬头，扶了扶眼镜看向程猗真诚的表情之后点点头，脆生生地回答：“哦。”说完就伸手去够茶几上的书。
　　程猗叹了口气，在颜晏指尖还没碰到书之前把书又拿回了自己手里，然后无声地看向颜晏。
　　颜晏看了看程猗，终于直视着他开口：“程猗，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么？我们是室友，是男女朋友，而且是一对一的男女朋友，所以，我相信你，在没跟我分手之前不会做quote, unquote出轨的事，”颜晏双手做了一个俏皮的双引号的手势，“所以，我没什么可问的。”说完，颜晏伸手就要去拿程猗手里的书，程猗却一闪把书丢到更远的地方。
　　颜晏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压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转身跳下沙发往厨房走去：“我去做饭，你快迟到了。”
　　程猗看着颜晏的窈窕背影，终究什么都没说。

　　吃过早餐，颜晏利索地收拾起碗盘就往厨房走，程猗自觉地拿起自己这边的餐具跟在颜晏身后。
　　“你去上班吧，这里我收拾。”颜晏回身接过程猗手里的餐具低声说。
　　“我有话想跟你说。”
　　“下班再说吧，你快来不及了。”
　　“我想聊的就是这个。”
　　颜晏手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愣愣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一尘不染的西装手中却拿着满是污渍的瓷盘的男人。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率先走出了厨房，口中语气依旧轻快：“工作上的问题？很正式的事情么？在这里谈还是书房？用我换套装么？”
　　程猗笑了起来，拉过颜晏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不用，这里就行。”
　　颜晏抿了抿嘴唇，紧张地等待着自己人生中第二次被甩的记录出现，然而程猗开口的却是：“颜晏，你多少天没去上班了？”
　　颜晏被吓了一跳：“Excuse me？”但在看到程猗认真的表情之后，颜晏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也认真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今天是15号，哇，我竟然赋闲在家将近一个月了！？”原谅颜晏文绉绉的用词，毕竟她刚读完《离骚》。
　　程猗用一副“你才知道啊”的表情静静地看着颜晏，颜晏也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啊？”程猗问。
　　“我啊……”一提到回公司，颜晏就头疼，“我从大学毕业进公司之后就没放过假，这都好多年了，年假够用，我还能再歇几天呢。”颜晏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去公司？”
　　“当然是因为……”颜晏一下顿住，“我说过的，我不会再在你面前提他。”
　　“你觉得你这样就能忘了他？”
　　“我从来就没记得过他，谈什么忘不忘？”颜晏嘴硬。
　　“颜晏……”
　　“别叫我名字。”颜晏又开始犯浑。
　　“行，我不叫你名字。”程猗顿了一下，“的确，你一直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可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么？真正忘记一个人是不需要刻意的。你现在为了躲他，窝在家里不出来，这恰好向他证明了你真的忘不了他。你说，他向你炫耀，向你挑衅，践踏你对他的感情，他还说你这辈子都逃不开他的阴影，我知道你想否认，可你的逃避却恰恰在告诉他，他说得都对，你一直爱他，爱到不能自拔，爱到不敢看到他的脸，不愿和他同处一个空间，只因自己不能自控的伤痛和无奈。”
　　“程猗你别说了。”颜晏打断了程猗，“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
　　“可是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到底是该放弃，还是该坚持？如果就这样继续恨他，恨他一辈子，也爱他一辈子是不是也挺好？又或者，是不是应该放下自己的身段再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也许，也许你们说不定还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别说了，程猗，别说了……”颜晏根本受不了程猗这样轻易就将自己的心揭露得如此透彻，她摇头，乞求地说道。
　　“颜……好，我不叫你的名字，但你听我把话说完，”程猗握着颜晏的手，此时她的指尖冰凉，没有任何一丝他习惯的温热的感觉，“我不知道你不愿意在我面前提他是不是因为我室友兼男友的身份，不管到底是不是，我希望你此时抛开这一切，认真问问自己，你到底还爱不爱他，想不想和他在一起，至少，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错过了他。”
　　“程猗……”颜晏睁大了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轻声叫他的名字。
　　程猗深吸一口气，凑近颜晏，轻轻把她的眼镜摘下来后，伸手温柔地替她擦眼泪：“别哭……”
　　“我……不……”颜晏泣不成声，眼泪一颗一颗不断往下掉。
　　“嘘……”程猗伸手压住了颜晏的嘴唇，摇摇头，“不要告诉我答案。”
　　“我……”
　　程猗再次打断：“别说，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跟你说这些的，不要告诉我。”
　　颜晏瞪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程猗的表情，可眼前的世界在最后一滴泪水掉尽之后依旧朦胧。
　　程猗看着颜晏通透的大眼睛，帮她把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净之后像哄小孩子一样认真地捏了捏颜晏的脸：“所以现在，你应该回房间洗个澡，冰敷一下眼睛，戴上隐形眼镜，化个美美的妆，穿好套装之后开心地给乔欣打电话销假。”
　　“你……”
　　“我？”程猗故意拦住颜晏拒绝的话，“我呢，会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准备好一切之后，送你去公司。”
　　“我……”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一定要告诉你，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能够理解。如果你选择他，我一定会送上真诚的祝福，像我的名字一样充满诚意。当然，如果你选择了我，我也求之不得，我们可以试着一起走下去。总之，无论是什么结局，我都不会受到伤害，你也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最后，程猗执起颜晏的右手，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认真地说：“颜晏，做事情之前多想想自己，我根本不重要。人这一辈子，能不辜负自己才是最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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