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爱情的爱情故事 A Story (Not) About Love

　　程猗走后，我一个人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认真地看起了他今天上午刚刚交给我的案子。这段时间他不在，我这个做表妹的肯定得帮他把身后这些事都照顾好。
　　手中的资料是个海外的案子，纽约的地产公司，和St. Regis合作，要在斐济建酒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城里人真会玩，美国人真会玩。这么复杂的案子估计是江凇从纽约带回来了，可他这么有能力，为什么回上海来把这么大的案子交给我们来做？
　　一边翻着今天早上程猗生猛地砸在我头上的厚厚一叠足有3000页的资料，我一边在心里愤愤地想着，要是这案子程猗真的一点也不打算动手，完工之后，我就要求带薪休假三年！
　　虽然我总说自己四体不勤好吃懒做，但那完全是跟颜晏比较中产生的结论，如果没有颜晏在身边，我在外人看起来还是一个非常敬业的建筑设计师兼工程师，除了经常迟到早退开小差之外，我完全是个优秀员工。
　　“倩兮姐，时间不早了，忙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Phoebe的声音，我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而手中的资料却还有大半未看。
　　我随手丢了一支铅笔到资料的夹缝中，合上资料，靠在弹性十足的椅子背儿上使劲直了直一直半伏在桌案上的腰板。
　　“几点了？”我听着颈椎清脆的响声仰头问坐在身后的Phoebe。
　　“五点半了，该下班了。”Phoebe一边收拾桌上的图纸一边说。
　　“这么快啊……”我摸了摸已经僵硬的脖子，又揉了揉眼睛，脑子却还沉浸在斐济那块地的地基结构上。
　　“倩兮姐，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么？我朋友今天过生日，要不跟我去Party嗨一下放松放松，你都看一下午资料了。”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这资料还没看完，没心思出去high……”我依旧维持着仰躺的姿势抬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桌上的资料。
　　“果然啊！”Phoebe的口气突然变得八卦了起来，“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反常！”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你说啥？”
　　“倩兮姐，跟我你还装？”她低头在手机上划了几下，接着就把屏幕怼到了我眼前，“还狡辩不？这几张图可是今天一整天的微博热搜，要不是程总交代了不要在公司里乱说，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这么消停？”
　　我依旧一脑门官司，可是在看清了Phoebe手机上的高清□□大图之后，我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谁说这是我？一样衣服的人上海多了去了！”
　　“倩兮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程总都默认了，你还怕什么啊？”
　　我心里愤愤地把程猗从头问候到脚之后，也不再否认照片上我和程猗模糊的背影和侧脸，却还是不甘心弱弱地问：“公司人都看见了？”
　　“这还用问？”Phoebe收回手机。
　　“他们都说什么了？”我有些肝颤。
　　“程总已经交代过了，要是想继续留在公司，对待此事就得保持缄默，否则直接拎包走人。”
　　我听了这明目张胆不怕事大的威胁，又想了想程猗平常在公司对我的容忍和放纵，终究还是不得不开口说点儿什么。
　　“那个……Phoebe啊，”我犹豫着措辞，“其实我和程猗……”
　　话刚说了一半，一直在背后忙着收拾东西的Phoebe立马停下动作，拉过她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一颗想听八卦的心根本就不加掩饰。
　　我看着她亮亮的眼睛终究还是不忍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谎，只得闭上眼睛，一边做眼保健操，一边低声“解释”：“其实，我和程猗，在我进公司之前就认识了，我们也是在进公司之前就谈恋爱的……”我抑制住心里的小恶魔继续口中不着边际的话，“所以，应该不算办公室恋情吧……”
　　我偷偷睁眼看了一下Phoebe的小眼神，她眼中清晰明了地写着四个字——我就知道！
　　我不忍继续看下去接着做眼保健操，Phoebe却不死心地凑了过来：“倩兮姐，我能再问你个问题么？你放心，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嗯？”
　　“网上都说你和颜晏是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她来找你时我也见过她几次，她真的在跟池俊泽谈恋爱么？”
　　“你说呢？”
　　“那网上爆出她之前在大学里还有工作时的那些……那些事，是真的么？”Phoebe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个明确的字眼。
　　网上的新闻我一早就知道会有，所以我并不好奇人肉出来的资料到底有多具体，虽然我对颜晏的感情很微妙，但听Phoebe这么问，我护短的欲望瞬间被激发，睁眼斜了她一下，语气生硬地说：“你想我怎么评价我的朋友？”
　　Phoebe自知失言，尴尬地对我抱歉一笑。
　　我看了她这不自然的表情，想来她也不过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我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也不至于跟她这般计较，叹了口气，无奈开口：“算了，别提这些了……”
　　“别啊，倩兮姐……”Phoebe竟然还不依不饶起来了。
　　“好了，你不是还有Party么，赶紧走吧。”
　　我不愿多说，赶忙打发她离开，小丫头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倩兮姐，最后一个问题行不行？就最后一个！”
　　我皱了皱眉：“说吧。”
　　“你能帮我要一张池俊泽的签名海报么？”
　　“……”

　　一个人在公司看完第一部分的资料时已经过了九点，远处的窗外一片灯火阑珊，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我叹了口气，匆匆把资料整理好之后拿着手袋快步离开。
　　一个人走在漆黑的楼道里，听着自己的脚步，身边连影子都没有，我突然想起了颜晏。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很难想象颜晏在一个又一个类似这样的夜晚，加完班下楼回家时心里会想些什么。
　　我思绪乱糟糟地走到了停车场，还没走到我的车子习惯停放的位置，一个人影一下子吸引住了我的视线。那人显然也看到了我，朝我展开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接着大步走来，一把把我抱进了怀里并在我耳边类似于感慨着说道：“倩兮，好久不见。”
　　我想都不想一把推开了他：“你别跟我扯这些。”接着头也不回地和他擦身而过。
　　“倩兮，别这样。我们又不是仇人。”
　　“是啊，不是仇人，但也从来就不是朋友吧？江公子有必要跟我这样装熟么？”
　　“倩兮，你还是你，这些年一点也没变。”江凌恒在我身后再次感慨，他那样自大的语气让我听了心里更是一阵讽刺。我跟他到底是有多熟，轮到他来概括我的“这些年”。
　　不再继续听他感慨光阴似箭，我拉开车门就要坐进去，江凌恒却赶忙快步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臂，有些好笑地说道：“倩兮，颜晏见了我都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拉着我说这说那，你有必要因为我和她之间的过往用这个态度对我么？”
　　我手臂一僵，拉车门的手瞬间顿住，江凌恒见状趁热打铁，拉开车门自己坐进了驾驶室，然后笑着对我拍了拍旁边副驾驶的座椅：“坐吧，我们好好聊聊。”

　　车子已经开出去有一段路程了，可我依旧尴尬地坐在副驾驶室，眼神不知道要看向哪里，江凌恒也不言，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无法挽回的僵持。
　　“这些年你都怎么过的？听卓越说，你现在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了？还是在程猗手下？”
　　他一开口，大量的信息向我涌来。
　　一、他见过卓越了。
　　二、他知道了我工作的地点。
　　三、他知道了我和程猗的关系。
　　那么，他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真的只是叙旧这么简单？
　　我舔了舔嘴唇，尽量轻松带过这个话题：“你都查得这么清楚了，还用得着我说什么？”
　　“你真是没变，”他飞快地侧头看了我一眼，“一提到卓越就紧张得不行，你到现在还没搞定卓越呢？小姐，都快十年了！你到底有几个十年可以这样耽误？”
　　“要你管！”我没好气地说。
　　“卓越也是个榆木脑袋，秋大小姐这么好，怎么就是转不过弯来呢？”
　　“就是！”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都这么多年了，他眼里还是只有颜晏，颜晏也是个榆木脑袋，一直等着……”我的声音戛然而止，另一场尴尬迅速蔓延开来。
　　“咳咳……”江凌恒突兀地清了清嗓子，“除了卓越和颜晏，咱俩就不能聊点别的么？比如你的工作，比如叔叔阿姨，比如池俊泽，比如程猗……”
　　他这些问题又让我头皮一紧，却还不得不努力掩饰：“我工作挺好的啊，这不，刚加班下来准备回家。”
　　“叔叔阿姨呢？身体还好么？我姐前两天还跟我说想你了，想去看看叔叔阿姨不知道什么时间合适。”
　　“凌悦姐也回来了？”
　　“嗯，我们全家都回来了。我爸这两天正安排房子的事呢。其实说来也奇怪，当年我们都是抱着再也不回来的心情那么决绝地离开，可才过了几年，就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而回了这边我才真的知道，月是故乡明。”
　　听了他这话，我不由得转头看向江凌恒，他的脸上被前方亮着的车灯映得微微泛红，眼中动容的光亮是那么让人移不开眼，我动了动嘴唇，积压在心中的讽刺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也许，他经历过什么我们都无法理解的事情呢，而且他说得没错，颜晏都那样大方自然地欢迎他的归来，我又有什么立场来替颜晏指责他所做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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