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另一端

　　第五章

　　“小奇，你的电话。”
　　楼下有人喊着。
　　整个寒假，钟家都是人声鼎沸，一群人在她家来了又回，像是一个公共旅馆，小妹天天跑得无影无踪对家里什么样的情况都无所谓。钟奇觉得有些厌烦这种情形，在屋里静静看书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琐碎的欢乐笑声让她觉得——很烦。
　　其实声音不大，谈不上扰人的程度，但是就是因为不大不小，听不清弄不懂在高兴些什么，才更觉得烦躁。他们在一起那么快乐，莫名其妙的高兴，像傻子一样。
　　好像班里那些人，在一起讲着前天晚上的电视剧，爆发出一阵一阵快乐的声音，聊着学校里的帅哥美女也能谈笑风生。她从来融不进那个圈子，即使自己有心，别人看见她参入进来聊天，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学习上……
　　“嗳。”钟奇下楼走到电话旁边。“喂？”
　　“你这死人有了新人忘旧人啊～我在家里一直等等啊等，你居然一直不来找我玩？”
　　“萧然——”钟奇有些头痛地忍不住摸额角，“那个，你似乎一放假就回老家去玩了吧？”叫她上哪去找人？在她最无聊需要人陪的时候她都不在，现在还好意思抱怨？
　　“我已经回来了。”
　　“嗯，我知道。”
　　“而且已经回来四天了！”
　　“哦，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说一声？”轻易制止她的无理取闹，这家伙估计是闲极无聊了才打电话骚扰她。基本上，节假日萧然是不需要她陪的，她找钟奇的时间都是非常奇怪的时间，比如说半夜三点她熬夜看动画看得太兴奋了，打电话来骚扰她非要给她将剧情，或者是早上六七点叫她出去跑步……多得数不胜数的事情让钟奇对她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呵呵，现在不是来找你了？你快点出来到馨香前那个十字路口，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说完就挂。让钟奇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欠了高利贷让她去还，生怕她会拒绝似的。
　　上楼去拿了背包，钟奇走到门口换鞋。
　　“哥，我出去一下。”
　　“哦！”
　　“去哪？”
　　两个声音。
　　宋迤冲到门口看着她，两个星期过去，他的脚好了很多了。

　　钟奇没回答，冲他摆摆手就出去了。
　　刚走到萧然说的路口，就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搂上她的脖子。一阵冰寒刺骨。
　　“嗨，有没有很想我啊？”
　　“有有。”钟奇算是怕了她，今天萧然的心情似乎很好。
　　“算你识相。来来来，让你认识个人。”萧然扯出身边一个男生，站在萧然旁边还能高出半个头多，这个男生个子很高，又瘦，头发短短的，眉眼都过于细长，长相不特别好看，但是配着他浅浅淡淡的笑容就让人觉得很舒服，气质沉稳，像是比她们年级高。
　　“嗯，你男朋友吗？”钟奇笑出来，刚才电话里说让她看好东西，萧然不会觉得她男朋友对她来说够得上‘好东西’吧？
　　“哈哈哈哈——”萧然的手搭在那个男生肩上，笑得夸张，“我拜托你，这是我哥啊，你这家伙装着正经其实思想不单纯啊啊啊～”
　　“你少乱说，比不上你的不正经。”半夜打电话来骚扰人问什么‘打飞机’什么意思，还怂恿她去问钟岩，结果被她老哥怪异地看了好久，后来上网去查出意义后，真想直接掐死这祸害。
　　不晓得他老哥现在是怎么看待她这个看起来‘思想单纯成绩优秀正经严肃’的妹妹。
　　“好啦好啦，给你介绍，我这次回老家见到我这个十年未见的哥哥竟然出落得迷人大方高贵优雅就迫不及待逼着我老爸把他带回来了……”
　　“小然……”身后的男生好笑地打断她越来越夸张的话。“我叫萧墨。”
　　钟奇抬眼看他，他的声音也清清淡淡的，让冬日的阳光徒有形状没有温度。
　　是亲哥哥么？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萧然的笑容与他相反，阳光碰触到她的面容的时候都一路滑落，那么温暖。
　　她很高兴吧。
　　“我叫钟奇。”

　　后来钟奇才知道萧然打的什么主意。她想把他哥介绍给她当男朋友，不知道她哪点表现出很需要恋情的样子。
　　“小奇，你去哪？”正来钟奇家的宋迤看见要出门的钟奇有些疑惑地拦她下来。
　　笑了笑，最近总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去补习班。”
　　“你还需要上什么补习班啊？大冷天的，都快要过年了。”皱起眉头训斥的话语与她老爸的说法一个样。他真的把她当妹妹？她哥都没他罗嗦。
　　“刚好上到大年三十结束。我打算参加春季高考试试水平。”
　　其实原因不是她要参加什么春季高考，也不是她想要提高水平，简简单单的，只是因为她想离开——离开让她觉得不安的地方。融不进去的快乐看着太遥远而难过。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闯进她的生活中？她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对他解释？
　　她到底是害怕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
　　……
　　他又是把她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他又是把她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
　　很想问。
　　细细的雪粒落在发上，脸上，眼帘上，冰凉，融化。
　　“小奇你发什么呆？”
　　脸上传来冰人的温度，宋迤的脸也像放了个高倍显微镜在眼前。浓浓的担忧在眼眸里，他怎么会对一个——外人，这么关心？
　　“……下雪了。”抬起头望向天空，雪粒像射线一样从空中分散开来。苍白的天空漂染着一抹浅蓝，极淡极淡的色彩，更映衬得身旁的人色彩明媚。
　　微微叹气，怎么觉得他特别呢？
　　“怎么了？很冷吗？”没来得及点头或是摇头，他就抓起她的手开始揉搓，抬在嘴边呵气，“你的手套是摆来好看的？怎么不戴啊？……看看还有几天过年了，生病怎么办？……”
　　他的头发在寒假又长了些，低着头时下巴看起来更加尖削，呵气时，温暖与寒冷……差别明显。柔软的发丝扫过手心，蹭过鼻尖，痒痒的……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些……不由伸手去按心脏……那里跳得似乎有些过于……快了些。
　　“最近很辛苦吗？”
　　也许欢快满不在乎都是表相。
　　宋迤抬头，愣愣看了她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你是说我看起来瘦了吗？”
　　钟奇没回话，眼睛盯着被他牵在自己手里的手。这里每到冬天，街上人都很少，显得非常空廓，慢慢行走的时候像是架着DV平滑地移动，镜头切换地缓慢，优美。
　　旁人看见他们，会不会觉得优美而又浪漫？
　　“呵呵，其实不怎么累的，跟阿岩大家一起读书很高兴的，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的。”握着钟奇的手紧了紧，“在哪上课？我送你过去吧？”
　　有时候，钟奇觉得宋迤有点改变了，很细微的难以分辨却又真实存在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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