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失落战记

　　医生问病患怎么受伤的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平淡地说虽然不可思议，但是被邪神打伤的。不过显然这个世界还没有轻松到这种程度。
　　“我不知道。”泷岛轻声说道。
　　“不知道吗？”蝴蝶医生低声重复了一遍，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怀疑或困惑的神色。“受伤的时候失去意识了吗？”
　　泷岛想了想，回答说道：“不是。”
　　“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告诉我理由。”蝴蝶微笑着说道。
　　“只记得在道馆里，和大家一起避雨。回过神来就已经在病房里了——送我来的学长没有告诉我，我是怎么受伤的。”泷岛想了想说道。
　　“那你也没有问吗？”有年轻的护士从蝴蝶身后探出头来问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客气了，好像怀疑她刻意隐瞒一般。虽然她确实没说出实情，但三位来客也并没有坦诚。
　　泷岛看了她一眼，面容平静声音柔软：“问了就会有答案吗？”如果问了就会有答案她们也不必在这里和彼此浪费时间。
　　“葵。”蝴蝶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她从椅子上坐起，躬身凑到泷岛身边低声问道：“泷岛同学脊柱的伤是怎么回事？也不记得了吗？”
　　泷岛垂下眼睫：“记得。去年年末跳楼自尽的后遗症。”
　　“我明白了。”蝴蝶站起身，“请在这里好好休息，泷岛同学。如果你想起来什么，或是身体不舒服，都可以通过床头的电铃把护士叫进来帮忙。”
　　“我知道了，谢谢您。”泷岛说道。

　　病房的门从外面轻声关上，没有上锁。
　　那就是她的主治医生啊……泷岛闭上眼睛。虽然身上没有多少医院的气息，但无论是态度还是措辞都挑不出来毛病。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能做到主任这个级别真的很了不起。
　　更了不起的是，她还不只是一个医生。
　　她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泷岛疲惫的闭上眼睛。让大脑一直超负荷运转也要有限度，现在就安心休息吧。如果蝴蝶医生是敌人，那她现在也无法自救；如果她不是，那就更没有必要为此忧心。虽然只见了一面，但泷岛更倾向于后者。
　　她看人的眼光向来很准，至少在方才，她没有从蝴蝶身上感受到恶意或杀机。
　　说起来……刚刚跟着蝴蝶医生的那两个护士，有一个和她长得真的很像。那孩子，是她的妹妹吗？
　　很少人做坏事时还要拖家带口，蝴蝶医生没这么变/态的气质。
　　泷岛迷迷糊糊想着，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失去意识的刹那，她想起来，其实自己做过梦。然而一旦清醒，她就会忘掉自己做梦的内容，也忘掉自己做过梦这件事。
　　但这个念头很快也被她自己遗忘了。
　　她陷入深不可测的沉眠之中。
　　梦里，女孩子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泷岛是蝴蝶忍现在唯一在住院的病患。而她对自己医生的印象偏差也并不大。
　　严格来讲，蝴蝶忍并不是这个医院的坐诊医生，只是在这家私立医院挂了个名。她年纪不大，今年还不到二十五岁。放到体制内的正规医院里可能是一个还没硕士毕业的学生。再加上她也总是不常来医院，医院内的医生们对她亦知之甚少。
　　她不是不擅长交际，但也并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久而久之，她在医院内的名声就有些不好听。
　　年轻人嫉妒她的才华或高地离谱的工资，前辈们对于才华横溢特立独行的后辈也不止欣赏一种感情。
　　捕风捉影的话一旦传开，流言不仅没有止于智者，反倒颇有种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意味。

　　蝴蝶忍虽然对这些并不在意，但今天回到医院不过两三个小时，一些无中生有抹黑的议论已经听说了半箩筐。饶是年轻医生颇为沉得住气，还能保持从容神色淡雅笑脸，只是一并掩去了眼中锐利的光芒。
　　很少有人知道，蝴蝶忍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这一点，跟在她身后，几乎与她一同长大，见证她从咋咋呼呼的青春少女变为成熟可靠的蝴蝶主任的栗花落香奈乎再清楚不过。
　　然而在见过泷岛之后，蝴蝶忍身上的那种冷淡的令人不敢直视的锐气却莫名其妙被冲散许多。香奈乎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尽管意识到这一点，对病床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点好奇，但她依旧沉默着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而很快，她们就忙地没有时间去想泷岛的事。
　　雨停天亮并不是一切的结束，相反，这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只是个开始。
　　连续六个小时的大雨与其间原理不明的局部骤然降温让东京几乎瘫痪。短短半个上午，不计其数的公共设施损毁报告，数百起交通事故，伤亡与失踪人口接近逼近四位数，包括冰帝在内一共有五所学校满载学生的校车不知所踪。就连在许多重大事件前无动于衷专注播动画的东京电视台都开放送这次灾难性雨夜的事件。因影响过大，损失还未统计完全，东京地区的学校和公司休息一周。
　　而这家收费昂贵的住院部也很快就住满了人。

　　泷岛是被走廊上的鬼哭狼嚎声吵醒的。
　　从黑暗回归现实，眼睛还有些不能适应忽如其来的明亮。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虽然睡了一个没有做梦的好觉，但身体依旧沉重。
　　挂在床前的吊瓶还在无声地往下滴答药水，泷岛没有记住之前那是一瓶什么，不过显然有人帮她换过。
　　这种事大概不是医生亲自动手，是她背后那两个小护士做的吧。大概是一直没有说话、和蝴蝶主任生地有些像的那个小姑娘吧……
　　泷岛静静地想着。之前有三个人进来，却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唯一会发出脚步声的就是那个沉不住气质疑她有所隐瞒的孩子。
　　真是了不起啊……泷岛再次感叹道。明明只是个年纪和她差不多或许还要小一点的女孩子，已经如此厉害了。

　　走廊外依旧喧闹得很，泷岛在心中默数了三百秒，那阵吵闹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放肆。许多乱糟糟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泷岛无心去分辨都在吵闹些什么。一瞬的寂静后，她的房间门被撞开。
　　闯进来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横肉表情狰狞的女人，与泷岛目光交汇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亮光。
　　女人举起手中的手术刀，疯了一样向她冲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病房外的人都是一愣，在看到闪着寒光的手术刀后，有人退缩有人慢了半拍。

　　尽管困惑非常，但泷岛的反应并不慢。
　　她一把抓掉手背上的针，针管带起胶布从筋脉中被粗暴地扯出，飞溅的血珠落在病床上。泷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垫着被子往对着门的方向翻身滚到床下，落地之后抄起悬挂药水袋的金属架，毫不犹豫地用力砸在持刀女人的头上。
　　趁她吃痛停下脚步，泷岛没有犹豫横起金属架扫在女人双膝上。
　　病中疲软的身体并没有多少力气，如果是平时那一下足够让她骨头断掉了——
　　但现在，胖女人只是惨呼一声，暴跳如雷地向她冲过来。

　　这就没办法了……

　　泷岛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几乎与此同时，她轻巧地转动那支金属架，不及眨眼间，挂满药剂袋的一头已经对准冲过来的胖女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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