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白月光

　　第十七章

　　屈家阖府跪在前厅接旨，连屈老夫人都被扶着起身前来迎旨。

　　“圣旨到。”宣旨官走在前头，他起了一嗓子，众人的心脏就提了起来。

　　开始宣读圣旨的时候，却换了个人。

　　“奉天承运……”这个宣旨的人声音如清风拂竹叶，丝桐卧龙吟，极有质感。

　　屈含章听到他的声音，脸色却刷地变白，她甚至连圣旨的内容是什么都听不清。

　　“……择日进宫，钦此。”沐峯宣读完圣旨，勾着嘴角请屈芳接旨，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屈含章身上，见她始终垂首含颚，他眸中笑意更甚。

　　她要躲着他，他偏不让她如愿。

　　日后，她得天天见着他才好。

　　他请来的这道圣旨，为的就是如此。

　　“臣等谨遵旨意，吾皇万岁万万岁。”屈芳双手抬起，恭敬地接过沐峯手里的圣旨，他的心情无比复杂，只觉得流年不利，一桩一桩的破事都往他们神秀公府头顶上倒。

　　“公子亲自来宣旨，这在世家大族里可是头一份呢，神秀公。”被抢了差事的宣旨官话里尽是讨好，今日圣上派了多少人去各大家宣旨，也就只有神秀公府有这等殊荣，能得公子青睐。

　　哦，原来倒霉的不只他们一家啊。

　　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的屈芳露出了官场的职业假笑，顺便表示一下受宠若惊。

　　沐峯还上前扶了他一把，这让他真的有些愕然。

　　圣上的十一子公子峯最得圣心，忽然对他这般客气着实把他吓一跳。

　　临走之前，沐峯还特意夸赞了一下屈芳，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神秀公府果然人杰地灵，令郎与令爱小小年纪便凤仪出众，神秀公好福气。”

　　说白了就是夸他会养孩子。

　　屈芳继续职业微笑，先是自谦一番而后商业互吹了一下，直到沐峯上马离开，他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手里拿着的圣旨，他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糟心，真真是糟心。

　　圣上突然起意让世家大族子弟去学监府进学，放在以往，绝对是一件好事。

　　学监府什么地方？那是皇家子弟读书受教的地方。

　　且不说师资力量有多雄厚，单是能够进去陪公子们读书，就已经搭上了帝国下一代的船了。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圣上在这个节骨眼上下这种圣旨，可不就是变相把世家子弟当人质了嘛！

　　不仅如此，还把学监府改成男女同席的制度，让女子同男子一块儿进学，这简直无视礼教！

　　屈芳关起大门，气得差点把圣旨扔出去。

　　“爹，万万不可，这是圣旨！”屈昭见他爹差点违法犯罪，赶忙站出来阻止。

　　屈芳憋屈极了，又无可奈何地把圣旨放到桌上。

　　倒是一旁的屈可贞上前一步，抢过圣旨一把就往地上扔！

　　屈昭眼疾手快地在圣旨落地之前捡回怀里。

　　“胡闹。”屈老夫人拍了一下身下的梨花木，低声呵斥道。

　　说完这句话，屈老夫人也没再说什么，本以为她会好好说教一番正临危正坐准备洗耳恭听的众人就听到她转身回房。

　　“折腾了这么些天，昨夜还不得休息，你也快回去歇歇。”屈含章本想扶着祖母回屋，她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回去休息。

　　是呢，她本还病着，昨晚又未曾合眼，也是累极。

　　屈含章点头，转身也回了房。

　　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屈含章回到房里，关上房门，绕过屏风来到床榻边，顿时有些傻眼。

　　只见自己榻上的锦被拱起一团，像个小山丘似的。

　　睡前入珠和浮绿都会给她铺好床榻，不过今日她让她们都下去歇着，折腾一晚上，都十分疲惫。她在冷宫那一年过的日子，没想到却磨掉了她一身娇气，以前没有熏香没有蚕丝的绸被她盖了绝对睡不安稳，现在自己收拾收拾，掀起被子一盖便能睡个好觉，不差人铺床。

　　屈含章走进那团“小山丘”，伸出手，戳了戳。

　　“山丘”蠕动了一下，又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挑眉伸手，一把将被子掀开，里头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唔，好冷。”一声呓语传来，一只小手下意识抓住被掀起来的一角，一下又把被子卷了回去，团了成了团。

　　屈含章哭笑不得，方才“惊鸿一瞥”，她知道被子下面是谁了。

　　许是趁大家伙接旨的空挡，阿觉半路溜回去却不知怎么的跑到她这儿来睡觉。

　　大概是……迷路了？

　　神秀公府这么大，他才回来几天，没人带路着实容易走岔。

　　再看一眼自己的院落，屈含章感慨，入了冬花木枝叶都是光秃秃的，上面都落了雪，房子又都长一样，所以也不怪阿觉能走错门上错床了。

　　又伸手戳了戳小团子，屈含章试探性喊了喊屈觉的名字，结果团子把被子团得更紧了。

　　她无奈地浅笑一声，转身打开了衣柜，从里头取出一床新被。

　　被子虽是崭新的，然一直有仆婢晾晒，上次还拿出来熏过香，盖上也是极其温暖舒服的。

　　她把小团子屈觉微微抱起一些，往床榻里边再慢慢地放下，挪出来一个位置后再铺上这新被，慢悠悠躺下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着了。

　　这边睡得正香，留青院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接完旨意回到留青院的屈茵和江如之，两人守着陈家小娘子一会儿，便在边上的榻上合眼，等到醒来，才夸得那里不对劲。

　　“有没有觉得，”江如之蹙了蹙柳眉，看着自家夫君，“太安静了些？”

　　屈茵：“是挺安静的。”

　　江如之顿了顿，道：“阿觉呢。”

　　屈茵：“……应该睡着了吧。”

　　……

　　静默了一会儿，夫妻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默契十足地起身往隔壁屋里冲去！

　　看着整整齐齐的床榻，夫妻俩暗叫一声不好，阿觉这个小兔崽子又不见了！

　　以前就闹过一次，这家伙趁他们睡熟，竟然自己从椅子爬上了桌子再从窗户爬到了外面的树枝上，然后趴在上面掏鸟蛋玩。醒来的夫妻档没看到四岁的儿子，又看到门关得好好的，吓得魂差点都飞了，屈觉被拎回家后还被他们胖揍了好几下屁股这才没敢造次，哦，树嘛，还是照样爬，鸟蛋还是照样掏，掏到最后面，他自个儿哭卿卿地说，“为啥小鸟儿今年都不来了嘛。”

　　还能为啥，怕了你了呗。

　　……

　　扯远了，再看今日，屈茵和江如之发现屈觉不见了，先是在留青院一通好找，屋顶都上去看过了，还是没发现他的踪影。

　　屈茵嘀咕：“不会又爬树掏鸟蛋去了吧。”

　　江如之眯了他一眼，“你儿子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深冬时节，鸟影都不见一只，他们家阿觉才没那么傻，掏个毛线的鸟蛋。

　　屈府太大，没办法，只能喊人一块儿找了。

　　“切莫惊动老夫人。”屈茵同自家嫂子达成共识，绕开了老夫人的长春院，让奴仆都帮着找起阿觉。

　　珠玉院。

　　“外头怎么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逗弄着怀里的婴儿，姨娘柳烟烟瞥了一眼窗外。她从小就被人贩子卖到一个商户人家，那商户见她模样好，便收了当养女，请了人来教她，教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都是伺候人的玩意儿，是以她体态风流，一颦一笑如风拂柳花吹雪，一个眼神都是娇媚含嗔，这随随便便一瞥，都能瞥出风情来，也难怪屈芳经常往这屋里跑。

　　“说是在找留青院里的小公子。”拂梅很早便得了消息，她惯会拉拢人，许多小丫鬟同她关系不错，只不过进门看到柳姨娘睡着，才没说，现在姨娘问起，她就开口了。

　　“不过一个五岁大的稚子，还能翻出天去，”柳烟烟冷笑一声，又逗弄起自己的宝贝儿子，“你说是不是呀，娘的乖宝。”

　　“姨娘说的是，”拂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能把卫家表公子都吓晕的稚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灯，她想了想还是开口提醒道，“阖府除了老夫人的长春院没有动静，都派人手寻找了，咱们是不是也……”

　　柳烟烟拍着自家乖宝，眼神一直落在她儿子身上，语气淡如流水，轻吐出两个字，“去吧。”

　　她不是傻的，如果是她的人找着了，留青院便得承她一份情。

　　屈茵这个叔叔上不得台面，可他有个好妻子呀，江如之的医术绝对称得上是妙手回春，不然怎敢冒冒然把陈府小娘子往家里放。

　　说是没救活，人死了，下半夜就从后院里抬出去一具尸体，那也不过是唬弄别人的把戏，这留青院里头的灯啊，可是一直亮的呢，门户也是紧闭。

　　她可不傻，门儿清着，就算知道也得当做不知道，她死了不要紧，她还有个儿子呢。

　　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柳烟烟眸光沉了沉。

　　圣上下了旨，让屈家的子弟都去学监府进学，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可惜她的曜哥儿只有这么大，若是能当上公子王孙们的伴读，这锦绣前程可不就铺了一半！

　　可惜了……

　　柳烟烟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她的儿子，就因为小了这么些年岁，爵位捞不到，眼下连伴读的机会也没了。如若主君只有曜哥儿这么一个儿子便好了……

　　“找找了！”

　　“觉哥儿在妘娘子院里头呢！”

　　柳烟烟听着屋外的声响，嘴角忽而微微地扬起。她附身亲吻了儿子的额头。

　　娘会帮你的。

　　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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