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失落战记

　　晚饭时分，美和银行卡上收到两个月八周共计八十万日元的学费。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对方转错，泷岛看了眼转账银行卡的部分号码，淡然说道：“没转错，这是同学给我的补课费。”
　　“补课费？”美和意外地看向泷岛。
　　“嗯。我期中考考了年纪第一，有人找我帮忙补课。”泷岛说道。
　　这两句话都是真的，虽然没有任何联系。
　　美和有些迟疑：“同学的话，是不是不要收钱比较好？”
　　“会尴尬的。”泷岛淡淡说道。
　　美和一想，也很理解泷岛的说法。教育资源的稀缺昂贵在哪个社会都一样，美和虽然觉得补课费多地有点离谱，不过并未对泷岛的话有怀疑。
　　“那我再办一张卡，这笔钱存到你的账户里。”美和说道。
　　“不用了，妈。你拿着买部手机，剩下的就还贷款吧。”泷岛对这笔钱并不是很在意。

　　而泷岛与日向之间的尴尬气氛也很快被地狱一般的训练日程冲淡。
　　泷岛给日向准备了两份菜单，一份是食物菜单，一份是训练菜单，其中训练菜单要复杂地多。
　　“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日向问道。
　　“教学内容包括让你乖乖吃饭，好好锻炼。”泷岛神色淡淡。
　　望着泷岛平静的眼神，日向不寒而栗，尤其是听到乖乖吃饭，好好锻炼。

　　日向后悔没有问清楚就答应要学，她所幻想的那种三两下放倒人的厉害技巧泷岛一个也没有教她，相反，泷岛尽是在让她做些基础的体能训练。虽然项目都十分基础，但计划安排地紧锣密鼓，每天两节课三小时，日向有两个半小时都在做各种各样的体能训练。
　　泷岛向田村教练在道馆角落借了一小块地方，希望不会影响到柔道社成员的训练。田村教练问她借来做什么时，泷岛如实说了，当然没有提收费的事。田村有心想看所谓的古武术，点头同意。
　　泷岛还买了一个哨子，在日向休息间隙教了她一套简单的哨语和一套简单的战术手语。
　　学这些比做体能训练轻松地多，日向快乐地学完。但她跟着哨声和手语执行泷岛的训练计划时，猛地意识到有些不对。
　　“……你是不是拿我当狗训呢？”日向停下动作神色复杂看着泷岛。
　　“你想多了。”泷岛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瞥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书本上，“狗不会没有主人的命令擅自停下来。”
　　简单来说日向连狗都不如。
　　日向愤怒地走到她面前，她把泷岛的书抽走丢到一边。书本飞出去砸在地上的声音在不吵的道馆里清晰异常，在不远处训练的柔道社成员们都偷偷看过来。
　　无暇理会这些，日向双手撑在轮椅上俯下身看着泷岛：“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泷岛抬眼看她，目光不偏不倚，语气不急不缓：“狗也不会对主人露出獠牙。”
　　“……你！”日向愤怒地伸手要揍她。
　　但她的手腕被握住。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传来。
　　日向没忍住哼出声来，随后便被泷岛掀翻在地。

　　道馆高高的天花板在眼前出现时，日向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在光滑的地板上躺了片刻，自己爬起来走到泷岛面前，闷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右手痛地像是筋脉一直被人拉扯着，日向的脸一片煞白，但她没有再对泷岛说过分的话。
　　“手给我。”
　　日向想了想，伸出不痛的左手。
　　“……另一只。”
　　日向犹豫着把右手伸出来。

　　泷岛握住她的右手手腕，用手掌让她因为疼痛蜷起来的五指摊平，紧接着在她手腕处轻巧地一扭。
　　日向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从被泷岛握住的地方蔓延开，但这股疼痛来自体内血脉，就像手腕里有火山喷发了一般，痛地她泪水都流出来。日向马上用左手抹掉眼泪，不想被泷岛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泷岛低着头，也没有去看她的表情。泷岛把她的手摆弄了几下，日向只觉得女孩子温软细腻的皮肤在疼痛的地方拂过，手臂上的疼痛在缓慢消失，原先那股筋脉纠缠的疼痛也没有了。
　　她看不到泷岛的表情，只能猜测在那漂亮如丝绸一样的深蓝色额发下是什么样的神色。大概没什么表情，和平时一样，淡地像一池清水，却无端有几分雅意。
　　日向握了握手，发现自己的手可以正常使用，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

　　“之前是这样扭得。”泷岛说着稍微在她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等你基础打好，也可以学这个。”
　　“你吃痛的时候闭上了眼睛。”泷岛抬眼看她。
　　日向非常心虚，泷岛教给她的第一课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紧盯着对手，搞清楚对手的一举一动。这节课是前天上的……
　　“打人耳光既没有品味也没有效果。”泷岛继续说道。
　　日向低着头不出声，前天泷岛也说过，进攻就要用进攻的觉悟，不可以被情绪牵制。要时刻保持冷静，尤其是决定动手的话。
　　“闭眼时平衡感会变差。”泷岛说着又握住她的手往下拽，“因为筋脉错位，疼痛让你失去感知的敏锐。”
　　这时她松开日向的手，一个横向手刀切在日向大腿上。
　　“比推翻一个摇摇欲坠的积木堆还简单。”泷岛最后总结道。
　　日向眨了眨眼睛，她还以为泷岛要说狗可比你难推倒多了……毕竟狗有四条腿呢平衡性比她要好得多。这些动作被泷岛拆解后似乎变得非常简单，可这些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掀翻我对你来说易如反掌。”日向干巴巴说道。
　　“是。”泷岛说完看向原处被她丢掉的书，又看了眼日向。
　　日向灰头土脸地去把书给她捡回来，然后继续去做基础体能训练。她这几天一直在做体能训练，偶尔她都忍不住怀疑泷岛是不是要骗她钱……
　　做那些高强度的训练时她觉得自己身体都要不是自己的，右手很神奇地和左手感觉没有任何区别，仿佛之前那些疼痛都是假的。
　　泷岛真厉害啊……

　　做完一组平板支撑后日向得到了一分钟的休息时间。
　　“……你训过比我厉害的狗吗？”这话问地有些丢脸，但日向颇有些不服，她不信真的有狗可以比人类做的还好，尤其是这种事。要问出口对于一个好面子的高中女生来说也足够丢人了，日向趴在地上，脸贴着光滑的地板朝向另一边。
　　“我没训过狗。”泷岛说道。
　　“喔……”
　　没训过狗啊……现在不是也在训着她吗？所以说并没有把她当做狗来看啊。日向的心情莫名有些雀跃起来，她转过来看向泷岛，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放在轮椅脚蹬上的双脚。日向问道：“那你以前教过别人吗？”
　　“你是第一个。”泷岛轻声说道。
　　日向还要再说话，但泷岛已经吹响了哨子。
　　啧……一分钟真的太短了。日向从地上起来，去做下一组练习。

　　练习柔道的女孩子们同情地看着挥汗如雨的日向，她还不如每天被成宫摔半小时呢，至少那时她看起来还比较轻松。
　　下午六点，社团活动结束。日向的训练也告一段落——
　　每天有半个小时的理论与实践课程，但今天因为日向冲动的寻衅攻击，这周的两节课日向都要做体能训练。
　　日向倒在自己的汗水里，只觉得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甚至连呼吸都灼热地有些疼痛。
　　“起来了。”泷岛温和地催促道，“快去洗澡。”
　　“起不动了。”日向将手搁在眼睛上，她累地甚至有点想哭。
　　“忍足学长说六点半来楼下接我们去学生会。”泷岛转动轮椅走到日向身边，“你不会要这样见……”
　　泷岛的话还没说完，日向已经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我好了。”她说完就往浴室的方向走，走两步又停下来对泷岛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过来推你出去。”
　　精神抖擞地全然不像刚刚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
　　恋爱的少女真是不可思议啊……泷岛望着她的背影，发自肺腑感慨。

　　泷岛感觉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日向已经换上校服回来。她推上泷岛的轮椅就往道馆外面走，心情愉悦地甚至哼起小曲儿，完全忘了下午还想打泷岛的事。
　　忍足还没来。

　　“你说忍足大人带我们去学生会做什么？”
　　日向度秒如年，在泷岛背后忐忑又期待，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紧张她忍不住问道。
　　“忍足是学生会的成员吗？”泷岛不答反问。
　　日向愣了愣，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据我所知，不是吧……”
　　“那大概不是学生会找我们。”泷岛淡淡道。
　　“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学生会啊，不是学生会找我们还能是……”日向说到一半停住了，她也想到是谁可以堂而皇之在学生会里找她们了。

　　泷岛本来想说“见面就知道了”，但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被窥探的不适感。泷岛下意识地寻找视线方向，然而在她动作的一瞬间，那种令人如坐针毡的感觉便消失了。
　　泷岛看向不知何时降临的黄昏，太阳就像被缭绕的红云缠绕着拖下去了一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不知名的鸟在天际无声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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