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无痕

　　天还未亮，少年与勿里一同到天池旁等待师父传授武功。不远处，一个黑影向天池飞跃而下。勿里吓得大喊一声。
　　少年与勿里忙向天池跑去。
　　片刻间天池老叟从水中飞跃到岸上，犹如蛟龙腾空而起，手中拿着一刀一剑上飞身而来。
　　少年与勿里骇然道：“师父，你方才做什么？”
　　少年看着师父手中寒光闪烁，目光中满是惊奇之色：“这剑莫不是……传说中的腾空。”
　　“没错，此剑正是腾空，乃是颛顼佩剑，相传东异族侵犯中华时，此剑从天而降，后来四方若有兵来犯，此剑指其方向，攻无不克。我想你此行多半是为它而来吧。”
　　少年动容道“我只道是传说，不想真在师父手中。”
　　“为师今日就将此剑送给你。”
　　少年心下大喜，忙跪下接剑，不想一股寒流刺入心扉，天池老叟见他脸现痛苦之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少年放下手中长剑“我只觉，说不出的寒冷，仿佛冷彻心扉。”
　　“高出不胜寒，这世间的帝王哪个不是站在雪山之巅，如若连这点痛苦都受不了，你的野心看来是降服不了这把宝剑。”
　　少年脸现惊异“师父知道我是谁？”
　　“这些时日，我看你绝不是寻常富贵家的孩子，况且岳阳向来心气极高，又野心勃勃，你若不是大燕皇族，他决不会收你为徒，由此可见，即使你不愿表明身份，我也猜出一二。”
　　“师父又是如何看出我的心意？”
　　“那是因为慕容氏从来不缺野心家。”
　　少年微微一笑暗想：“我倒没四哥、五哥那么大的志向，只是万万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如今将这宝贝拿回去送给五哥，他定然十分高兴。”
　　勿里一句话也没说，她听着这似懂非懂的对话，觉得很奇怪，看看伯伯又看看公子，难道这麟哥哥是个很大的人物？
　　天池老叟将宝剑送给了少年，将手中的宝刀递给勿里：“勿里，这把鸣鸿刀送给你。”
　　勿里看着黑暗中隐约泛着红光的刀，双手接过。少年对着她顽皮一笑。
　　时光流转，转眼间已过了月余，这一月以来，少年与勿里每日练习剑法与刀法，虽说一同练习，但二人的武功却无半点相同，天池老叟又与别的师父不同，从不在旁提点，总是找个清静的地方独立而思。雪诺与呼延平不打不相识，如今形影不离，呼延平每次去打猎都带着雪诺，一人一狗时常聊聊天，其实是呼延平一直在不停的说，有时候雪诺也会嗷嗷几声，表示附和赞同之意。
　　这日两人正在天池旁练习武功，谁知勿里脚底一滑，一不小心跌入天池，少年来不及多想，纵身而入，奈何少年对游泳却不大通，一入天池，彻骨寒冷，凭借一身胆气才不断向下潜入，天池与江河湖海不同，天池深不见底，只能一味向下，少年体力渐渐不支，但心里担心勿里，也就只能咬牙寻找，不知为何，这小女孩竟能让他孤身犯险，他也搞不懂为何，他终于看到了勿里，她已经昏了过去，他抓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正要向上时，一具水晶棺，吸引了他的注意，棺中有一女子，犹如九天仙女一般紧闭双目，凤冠霞帔，国色天香，他实在好奇这女子是何人？准备抱起勿里上去，却无半丝力气。
　　暗中一双微凉的手抓住自在，待他睁开眼睛，看着旁边兀自沉睡的勿里，会心一笑，他坐起身来，呼延平趴在桌子上打着憨，他走出房门，师父依旧独立在茫茫雪地里，月光照射下，犹如仙人独立尘世。
　　“师父，他轻唤一声。”
　　“麟儿，你们怎会掉入池中。”
　　“勿里不小心掉下去，我是下去救她。”
　　“你待她很好。”
　　少年一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况且这些时日，勿里犹如我的亲妹妹一般，我怎么能不管她。”
　　天池老叟点点头，半晌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收你为徒？”
　　“师父说他日下山之时，会告诉我。”
　　“其实为师收你为徒正是为了勿里。”
　　“为了勿里？”
　　“师父弟子想问师父一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你问吧？”
　　“那天池中的女子是谁？”
　　“我的妻子。”
　　少年惊道“是师父的妻子，那为何会在天池下面？”
　　“就像你不愿让人知道你的名字一般，每个人都有秘密，我妻子的秘密也是不想被人所知的，你还要问吗？”
　　少年从善如流：“弟子不问了。”
　　“刚刚师父说收我为徒是为了勿里，师父和勿里……？”
　　“勿里是我的女儿。”
　　少年大吃一惊“勿里是师父的女儿，难怪师父对勿里那么好，这便说得通了，可是我看勿里并不知师父的身份。”
　　“我亏欠勿里太多，所以见你救了她的性命，把我一生所学传授给女儿的救命恩人也是应当的，麟儿，勿里身份特殊，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我不想她卷入恩恩怨怨，想她快乐的成长，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命不久矣，看在今日师徒情分，他日希望你多多照料勿里，像兄长一般好好照顾妹妹。”
　　“师父怎么会……师父必然长命百岁。”
　　“我不是个好父亲，麟儿你长大就会明白，半世缘灭，是何等悲凉，如今见勿里安好，心地纯良，又有你照看，我很放心。”
　　少年跪下哭道“师父。”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做这哭哭啼啼之状，我刚才所说希望你尽力做到，也希望你不要忘了当日的誓言。”
　　“师父放心，有我在一日，定竭力护她周全。”
　　“孩子，你记住今日的话。”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勿里身上，勿里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她走下床，推开门，向天池走去，“伯伯。”
　　“你醒了，感觉如何。”天池老叟脸含笑意。
　　“只觉得说不出的畅快，仿佛脚步也轻了。”勿里欢喜道。
　　天池老叟笑笑“你回过头看看。”
　　“怎么没有我的脚印。”
　　少年这才明白，原来师父将内力都输入勿里体内，此刻的勿里有着天下第一高手的功力，自然神清气爽，踏雪无痕。
　　勿里与天池老叟慢慢走着，少年稍稍落后，他既然知道了勿里和师父的关系，便想着留些空间给他们、。
　　勿里跟随着天池老叟一路慢慢的走着，勿里开口道“伯伯要和勿里说什么？”
　　“勿里，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寡义，为了野心牺牲女子者不计其数，你要记住：‘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勿里不明白。”
　　天池老叟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现在不明白不要紧，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你要记住要自尊、自爱、自主，这虽是男人的天下，可你决不能臣服于任何男人，我希望你能绝情断爱、无欲无求。”
　　虽然勿里不明白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但伯伯说得这样郑重，只是恭谨答道：“是，勿里记住了。”
　　此时天空再次飘雪，如柳絮般散落在勿里的头上。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天池老叟望着勿里离去的背影，目光逐渐黯淡，如同天上的明星坠落。
　　雪花翻飞，北风呼啸，天地间再次一片苍茫。
　　火堆旁的勿里担心道“天色晚了，伯伯怎么还未回来？”
　　少年想起师父的话，此时亦是担心不已，“咱们出去找找吧。”
　　“这是他的地盘，还能走丢了？”呼延平不解问道。
　　“你和我去找师父，勿里你待在这里。”
　　“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外一师父回来了，见我们都不在，岂不是要担心。”
　　勿里不情愿道：“好吧，我在这等着。”

　　少年与呼延平向天池放向走去，一路也未见人影，风雪越来越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两人寻了大半夜也未找见。
　　“公子，师父大概已经回去了。”
　　少年与呼延平回到木屋，勿里听到脚步声赶紧迎了出去，目光却现出失望之色“没找见？”
　　“没回来。”呼延平失望的说。
　　“伯伯会不会有事啊。”
　　少年劝道“别哭，师父一定没事的。”
　　第二日、第三日还是不见天池老叟的身影，少年知道师父已经去了。
　　勿里这几天话很少，也许是骨肉亲情的血缘至亲，仿佛能感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勿里，你的雪诺都饿瘦了。”
　　“勿里，你最喜欢的兔子腿，两个都给你了。”
　　“勿里，快看公子的剑法多潇洒。”
　　“勿里……”
　　少年与呼延平想尽方法逗她开心，但她还是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少年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天池旁。
　　“勿里，跪下、磕头。”
　　她怔怔的看着他“师父已经走了，他此刻正在天上看着你，他可不希望你这样伤心难过，师父那样疼爱你，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师父才会高兴。”
　　勿里哭道“师父好好的怎么会死呢？为什么？”
　　他将她小小的身体搂紧，柔声道“人都会死的，师父现在正和他心爱的妻子在一起，我想师父一定很开心。”
　　“真的吗？”她扬起满脸泪痕的脸看着他。
　　他用修长的手指拭去她的眼泪，璀璨的星眸望着他“师父此刻一定很幸福。”
　　她望着他的眼睛，只觉得安心与宁静。
　　三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长白山的积雪已经融化，松树枝挂满晶莹的水珠，发出耀眼的星星点点的光彩。雪诺此刻心情大好，正追逐着一个小松鼠，小松鼠抱着一颗松果，不紧不慢的跑着，勿里被雪诺和小松鼠逗得大笑。
　　“雪诺，你这个小笨蛋。”
　　雪诺故作凶状，吓唬小松鼠，小松鼠一溜烟钻进了洞里。
　　好似有马蹄声，她现在耳力极佳。
　　不一会，十二匹俊马上山来，马上十二个俊美青年，丰采奕奕，全都是银灰色铠甲，见到少年下马拜倒“陛下病重，请十八殿下速速回京。”
　　少年脸色苍白，急急问道“可严重？”
　　为首的将领答道：“只怕不好，太医说最多不过半月。”
　　少年点点头，转身看着勿里：“勿里，你与我回龙城吧。”
　　“我还有要回家去看顾娘亲弟弟，不能和公子一起走。”
　　少年当即解下随身玉佩，放到勿里手中“拿着它到龙城找我，到时自然可以找到我。”
　　眼泪止不住的留下了，三个月的时间实际上她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哥哥了，此刻见他要走，伤心的哭起来。
　　“不要哭，等我回去安顿好就接你和母亲弟弟到我家来，好不好？”
　　勿里点点头。
　　“疾风，你送她回去。”
　　“是。”为首的青年领命道。
　　望着少年绝尘而去的身影，勿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向山下跑去。
　　疾风追着道“你做什么？”
　　“我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少年看勿里追来，以为是想和自己回龙城，忙拉住骏马，伸出手来：“勿里，和我一起走吧，我让疾风接你母亲和弟弟就是。”
　　勿里摇摇头：“麟哥哥，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有些失望：“我叫慕容德，你尽快去龙城找我，知道吗？”
　　勿里用力点点头。少年无奈，转身策马而行。
　　疾风面无表情说道“公子既然说要接你去龙城，以后自然就知道了，何必急于一时，走，我送你回家去。”
　　勿里不理会疾风，暗暗念了几遍他的名字。
　　长白山脚下有一所小小的茅草屋，小小的院落里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正在看蚂蚁搬家。
　　“努尔。”小男孩听见有人叫他，站起来，高兴的喊道“姐姐回来啦。”
　　一位身穿粗布麻衣的少妇从房子里跑出来，把女儿搂在怀里“勿里你总算回来啦，娘有多担心，还好你平安回来了，要不我万死难辞其咎。”
　　“这位是……”
　　“在下疾风，我家公子让我送这位姑娘回来，既然任务已完，在下就此告辞。”
　　“吃顿便饭再走吧，还没有谢那位公子的大恩，不知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我家公子有要事在身，已经离开了，在下告辞，说完骑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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