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皇帝养大后……

　　怀王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说的像真的一样，能有什么大事？”

　　周沅回头看了李承浚一眼，只见他已然放下了筷子，一手举起紫玉酒杯，轻轻摇晃着那杯中的葡萄酒，面无表情的看向前方，全然看不出他是喜是忧。

　　怀王戳了戳周沅，道：“你瞧陛下做什么？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诉我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这个人好奇心强的很，你说八卦可不能说个一半，管杀不管埋。”

　　周沅嗔道：“你急什么？哪个说不告诉你了。我且问你，你觉得陛下今日兴致如何？这些世家女子他可有中意的？”

　　怀王啧啧叹息，道：“我劝你趁早别费那个功夫，陛下从小就这副样子，说的好听呢，是喜怒不形于色，说的不好听呢，就是面瘫脸。你要是看他的脸能分析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那就算在下我输了。”

　　周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这也就算了，我是担心陛下兴致不高，白费我一番力气。不瞒你说，”她压低了声音，“此次我借着春日宴的机会，把长安城中适龄的大家小姐都请来了，也不拘是世家还是新贵，只要陛下喜欢，我便下了旨让她入宫，封后封妃的全凭陛下做主。”

　　她话还没说完，怀王一口酒就喷了出来。

　　见众人齐齐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怀王忙随手作了揖，笑着说了句“对不住”。

　　众人便也齐齐行礼，径自去谈笑了，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毕竟怀王是陛下的亲皇叔，又很得陛下信任，他的笑话实在不好笑，怕是笑多了脑袋会掉。

　　周沅怒目看他，道：“你干什么？”

　　怀王从怀里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嘴边的酒渍，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周沅，低声道：“陛下主意这么大，在婚姻大事上，又岂是你能摆布的？”

　　周沅道：“我哪敢摆布他？不过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这个做母亲的，也要稍微尽尽心才行。后妈也是妈，我们当后妈的苦，你是不会明白的。”

　　怀王笑着道：“你要是觉得当陛下的后妈苦，倒可以试试当他的婶婶。”

　　周沅啐了他一口，道：“你想得美。”她在心里叹息，怀王可是全长安女子的梦中情郎，上到六十岁下到十岁，都痴迷于他的颜值。

　　谁做了他的妻子，只怕不出三个月就会被这些女人们的目光杀死，连被毒死、害死、意外致死的几率都比别人大好多。

　　周沅是个惜命的人，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而且，她心里明白，她配不上那样潇洒超脱的李玳。只有真正风华绝代的传奇女子才配得上他。

　　酒过三巡，周沅笑着站起身来，道：“往年的春日宴都是你们男人的天下，今儿个也该轮到我们女人了。哀家瞧着席上这些水灵灵的女孩子，真是心里欢喜得不得了。不若你们陪哀家玩个游戏如何？”

　　席上的女子皆齐声道：“臣女听凭太后娘娘吩咐。”

　　周沅知道，必定是各家都嘱咐过她们了，也用不着她做思想工作，省去了许多麻烦事，她心里很高兴。

　　周沅看向子衿，子衿微微行礼，走上前来，道：“诸位姑娘，游戏唤作击鼓传花，与先帝时所玩的击鼓摧花同为一理。”

　　先帝善击鼓，一次他击鼓一曲后，起初未发芽的柳枝吐出了绿色来，便是“击鼓催花”的由来，当年一度引为美谈。

　　子衿接着道：“今日的击鼓传花，便是击鼓一曲后，这花落到哪位姑娘眼前，便请这位姑娘饮酒作诗，若是不擅长作诗的，便唱一曲，或是舞上一曲，都使得。”

　　早有宫人取了花球过来，递给周沅。

　　周沅笑着道：“这便开始了。”

　　随着鼓点敲响，她便随手将花球掷了出去。

　　鼓点“咚咚”的响着，周沅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兴奋个什么劲，大约老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吧。

　　相反，李承浚的眸子却越来越冷，渐渐的黯淡下去。他不时回头看向周沅，见她手舞足蹈的与怀王嬉笑着，不觉握紧了拳头。

　　鼓声停了。

　　何徽一脸无措的望着手中的花球，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微微咬着唇，道：“臣女并无擅长之技，只怕要令太后娘娘失望。”

　　阳阿帝姬坐在她身侧，朝着周沅挤眉弄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沅知道，想必嫁给陛下这事，是阳阿帝姬一厢情愿。何徽自己怕是不愿意的。

　　周沅深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却也不能不帮着阳阿帝姬尽尽心。

　　便调整了一下表情，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温婉和气，笑着道：“不拘什么都好。徽儿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何徽抬起头来，很是腼腆的看着周沅，道：“臣女喜欢瞧些话本子。”

　　周沅几乎一口老血卡在胸膛里，她不禁有些感动，自己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单纯不做作的女孩子了。

　　不得不说，徽儿这种耿直的性子真是讨她喜欢的很。如果她进宫做周沅的儿媳妇，怕是周沅做梦都会笑。

　　“既然如此，徽儿便用自己喜欢的故事作一首诗罢。”周沅柔声道，“哀家待字闺中的时候，也很喜欢看话本子，尤其是兰陵笑笑声和西山红叶的，写的很是不错。”

　　何徽像是与周沅很投契似的，笑着道：“臣女也喜欢西山红叶的故事，他书里的女子都是巾帼豪杰，并不拘泥于闺阁之事。”

　　半晌，何徽开口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周沅笑着道：“虽只有两句，却听得出咱们徽儿胸中有丘壑呢！”

　　何徽很腼腆的笑了，盈盈一拜，方才坐下去。

　　周沅瞧着阳阿帝姬很是不满的低声嘱咐了何徽几句，似乎是在抱怨她不用心。而徽儿只是浅浅笑着，很温婉的样子。

　　鼓声继续敲响，周沅瞧着席上的姑娘们，有的跃跃欲试，有的漫不经心，还有的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她偶然发现，崔太微也在席上，她坐的还算端正，只偶尔扭动一下，也不算辱没了崔家的门楣。
　　她见周沅看向自己，便咧着嘴冲周沅笑着。

　　周沅亦报以她一个微笑，不觉感叹，崔家着实丧心病狂了些，连十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不过李承浚也才十六岁，这样算来，倒正是般配。

　　她正想得出神，鼓声已停了下来。

　　周汐捧着花球站起身来，绕过坐席走上前来，款款走到舞台正中央，向着李承浚盈盈一拜，道：“臣女愿献上一舞。”

　　周沅看着她的架势，方在心里感慨，果然这才是有野心的女子该有的样子。想要什么，便拼尽全力去争一把，就算输了，也无愧于心。

　　于这一点上，周沅很欣赏周汐。女子柔顺温婉固然是好，可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同样令人感佩，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此时夜幕已悄然降临。周遭已点了数十盏宫灯，将这舞台中央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周汐微微拍手，早有宫人将红色的绸缎围绕在宫灯之上，营造出一片绚烂的光影效果，使人宛如置身于红梅林中一般。

　　而周汐轻盈一舞，便宛如梅花仙子，曼妙的很。

　　这舞本就有十分，如今更衬得如同十二分一般。席上众人都看得如痴如醉。

　　连周沅都不得不感慨，她这个堂姐，果然称得上惊才绝艳，冠绝天下。

　　她若是进宫来……

　　周沅不禁看向李承浚，见他仍是一脸漠然的样子。她在心底叹息着，也许周汐进宫来也没用，那种书里所说的“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盛况，在李承浚身上，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

　　不过，她记得周洵和她说过，这世上有种男人是很闷骚的。简而言之，就是外表冰冷，内里热情似火。

　　也许李承浚就是这种人，也未可知。

　　周汐一舞罢，周沅果然听到了一阵唏嘘之声。男子们都觉得意犹未尽，而女子们大多感慨由此珠玉在前，自己也没有献丑的必要了。

　　结束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这花球也得再转几手才算罢休。

　　周沅便微微示意，那宫人便继续卖力的敲起来。

　　王家姑娘以桃花为题作了一首诗，那韵脚也是极妙的，用典也很是恰当，一听便是下了功夫准备的。

　　萧家姑娘歌了一曲《白头吟》，是汉代才女蔡文姬作的词，她自己作的曲子，周沅不懂音律，可听着也甚是动听。

　　轮到周漓的时候，她扭扭捏捏的弹了一曲琵琶。指法虽熟练，可毕竟面对柳公子，表情实在太过做作。

　　周沅看不得她那副故作矜持的样子，只觉得辣眼睛的很，便避过头去。可瞧着苏氏的样子，倒像是颇为满意。

　　怀王转过头来，低声道：“没想到你们家阿漓还有这么风情万种的时候啊！比你强多了。”

　　周沅这才明白，原来这种做作在男人心里，是约等于“风情万种”的。

　　果然是自己太无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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