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纨绔娶妻难

　　而此时，坐在风雨楼二楼栏杆旁的阮堂演与宋聊聊也在喝着茶听说书，今日阮堂演本来是带着五昭来看阿荆的，不料就碰见宋聊聊也在此处，于是又道了句有缘，自然而然就坐了下来。

　　阿荆此时正忙着给客人端茶倒水，五昭趴在那边看阿荆忙碌的身影，他几次想跟阿荆说话，还没说到一半，阿荆就又被老板给喊走了。

　　他心道，这抠门老板，也不知道多请个端茶的，瞧把阿荆给累的。

　　关于刚刚太子怀周的故事，宋聊聊喝着茶问：“阮三公子怎么看？”

　　阮堂演缓缓道：“其实有很多种可能呀，比如他真是伪善之人，就是怕皇上降罪，所以才压而不报，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又或者，他真没有看到那些折子，那这样就又有问题了，皇上赐酒之时，他为何不竭力为自己辩白？那些折子是何时到的他案前？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陷害于他？”

　　宋聊聊又问：“那依你之见，若他真是被人陷害，最有可能会是谁？”

　　“啊，我猜。”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古往今来，太子之位，涉及皇位争斗，最后获利最多的那个人当然就是最可疑的。”

　　宋聊聊闻言笑了，不赞同的道：“可我听闻，你说的那个人与怀周太子在兄弟中关系是最好的，且当日殿前，只有他为其求情，要求彻查。”

　　“聊聊啊。”阮堂演用悠长悠长的调子道，“你可知我最喜欢你什么吗？那就是明明天真，却故作老成。”

　　“什么意思？”

　　“帝王之家，父与子，兄与弟相杀的例子还少吗？你信了天家有情，可不就是天真吗？”阮堂演促狭道，“可你又日日在我面前装的一副将什么都看透的样子，那岂不是就在故作老成吗？”

　　宋聊聊语塞，许久憋了一句，“你又不生在帝王之家，怎知就没有亲情可言？”

　　只见那年轻公子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摸摸鼻子道：“我瞧着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宋聊聊被气笑了。

　　她想起了许燕山，也是这样将话本子的世界与现实混为一谈。

　　不知，到底是她天真，还是他们天真。

　　说书先生的故事讲完了，山雨楼的客人便散了大半。阿荆终于有时间过来打招呼，他端了一盒糖蒸酥酪上来，宋聊聊抬眼看他，“阿荆，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没有点这个。”

　　阿荆两只脚丫动了动，不好意思道：“我请你们的，我跟老板说了，从我的工钱里扣。”又怕他们嫌弃似的，“我、我只能请得起这个，下次等、等我有银两了，我请你们吃……吃云吞。”

　　可想而知，在阿荆的心中，云吞已是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了。

　　“哇，好啊。”五昭欢呼道，“我最喜欢吃对面的虾肉云吞了，阿荆，到时候我们就去吃那家好不好？”

　　阿荆点头，笑的腼腆极了。

　　阮堂演吃了一块酥酪，轻描淡写道：“我和聊聊可以吃，你不可以吃阿荆请的。”

　　“为什么？”五昭睁大了眼睛问。

　　“因为阿荆请我们吃东西，是因为我们帮他了，是不是阿荆？”

　　阿荆乖乖点头。

　　五昭不满道：“可我也把我爱吃的吃食都给阿荆了呀。”

　　“你还好意思说，那些都是我的银子买的！”阮堂演孩子气的将那盘糖蒸酥酪推到他跟宋聊聊中间，离五昭远远的。

　　五昭看他把吃的拿走了，心都要碎了。

　　可他又没法反驳，那些给阿荆的吃食的确是他家公子买的。

　　这样说来，公子背了阿荆回家，宋家姐弟给了阿荆治伤的银子。就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给。越想越是公子说的那么回事，他顿时恹了，趴在桌子上不说话。

　　宋聊聊见他不开心了，将吃的又推到他面前，“阿荆想请谁就请谁，五昭，你别听你家公子胡扯。”

　　阿荆也在旁安慰，磕磕巴巴的，“你、你也帮了我的，我要请、请你的。”

　　“我帮你什么了？”五昭偏着头看他。

　　阿荆挠挠头，没想出来，又使劲挠了挠，最后才红着脸说：“你鼓励我让我长高啊，柳子巷从来没有人这样希望我长高呢。”

　　是呀，鼓励不也是一种帮助吗？

　　五昭顿时笑了，拿了糖蒸酥酪与阿荆面对面坐着一起吃。

　　阮堂演感叹：“真是善良的孩子啊。”又偏头问，“聊聊，你说，这世上怎么有五昭这么缺心眼的孩子？”

　　宋聊聊不理他，自己家养的小侍从，自己都不知道，还指望谁知道呢？

　　从山雨楼出来，阮堂演与五昭陪着阿荆回了趟柳子巷。上次他去的时候，觉着阿荆的爷爷似乎是生病了，当时未曾细看，这回便打算再去瞧瞧，若是真的病了，得早些吃药才是。

　　宋聊聊并未同去，等他们走后，她从茶楼下来的时候，刚好碰见宋争，有些讶异，“父亲，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记得，父亲喜欢喝茶，却并不是一个喜欢出来喝茶的人。

　　宋争看她身后没有人跟着，“阿朝呢？没跟着你出来。”

　　宋聊聊跟着他出门，“上次你不是见他写的那文章上的字笔法凌乱，毫无章法，他这几日都在家潜心练字呢。”

　　宋争也不上来时的马车，就与她在大街上慢慢闲逛，装作漫不经心的道：“刚刚与你同桌而坐的公子是谁？你一个人出来就是为了见他？”

　　宋聊聊瞟见宋争身侧微微屈起的手指，这是他紧张时惯常会有的小动作。可他紧张什么呢？难不成也像普天之下那些父亲一样，担心自己的女儿会被世间的男子骗吗？

　　她笑了笑，温柔道：“我与那人只有过几面之缘，今日出来并非为了见他。”

　　宋争明显松了口气，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口气？宋聊聊今年已然十九岁了，朔东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已经成亲，他想，或许聊聊也该嫁人了。

　　逛了一会儿，看见前面有卖蜜饯的阿婆，宋争便上前买了一些递给宋聊聊，“我记着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常在身上带一些，生了病，也一定要有这个才肯喝药。”

　　宋聊聊明显吃惊道：“您记得？”她以为父亲一定不记着这些事了。

　　“记得。”宋争负着手继续走，“我记得阿朝小时候眼馋隔壁邻居家那棵大树上的石榴，那树虽不高，可他是那样小，根本爬不上去，那时燕山已经上书院读书，你一个小姑娘就自己往上爬，结果石榴没摘着，自己倒一头摔下来磕在石头上。”

　　“那时，我看着你满脸的血，心想，不会破相吧？若是破相了，可如何是好，以后长大了，成亲都寻不到好看的郎君了，好在并未留疤，且长得十分像你娘亲。”

　　“那之后，我就让人在院后墙根下种了石榴树，让你们不必再去爬别家的墙，摘别家的果，聊聊，那时我是十分奇怪的，你又不比阿朝高了多少，怎么就以为自己能爬上去呢？你那时怎么那么胆大呢？”

　　他想问七岁的宋聊聊，可又觉着这问题十分幼稚可笑，遂一直未能问出口。

　　宋聊聊静静听着，闻言笑道：“因为我是姐姐呀，姐姐不就是要照顾弟弟吗？阿燕就是那样照顾我们的。”提到许燕山，她微微一愣，眼中似有悲伤淌过。

　　宋争也有些难过，但面上不显，“燕山的确是位好兄长。”

　　两人又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情，那些宋聊聊以为宋争忘记的事情，其实他都记着，许燕山的，宋朝朝的，她的，他都记得，只是从来不说。

　　就如同那院中的石榴树，当时下人也只说是看此地空旷，随便买了几棵树回来种着，几年之后，他们方才知道那是石榴树，至今方才晓得，那是父亲为他们种的。

　　路过自家墨斋的时候，他又进去选了上好的狼豪笔、宣纸，配上文人最爱的名墨与研墨不滞，发墨快的端砚，凑足了文房四宝给宋朝朝带回去。

　　宋聊聊道：“阿朝从前总说自己字写不好，是笔不好，墨不细，父亲今日送了他这些，日后可让他找什么借口好呢？”

　　宋争难得笑了一声，“我就是让他没有借口可找，静下心来好好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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