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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山
因程大伯提起下月大堂哥生辰一事，程芷娘在心里盘算到时候随什么礼比较合适，虽然她本人对这个大堂哥没什么印象，但就冲人家当初那二两银子的礼，她也不能送得太寒碜。
她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见桌上的小酒瓶，那是她之前酿的药酒，心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第二日程芷娘一大早就起了床，推门出来的时候程康和程江都还没走，一家子人全盯着她，乌秀秀奇怪地问：“芷娘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饿醒了吗？”
程芷娘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自然地道：“今日想出去一趟，所以起来早些。”
“你要去哪儿？”程康问。
“就想到处转转。”程芷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在张家闷了大半年几乎没出过门，今日天气不错，我想一个人出去转转。”
她已经摸清楚了程家人的脾性，只要一提张家卖卖惨他们就一定不会有异议，果然，程康立刻就道：“行，你出去走走也好，记得晌午回来吃饭就是。”
在家里用了早饭，程芷娘狠心拒绝了程浩想跟去的要求，拿了个背篓挎在肩膀上就出发了。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程芷娘就进了麓乌山，她手里拿着镰刀，埋头在一棵棵树木的根部仔细寻找着什么，一开始无甚收获，直到往山里走了一截程芷娘才终于见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有了！”
她眼睛一亮，蹲下身用镰刀拨开草丛，那儿长了一棵结着红色的果子的药草，不过程芷娘可不是要找这种果子，她从背篓里取出一把小铲子，将这棵药草周围的土扒开，露出下面褐色的根部。她动作很小心，尽量不让铲子伤到根部，等她一点点将药草从土里拔出来，原来这药草的下头还长了许多圆形的根茎，每块根茎不过指头大一点儿，看上去其貌不扬，程芷娘却表现得很欢喜，她将药草放进背篓，拿着镰刀又继续寻找下一棵。
一阵子没有采药，程芷娘的手艺生疏不少，却越找越有兴致，也不知麓乌山是不是土壤比较好，她发现这里的药草品质都算得上上乘，而且似乎这里并不怎么被采药人光顾，一路走来几乎没见到什么被挖掘过的痕迹，而且越往里面走草药品类越多，甚至还被她找到了两种适合大面积培植的药草，她连根带泥巴装进背篓里，准备带回家试试看能不能栽种。
“去！”
随着陆铮的指令，小黑如一道闪电蹿进半人高的草笼里，很快它又从里面钻了出来，嘴里已经叼了只野鸡，它将野鸡放到主人脚边，摇着尾巴跟他邀功，陆铮挠挠它的下巴夸奖道：“干得好，晚上回去分你半只。”
小黑高兴极了，舔了舔他的手准备再进行下一次捕猎，陆铮将那只断气的野鸡丢进竹篓里，刚要带小黑继续前行，忽地听见一阵歌声从林间传了过来。
这歌声不远不近，听起来是个年轻姑娘在哼唱，小黑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突然往前跑了两步，陆铮低声呵道：“回来！”
小黑呜呜了两声，到底是回了陆铮身边，陆铮觉得它的反应有些奇怪，小黑平常对陌生人都是两种态度，要么无视要么警戒，今天这表现看起来和往常都不一样，像是很想过去似的。
他正想着，就见几丈开处的大树后头走出来一个人，那张脸他最近见过几次，哪怕离得有些距离陆铮也一眼认出，那是程家刚和离回来的妹子。
难怪小黑这家伙反应异常，也不知道它是看这个程芷娘哪里顺眼，每回见她都表现得极其亲热，陆铮瞥了眼坐立不安的小黑，低声道：“不许过去，咱们走。”
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忍不住回头再看了程芷娘一眼，他的位置在几棵交错的树木后面，因此程芷娘一直没发现他，她埋着头用镰刀在草丛间拨来拨去，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陆铮略略蹙眉，以他现在站的地方为分界线，再往里走就是深山区域，路难走不说还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女人家走这么里面来做什么？
他本来不想理她，但是掉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拧着眉思索片刻，到底还是回身大步朝她走去。
程芷娘本来专心致志在找草药，忽然听见前面有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树冠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那双眸子如古潭般深沉无波，只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愣了愣，顾不上过来撒欢的小黑，有些惊讶地道：“呀，大兄弟你也在山里啊！”
陆铮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道：“里面是深山，经常有野兽出没，你最好不要再往里走了。”
程芷娘愣了愣，明白过来他是在提醒自己里面有危险，顿时觉得这个人果然心肠很好，笑眯眯地道：“谢谢你啊，我就是进山来找些药草，不会走得太里面的。”
“这里已经算里面了。”陆铮提醒她。
“知道啦，我差不多也要往回走了，大兄弟你还要进去吗？”程芷娘问。
陆铮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沉沉看她一眼，唤上小黑就要离开，谁知程芷娘却突然压低嗓音道：“别动！”
陆铮一愣，就见程芷娘蹲下身捡了块石子儿朝他附近的草笼里掷去，石子儿飞进草笼的瞬间有一道黑影从里面弹射而出，直扑程芷娘面门，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陆铮没有半点停顿地抬起脚，一脚便将那道黑影稳稳踩在了地上。
“啊——”
程芷娘刚才看见草笼里有条蛇，想用石子儿将它打晕，谁知道失手给打偏了，眼看那条蛇朝她冲过来，下一刻却已被陆铮踩在了脚下，她睁大眼睛呆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忙跑过去看被陆铮踩住的那条蛇。
“你、你就这么把它踩死了？”
程芷娘眼睛瞪得溜圆，看着七寸被陆铮稳稳踩住的蛇，她用镰刀拨了拨蛇脑袋，看起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程芷娘仰起头，用佩服的目光看向陆铮：“大兄弟，你可真厉害啊！好身手！”
陆铮的脸色却不大好看，语气里带着几分克制的薄怒：“你不要命了？我要是没踩住怎么办？”
程芷娘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以为自己能打中的，没想到打偏了，谢谢你啊。”
她手上有泥，这么一摸就蹭到了鼻头上，偏她自己毫无所觉，还在那儿跟陆铮解释她本来以为自己有把握的，陆铮嘴角扯了扯，旋即又赶快压下去，只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种蛇有毒，如果被咬到会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下次我一定注意了。”
程芷娘暗叹自己太大意，前世的她练就了一手石子儿打猎的绝活，什么兔子山鸡还有蛇都不在话下，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换了具壳子手感也没了，刚才要不是陆铮出手她恐怕已经被蛇咬了。
知道是自个儿过于鲁莽，程芷娘好一番道歉，陆铮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他看她道过谢之后还站着不动，皱了皱眉：“你怎地还不走？”
程芷娘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仁黑白分明，眼尾略略上挑，配着那颗泪痣有种说不出来的动人，陆铮眼皮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就见程芷娘搓搓手，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兄弟，这条蛇…你还要吗？”
“……你想要？”
“是啊是啊。”程芷娘赶紧点头，“你要是不要的话就给我行吗？”
陆铮绷着脸道：“你拿去吧。”
程芷娘立刻将那条蛇捡起来，因为背篓里已经装满了药草，她就直接拽在手里，喜滋滋地对陆铮道谢：“太谢谢你了啊！那我这就下山了，回头见！”
说完她还对小黑挥了挥手，陆铮看她欢天喜地拎着那条蛇尸走了，那模样哪里像个大姑娘，跟刚得了下酒菜的汉子似的。
他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这女人即使穿着薄袄身形也依旧有些太过纤瘦，边走还边蹦跶着避开树根和不好下脚的地方，他突然就没来由想起那天第一次见她在树下蹦着要摘苦橘的样子。
不对，也不是第一次见，再早些时候他还在村子里见过她，不过当时只是随意一瞥，根本没有仔细打量过，现在看她身姿轻盈地在林间走动，陆铮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鲜活气息，跟旁的姑娘都不大一样。
他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直至程芷娘隐没在树丛间，陆铮才猛地回神，惊觉自己已经盯着她看了太久，他眼神微暗，敛了脸上的神色，唤上小黑转头往山里去了。
这边程芷娘满载而归，刚好是大伙儿回家吃午饭的时候，村民们就见她背上背着个背篓，一只手拿着镰刀，一只手拽着条两尺来长的蛇，脸上还糊着泥，顿时都给看呆了，程家小四村里人谁不知道，向来内向胆小，今日居然逮了蛇回家，这、这真的是程芷娘吗？
有些昨天围观过程芷娘跟虎子娘掐架的村民就议论开了，看来程芷娘之前在张家日子不会太好过，不然能把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逼成现在这副性子？难怪要和离呢，该！
程芷娘哪里知道自己不过带条蛇回家就又让人脑补成这样，她推门进院子的时候一家子人都在，乌秀秀第一个看见她手里的蛇，脸顿时刷地白了，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小、小妹你手里抓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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