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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
洗三那天办的隆重又盛大，与婍良心中所想的简单一起吃个家宴差距巨大。但曹俨说他如今的官职在那里，少不了应酬与来往。纵使不是洗三，也会有别的名目。
婍良还能说什么，现在人人都看到了襁褓里的孩子，日后若这个孩子不见了，岂不是在汴京要引起狂风巨浪。她要是想走都得把借口想好，否则哪里走得了。
离开仿佛成了她的执念，没有一日她是不想的。不是曹俨不好，他如今体贴又温柔，是个完美的丈夫人选，从他为儿子举办的洗三宴来看，他更是个好父亲。
她手臂酸痛，报不了孩子时，都是他在旁边哄着抱着，完全不假手于人，连奶娘看了都暗暗称奇。
只不过府里人嘴紧，所以才没有到外头去说罢了。世人都讲究‘抱孙不抱子’，像曹俨这般抱着孩子走来走去，连孩子的鼻涕泡儿都要细心擦去的男人，真的是举世罕见了。
只不过他说，他从小没有了父亲，所以想给容典多些父爱。
这理由很说的过去。
可婍良还是很担心，他这样日日搂着，万一生了浓重感情，到时候不让她带着孩子离开可如何是好。
可她现在在坐月子，不好挪动，不然她都想回娘家避两日。
可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子叫她割舍不下，或许是在外头奔波了太久，或许是心灵已然疲惫，她想找个地方暂时歇一歇。
灵昀哥哥如今在牢里过得很好，床前有书，桌上有茶，再点一炉松香，那就是他最期待的生活了。
比起外面的阴险狡诈、政局迷离，这样单纯的环境好像才最适合他。
曹俨下值的早就会跟她说说灵昀哥哥的事，他今天又做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他笑了没，他可有皱眉。
还有从前，那是先帝还在世的岁月，从他平淡的口吻里一一说出来，婍良听着，仿若窗外的风都停了，唯有花儿还在静静婷立。
偶尔也会跟他聊些别的话，看的志怪小说里的神仙、鬼怪，史书里的奸佞和贤臣，兵法里的排兵布阵……
她和他聊得很愉快，她这才知道，幼年家贫的他在俘获权势后仍旧没有抛却对读书的喜爱，仍旧日复一日的看书，才有今天的博览群书，知识渊博。
与她一个世家贵女都不相上下。
她还是第一次找到跟自己想法如此契合的人。
“《夷坚志》里有一篇‘三河村人’的故事，他做梦梦到了自己在路上遇到了七个胡人马骑，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衣的人骑着白马，面带怒色的对他说：‘你前世是唐朝蔡州的士兵，吴元济叛乱的时候，我用百姓来治理叛乱，却被你杀了。我怀恨依旧，现在见到你，虽然已经过了好几世了，但是你还是得用你的命来偿还我。’，于是那个人就射中他的眉心”。
“他做了梦醒过来就很害怕，但是他妻子说，夜里做的梦有什么值得信的，你肯定是想多了。”
“但是他更加惶恐了，于是就想逃到六十里外的一家亲戚家躲几天，谁知道走到半路上，真的见到了七个车骑，还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人，他吓坏了，转头就跑，那骑马的人就喝止他叫他停下。但是他不听，于是那个骑马的人就骑马追他，到了他面前，引弓射死了他。这七个人真是女真，胡人。跟他做的梦半分不差。”
曹俨默默的听完，才道：“梦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愚蠢。”
“我第一次读到这篇故事时以为那老翁要是没有举家出逃，就不会遇见那七个女真，也就会没事。”婍良笑道：
“可是后来我再一琢磨，我想只要他一直对梦深信不疑，进而疑神疑鬼，整日惶恐不安，就是没有那七个胡骑，他也会被自己给吓死。”
“他太蠢了。”曹俨都不屑于做过多的评价。
婍良赞同的点点头，连他妻子都知晓梦不可信的道理，他为什么还愚蠢的深信不疑呢。
就是这世上真有鬼，他没找上门来，你又何必怕。
遇到事就知道慌不择路的逃跑，不是愚蠢是什么。
他倒是用词精辟，一个愚蠢就勾勒出一个天命老翁的懵傻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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