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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下了火车,打车回到家,叔叔接过她手中的箱子,母亲则带她去客厅:“吃点饭吧。今年怎么想起来坐火车了呢?你爸没给你钱?”
“给了,考完雅思后和几个朋友出去玩了几天,花光了。”林文开始低头吃饭,没再看母亲一眼。其实不用看林文也想像得到她的表情是什么样。败家女吗?他们以前时常这么骂自己。林文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些钱,她存着,是为了将来……
吃完了饭,林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间卧室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过了这个寒假,也许就不会再存在了。
母亲走进来,给她端来一盘水果:“小文,雅思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林文坐到床上,接过母亲手中的水果盘。
“什么叫还行?”母亲皱了一下眉,“我和你爸只为你负担硕士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如果你英语不好,还得进预科班的话可就没有多余的钱了。”
林文心中一凉,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我知道。”
“那就好,这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们逼你。”母亲说完就走出了卧室。
林文叹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转头看见窗户边的风铃,那是她七岁时的生日礼物;那边的小熊,是她四岁时的生日礼物;那个巴比娃娃,是九岁时……
林文一个一个数着,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礼物不多,只到了十五岁。
十六岁的生日,没有人送她生日礼物,只有她自己给自己买了一碗牛肉面,因为太饿太冷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回到家时,屋里仍然一个人也没有。林文走进卧室,钻进被窝里,全身还是在不停的颤抖,渐渐地意识开始朦胧起来,在她快要进入梦乡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爬起来,可是身体却很沉重。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父母争吵的声音,林文发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最近父母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还不时把这股怨气撒在她身上。因为她不是一个乖巧的好女孩。
林文的父亲是北方人,爷爷和奶奶家那边有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观念。小时候父亲常抱着她说:“我有小文就够了,不需要男孩子!”林文信以为真,她觉得自己是父母宠爱的小公主,掌上明珠,所以对于爷爷家那边的不公平待遇,林文就回以加倍的骄傲和任性。她不知道自己的无理取闹几乎得罪光了家里所有的亲戚,父母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当她意识到自己过分的个性时,父母亲的婚姻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了。她不是不知道‘离婚’这个单词,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分开后该何去何从:跟着父亲,她难以想象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们嘲弄鄙视的目光;跟着母亲,她更加不喜欢那个玩弄权术的势力大家庭。
这个时候林文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弱小,往日依仗的一切又是多么脆弱,不堪一击。
父母花钱让她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可是这个时候林文已经对人生心灰意冷了,她开始变得愤世嫉俗,憎恨伪善的家庭,憎恨丑陋的社会,不过却相信身边的朋友,只因为那简单的,冲动的,理解安慰的话。父母为她这种思想头疼,母亲骂她:谁生了你,给你吃,给你穿?是你那些朋友吗?
母亲的话很直接也很实际,但听在林文耳朵里却更加认定了他们的肤浅庸俗。林文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对别人好的,对其他人行善,那只是一种权利而已,并不是人人必须遵循的规范守则,残忍一点说,在某些方面父母对子女也是一样。林文要求太高了,她要全心全意的宠爱,物质,精神,完全无法忍受父母亲对她的一丁点‘不理解’。林文认为: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幸福完整的家,还不如不要生下她,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父母的罪孽。
她开始学会抽烟,喝酒,逃课,和不三不四的男孩们出去玩,她学会了‘堕落’,用一种幼稚的方式报复亲人,也在糟蹋自己。
父母逐渐对林文绝望了,而那时,至少是那时,林文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林文的班主任吕老师是个年轻有为的女教师,她是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里长大,完全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今天。林文刚开始很讨厌这个班主任,因为一开学吕老师就告诉他们:你们是交钱进的重点高中,虽说也有筛选,但已经是二手货了。
林文觉得这不是一个具有职业道德的老师该说的话。既然班主任瞧不起他们,那么林文选择首先瞧不起她。
就是这个林文认为她付钱,对方授课,纯粹利益关系的老师告诉林文:如果你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指望谁爱你?
是呀,她还指望谁爱她呢?
林文想笑,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哭了……
当林文重新回到课堂时,她已经学会了‘忍耐’和‘沉默’,并且慢慢开始找回从前的笑容。只是生活有时候太富于戏剧性了。
吕老师找林文的父母长谈,希望他们能够尽力挽救这段脆弱的婚姻,她三番五次地做工作,把从林文那里听到的委屈和希望转告他们。她尽了自己的责任,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责任。只是忘了林文的母亲在事业单位工作,歪曲的流言对一个出了好几位烈士的老党员家庭产生了不好的影响,林文母亲的娘家更加不喜欢这个外孙女了。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高三毕业前夕,一个意外的消息彻底粉碎了本已摇摇欲坠的家庭。
父亲和一个厦门女人的儿子已经一岁了,母亲也不愿意再和自己的情人偷偷摸摸地。
林文,两年多的时间并没有磨掉她身上尖锐的棱角,毕竟太年轻了,学会的只是暂且地容忍。在那种被至亲欺骗蒙蔽的愤怒和绝望下,林文的不甘和委屈彻底爆发了,她和父母大吵了一架,然后冲出了家,在冷漠的柏油路上奔跑着。直到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她虚脱地坐在了地上,捂住脸,痛苦地意识到:她无处可去。
麻木地走了一天,风吹干了已被浸湿的衬衣,吹干了额际的汗水,吹干了眼角的泪痕……林文看着路边的野草,大树,和在天空中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她的眼眶已经干涩,流不出泪了。
林文回到家,父母担忧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沸腾的怒火。林文也亦然,一瞬间的欣慰和温暖逝去,只留下冰凉和木然。
……
高考志愿,林文全填的哈尔滨的学校,目的是为了离家越远越好,可父亲却找人把她的档案转到了北京的大学。八月份办完离婚手续后,父亲带着林文和阿姨,以及‘弟弟’回到了北京——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临走前,林文给吕老师写了一封信,只有一句话:
老师,我太骄傲,太冲动,太幼稚了,我做错了许多,只希望从今以后不会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清晨起来,窗外飘起了绵绵的细雨,林文拿着一把雨伞出门了。她来到以前常去的小餐厅,照例要了一碗牛肉面,闻着熟悉的香味,林文很欣慰:还是有东西是不变的。
林文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听着亲切的方言,心里很平静,这就是她想要的:希望留住点什么。
上大学后和父母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了,刚开始是没有勇气去改变,后来是没有机会去改变了。所有的人都习惯了脸上的那张面具,习惯了冷漠疏离的应对。
林文的心依然很疼,只是日子久了,麻木了许多。她把希望寄托在将来,等待自己展翅高飞的那一天。
花样年华的少女,已经拥有了一颗想飞的心,注定了未来的道路不会平坦。
手机的铃声响了,诡异的声调,林文记起华扬老骂她:为什么不换个声儿,鬼哭狼嚎!
想到自己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林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幸福的笑容。
“喂?”
“我是……金钟文。”对方说话的腔调很怪异,语气间透露着一股急促和慌乱。
“我知道。”一听说话的声音就猜到了,林文轻轻笑了笑。
“你在哪儿?”
“在……”林文有点愣住了,她在哪儿呢……
“家乡。”林文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家乡?我想见你。”金钟文的声音低低的,有些生硬,有些祈求和习惯的委屈。
“不行,很远。”林文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怕……远。”金钟文的嗓音提高了,有些急躁。
“呵呵。”林文笑了笑,不管怎么样,被人惦记和需要总会满足她的部分虚荣心,对林文来说,她希望被人‘需要’,这似乎就证明了她的‘存在’。“过完了年我就回北京,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说完林文就挂断了手机,呼了一口气,心里舒服多了。
今年的春节也许是和母亲过的最后一个了,刚入大学时,她对和父母在一起本能地排斥,后来渐渐地,她开始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虽然依然很冷漠,依然无话可说,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已经各自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家庭,林文夹在中间,反而是多余的一个。华扬开玩笑地说她有了一个大大大家庭,而事实上,两边也不是她的家。
林文苦笑了一下,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有着很严重的洁僻,所以她习惯了放弃退让。
顺其自然吧,林文如此安慰自己:是自己的跑也跑不掉,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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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然大人的支持^-^
不过这篇文,我还是要说它很枯燥无聊,建议大家等文章结束后再看。它的意义很简单,只要大家看完后,心中会有一丁点的涟漪:啊!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些人,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作者本人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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