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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着松柏香的排穗香囊
颜文硕没有想到陈老爷会这么说,眼圈瞬间就红了,连忙道:“您愿意收留我,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我又何谈去干一些坏事恶事呢?”
接着,又怕陈老爷不相信,又赌咒发誓了一番自己绝对好好做人,绝对不会让陈家蒙羞的。
陈老爷笑呵呵的只全都应下,转头问起了颜文硕的学业情况,“识了多少字?可曾学了四书五经不曾?”
颜文硕老老实实道:“字认了有几千个,蒙书是不用在读了。但是没进过学,只囫囵吞枣般的背过四书。”
陈老爷赞许的点点头,道:“那回头你就和穆哥儿一块上学吧。穆哥儿最近也正好学到四书,先生正给他讲,和你的进度倒是刚好合适。”
颜文硕如何百般感谢的便不再多说。二人又聊了一会之后,那边就有下人来报,说硕哥儿的屋子已经准备好,请二人去看一看。
原来陈家这两位少爷的屋子都在前院的东边院里,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上房是翰哥儿住着,如今正被禁足,只能透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陈老爷。东厢房给了穆哥,剩下来的西厢房就收拾收拾,给了颜文硕当屋子。
小小三间屋子,带一间耳房,比起翰哥儿宽敞明亮的正房肯定不足,但颜文硕已经很满足了。
他送别了陈老爷,让分配给他的小厮先去抬热水,自己则躺在了临窗暖阁上,枕着软枕头,不自觉就回忆起和爷爷的点点滴滴起来。等他回过神,泪水已经蓄满了眼眶。
陈家,陈老爷,玉佩,拦车,埋葬爷爷,孤儿........
种种事情最终还是压垮了他。
当天下午,颜文硕便发起了高烧。吓得小厮连忙去通报陈老爷,生怕这个哥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一辈子就这么短短结束了。
陈老爷倒是不着急,他派人请了专治小儿疾病的大夫来,诊断的结果却是思虑过多,让颜文硕好生睡几日,吃点好的,也就调养过来了。
夫妻二人唏嘘了一番颜文硕的悲惨身世,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些好的饭菜来给颜文硕养身体。
这事传到了后院,薜荔和大姐儿二姐儿商量着要送他点什么。
“我看不如送个鞋袜子,方便轻省,又好做。直接让丫头来就行了。”二姐儿歪着脑袋,腿在椅子上荡来荡去,“大夫都说了,他是想太多。等吃点好东西就不愁了。”
大姐儿笑了下,跟着道:“鞋袜子是不错,不过我最近几日也颇有些懒懒的,正打算把前几日收的科考文章集送一本给他。这东西也可以称得上十分金贵了。”
二姐儿对文章没什么兴趣,她听完之后,却把头转向了薜荔,“你看大姐儿对你多用心,这么着急督促你相公好好学学,给你挣个状元回来!”
薜荔.......薜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到今天为止是九岁满一个月,说这个,按照常理来讲,她应该是不懂的吧?
不然九岁小孩怀春?薜荔浑身起了一股子恶寒。
她装作自己没听懂的样子,只道:“大姐姐好,我可喜欢大姐姐了!我将来要买好多好多的书给大姐姐。二姐姐,那你有相公吗?”
二姐儿脸瞬间就红了,呸了一口薜荔“小没廉耻的”,撇着嘴一摔帘子走了。
薜荔心下无奈,连忙把视线转向大姐姐洗洗眼。
说来也奇怪,陈家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容貌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大姐儿陈正思是有了名的才女,虽本身相貌仅仅只是秀气,但在气质的加持之下,也颇有些大美人的气场。
当然,这绝对不是薜荔本人有偶像滤镜。
再往下,二姐儿陈正容和二哥儿陈良穆生的一般,最多也只能夸句端正,五官没有大问题,不美也不丑。平时仔细打扮了,也能算是个标致姑娘,只是不能和大姐儿待在一起。
反倒是薛宝儿生的大哥儿陈良翰,长得和陈老爷十分相似,相当俊俏一个少年郎。可惜自己不作好,把一副好皮囊也糟蹋的不成样子。
所以薜荔相当好奇那个已经去世的丫头长相。这基因也太强大了,硬生生把陈老爷的好相貌给全压了下去,只留给自己孩子一些缺点。
她在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会,醒过神来,大姐儿已经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趴在暖阁不下来的沉阁。
薜荔好生给沉阁做了几回马杀鸡,摸的沉阁都要不耐烦了,才心满意足的揣着袖子回到了小刘妈妈的房间。
书,她没有;鞋子的话,一来,她目前并没有丫鬟这个配置,二来小刘妈妈也没有教她做鞋子。
思来想后,薜荔翻箱倒柜把元宵时候买回来的游鱼灯给找了回来,让留福替她们三个送去了礼物。
同样都是寄人篱下,孤苦无依,薜荔只希望这一盏灯笼,好歹能给颜文硕送去一点点的温暖记忆。
她静静的看了一会前院后墙上的雕花,沉默了许久,才转身回去。
颜文硕自己也知道病是从何而来的,这几日一直在积极调养身子,以求能够赶紧跟着穆哥儿去上学。
他如今已经十岁了,距离神童的底线年龄还差六年时间。
也就是说,颜文硕必须在六年内,不,最好是在三年内,考中秀才举人参加秋闺,为自己赢得一个神童的名儿。这样才好在进官场的时候,不至于因为毫无背景被人磋磨看不起。
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多少白发老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生员。就算一朝成为了秀才,过的穷困潦倒的大把大把。那些自诩学识渊博知识通透的人,都已经不求考中举人,而是慢慢熬,熬成廪生贡生,能糊口便行。
这就好比一个大字不识的人跳出来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一样可笑。
颜文硕拿起了大姐儿给的书,强迫自己入眼每一个字。他也不知道美梦能不能成真,但总要去做,成之他幸败之他命。
游鱼花灯里面的蜡烛被换成了洋蜡烛,晚上点起来的时候,整个桌子都亮堂堂的,照的人心都喜悦起来。就好像那天晚上,他发现一直偷看自己的小女孩留下了一盏花灯时的高兴。
莲花灯没有了,游鱼灯却陪伴着他,亮了小半个晚上,才被人吹熄。
二月以眨眼般的速度消失了,除了花朝节又开了次宴会外,其他也没有什么激起波澜的事情。
翰哥被放出来之后就和玉官混在了一起,天天往外跑。穆哥和颜文硕则开始了每天定时定点的学校打卡生活。
教书的先生出乎意料的喜欢颜文硕,经常偷偷给他开小灶。穆哥本来不想和颜文硕一起参加课下补课这项活动的,但是出于朋友义气,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结果反倒因祸得福,自己对于理法的理解加深的不少,陈老爷提问的时候也都能答上来了,得了不少东西。
其中只有一样,颜文硕格外喜欢,穆哥见是个香囊,便爽快的给了颜文硕。
这是陈老爷随手从衣服上摘下来的,不知道哪里的红颜知己给他做的排穗大红香囊,里面简单装着两点松柏香。
颜文硕对香本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这个香囊着实好看,又感念和薜荔前两次的相遇,便又凑了几份礼物,和这个香囊一起送到了后院去。
薜荔拿着香囊,展示给了小刘妈妈看,“这个香袋子做的不错,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回头我要做一个一模一样给妈妈!”
小刘妈妈笑道:“这可不是给我的,我将来也不能得。你们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可要自己解决。”
薜荔下意识的反问道:“小夫妻?谁和谁是夫妻,我和颜文硕?!”
看着薜荔一脸的茫然,小刘妈妈才突然意识到她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便把她拉到炕上,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那颜文硕上门的时候不是求着结亲来的?老爷说当年总归是人家救了性命,不好违背信用,就做主,把你许给了颜文硕。等将来颜文硕考取了功名,就热热闹闹的给你们二人操办起来。”
薜荔没说话,好半天才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嗯”字。
只是小刘妈妈却并没有和薜荔心心相印,满脸的笑意,口中全是“你的终身有了寄托”、“在奶奶身边长大的孩子肯定会有出息”之类的话,听着对老爷的安排满意极了。
薜荔静静的听着,也只能是静静的听着。
自由这两个字看起来轻飘飘又随处可见,可若有一天当人真的失去它了,却发现自己缺少的是维系生命的空气。
可更难过的是,她却已经是这个时代当中的幸运儿了。
薜荔堆起了一个笑,对小刘妈妈轻快道:“我也觉得爹的安排不错。只是太突然了,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才才愣了神。不过说到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着急。一来是爹的官职,一来是我现在也太小了点,还是等长大了再说这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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