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归

　　程戡听着温惜的话，能明显察觉出她话里的怒气。

　　也恰好是在这时，林子里缓缓走出一群华衣锦冠的男子。程戡当下便明白了什么，不再压制手下的豹子，飞身过去了温惜身边。

　　而那盛怒的豹子竟也没有去追程戡，而是立马跑回到了那群男子身边，乖巧地伏在为首男子的身前，与先前凶猛之态简直天差地别。

　　程戡快步走到温惜身旁，“温二姑娘方才没被那畜生伤到罢？”

　　“多谢程将军关怀，温惜无碍！”

　　温惜比程戡更早看到那群贵公子从林子里急急地赶了出来，心里立马联想到了什么，此刻见那豹子如此驯服地蹲在那公子身前，更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于是温惜又厉声道，“程将军怕是看走眼了，方才那不过是只豹子罢了，真正的畜生们，现在才出来！”

　　温惜想到的，程戡自然也想到了，他早先就听人说过，京中的一些王府公子，喜好养些番邦进贡的珍奇兽类，为了训练它们，有时还会用监牢里的犯人来当诱饵。

　　程戡自然不会做如此恶事，可他最多只能管辖自己手下的人，旁的人若是执意如此，他根本管不过来。

　　程戡没想到温惜此刻会如此生气，不过扫了眼温惜怀里去了半条命的女子，程戡心里也憋了一顿火，之前只以为他们只是用男犯来戏弄，没想到今日连女子也不放过，当真可恶！

　　而那群突然出现的公子们自然也听到了温惜故意大声说的话，当下便明白了温惜这是在指桑骂槐，为首的公子立马气得跳脚，“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戏弄小王爷我，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那男子便朝着温惜走了过去，眼中还露出色眯眯的凶光，显然不怀好意。

　　只是那人还没走到温惜面前，便被一旁的程戡一下掀翻在地，接着又被狠踹一脚，立马朝着身后那群男子飞了过去。

　　而与这小王爷一道的那帮人显然没料到这番状况，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立马四散开，生怕被殃及到，于是那小王爷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当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温惜本已经做好了狠狠教训那人的准备，可没想到程戡居然替自己出手了，她自然看得出程戡下手丝毫没有留情，那公子只怕要肉疼上好一阵了。

　　而且温惜转念又想到，看那公子穿戴如此华贵，身边还有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只怕身份不低，若失自己方才贸然出手，只怕会惹下麻烦，可程戡就不同了，看方才毫不留情的样子，只怕身份比那公子还要显赫。

　　温惜想，这人可真是心细，得亏他出手了，不然自己今日怕是要给长姐闯祸了。于是程戡在温惜心里的形象再次拔高。

　　温惜这边正想着，小王爷那边，一群人见他落了地，立马又围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自己的热情和忠心。

　　而那小王爷在地上躺了许久，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虽然话还有些说不利索，但依旧大声叫骂道，“程戡你这是抽什么疯！小王爷我还没追究你殴打我豹奴的责任，你居然连我也敢打，我看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我定要到圣上面前告你一状！”

　　那小王爷虽然说的大声，但心里却非常没底，他是指定不敢去圣上面前告状的，甚至他都不敢将自己被打的消息传回府里。父亲和祖母在府里就总是叮嘱他，这京城里，哪一家都可以不顾忌，但唯独遇上威远将军府的人，一定要绕着道走。

　　他并不知道缘由，但总是被这般叮嘱，心里自然也记得的，因此他往日在京城横行霸道，闯了那么多祸事，可从没去触威远将军府的霉头。

　　方才他一早就看到了程戡，心里不自觉就要回避，就连自己豹奴被打的责任都不想追究了。

　　不过看到程戡身旁那个面生的女子他却忍不住起了贼心，虽然穿着朴素，但依旧掩盖不了她出色的容貌，再说穿色如此简朴，想来身份也不会多显赫，即便自己看上了，只怕程戡若是识相的话，定会乖乖奉上！

　　可没想到程戡不仅不识相，居然还敢对自己下如此毒手，他叱咤京城这么些年，就没受过如此侮辱，还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今日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于是这小王爷立马把家里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对着程戡大骂出口。

　　但程戡又岂会被这样无用的草包吓倒，“到圣上面前告状？好大的口气！不知小王爷打算以什么名目去面圣？难不成还向今日一般，放一只豹子去皇宫乱咬人？”

　　程戡这话简直没给那小王爷留丝毫脸面，可小王爷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因为他虽然是刘国公府的小王爷，身份无比尊贵，可实际上他们府上没有丝毫权势，也无半分官职，只不是是仗着刘国公府的脸面罢了。

　　他可以用刘国公府的名头在京城横行霸道，可若是要进皇宫，没有一个好的名头，他还真进不去。

　　这个时候，小王爷也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什么不好说，非说去圣上面前告状，皇宫能是那么好进的么？

　　可话既已出口，又怎么收的回来，小王爷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继续道，“既然你能进去皇宫，我凭什么进不得？何况今日当众行凶的人可是你，你不向本小王爷赔罪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如此耀武扬威！”

　　“我当众行凶？小王爷怕是糊涂了，我也无意与你辩驳，稍后我便带了那女子去面圣，让圣上来裁断，到底是谁在行凶！”

　　程戡这话不过是恐吓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爷罢了，可没想到那小王爷居然还当了真，“程戡你这是污蔑！那女子不过是名囚犯罢了，不说她没事，今日即便我的豹奴伤了她，也不过是杀了一个女囚而已，你又何必去向圣上告我的状！”

　　温惜方才便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刻见这个小王爷当真将人命视为儿戏，心里更是气愤。

　　南梁国的女囚大多都是被家人连坐，本就是受了牵连，已经很凄惨了，如今还要被如此侮辱，当真让人生气。

　　程戡看出了温惜的气愤，于是再度向小王爷发难，“小王爷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要去圣上面前告状么？怎么我要成全了你，你却又不让我去面圣？难道小王爷心虚了么？”

　　“你别血口喷人，我怎么会心虚，我又没错！”

　　“既然没有心虚，那便随我去面圣，让圣上做个裁断，若小王爷当真受了委屈，也好让圣上还你个公道！”

　　今日这事本就是自己理亏，再说程戡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自己随他去面圣，哪里会讨得到公道？

　　于是小王爷只能认怂，“区区小事怎么好麻烦圣上，今日算我倒霉。白挨这一顿揍！”

　　说着小王爷便要带了人，灰溜溜地走了，可程戡却没想这么容易放他走，“慢着，既然小王爷自认理亏，那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走了呢？这女子方才险些丢了命，小王爷若是不受些惩罚，怕是说不过去罢？”

　　“什么？惩罚！程戡你好大胆子，就连我父亲和祖母都不敢罚我，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对我如此无礼！”

　　见小王爷言语如此粗鄙，程戡言语也更冷了几分，“既然我们达不成一致，那还是去面圣，请圣上裁断的好！”

　　自己的把柄被程戡拿得死死的，小王爷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怂，“那你说，要如何罚我？”

　　“第一，向这女子道歉。第二，若无必要，永远不能再踏入这御景园。”

　　“什么！程戡你当真是昏头了，居然敢提如此无礼的要求，我可是堂堂刘国公府的小王爷，你居然让我给一个犯人赔罪，还说什么永远不得踏入御景园，程戡你这是要赶我出去么？”

　　小王爷觉得这样的刑罚太过严重，可程戡却觉得并无不妥，甚至太过轻纵。

　　可他也知道，刘国公府没有权势，却能在京中横行这么多年，自然是看在当初曾在战场上救驾的缘故，碍于情面，这么多年连圣上都不好当众责罚刘国公一家，自己就更无权利下狠手了。

　　不过将这个草包小王爷赶出御景园，他还是能办到的，毕竟御景园本就不是供人玩乐的地方，今日这小王爷进来已经是名不正言不顺了，真不知他何来的底气，还敢在自己面前叫板。

　　于是程戡也丝毫不顾忌道，“这御景园可不是刘国公府的后花园，可以任你撒野，今日我即便将你赶了出去，你又当如何？”

　　“你敢，我可是刘国公府的小王爷，你程戡军功再多，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军罢了，你岂敢动我？！”

　　程戡听这小王爷的意思，是铁了心要胡搅蛮缠了，他也不想再废话，当即便想将这人扔出去。

　　可没等程戡有动静，便听身后有人朗声道，“我竟不知，这刘国公府的小王爷居然有如此气派，竟然连程将军都敢不放在眼里！”

　　温惜随着其他人一同朝身后看去，只见一高一矮两名华服男子走了过来，方才那声音便是由高个子那人发出来的。

　　在场除了温惜，其他人自然都识得太子和三皇子。立马跪下向两位皇子行礼。

　　而程戡身份尊贵，又有战功，再说有和太子是熟识，自然用不着如此大礼，于是程戡只是微微拱手行礼，而温惜则一时间愣住了，没有丝毫动作。

　　不过太子并没在意温惜失礼的样子，而是继续对刘国公府的小王爷道，“小王爷方才似是没听清程将军的意思，那本太子便再说一遍，小王爷还是快些带着你的人出去御景园罢，否则让父皇知道你将这皇家重地当做了私人内院，想必你刘国公府承担不起这份罪责！”

　　见太子也站到了程戡那边，自己当真是丝毫胜算也无，那小王爷只能告了声罪，灰溜溜地退下了。

　　一群人雄赳赳地来，偷偷摸摸地走，刘国公府的面子今日算是丢尽了，更何况这可不是只有今日，日后他怕是再难进这御景园了。

　　父亲和祖母说得果然没错，威远将军府的霉头当真触不得，小王爷这下才回想起家里的叮嘱，只是再无用处，丢了的脸面可不是说捡就能捡得回来的！

　　见小王爷一行人已经夹着尾巴走了，温惜却对怀里的人不知该怎么处理，她自然想救，但也知道自己没这个权利私放囚犯。

　　程戡见状，微微沉思片刻，叫来了一个守卫，将人带下去先行救治，然后再做定夺，温惜也只能听从程戡的安排。

　　一旁的太子和三皇子与程戡也是熟识了，但这还是头回见程戡和年轻女子在一起，而且看起来还颇为上心，当下便猜出了什么，刚想打趣一句，没想到却被程戡先发制人，“太子，三皇子，程戡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便带了温惜，二人牵着马朝着马场去了。

　　太子：“……”

　　三皇子：“……”

　　什么要事？陪女眷么？这人怎么突然间开窍了，也会向女子献殷勤了？只是这女子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一旁的三皇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却已经看懂了些什么，对一旁的皇兄说道，“皇兄，那女子与程将军好似关系匪浅？”

　　太子并未看向弟弟，依旧盯着程戡他们远去的影子，嘴里却说道，“你倒是眼尖，你瞧瞧，那姑娘手里牵着的是什么马？”

　　经皇兄的提醒，三皇子才幡然醒悟，“那是程将军最宝贝的赤影？怎么如今却到了那姑娘的手里？”

　　太子这才侧身看了弟弟一眼，“只怕当真是关系匪浅呢。”

　　却听三皇子又道，“只是这程将军如此遮遮掩掩，似是不想让我们探到那姑娘的身份，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太子听弟弟的话，突然来了兴趣，想把人藏起来，你藏得住么？我今日非得查个明白，于是他说到，“走，我们也去马场！”

　　“啊？今日不是去看新贡来的金毛狮子么？怎么突然要去骑马了？”

　　太子轻轻敲一下弟弟的脑瓜，“金毛狮子有什么好瞧的，我们去瞧瞧程戡的宝贝！”

　　“宝贝？什么宝贝？”

　　于是太子和三皇子也一同去了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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