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归

作者:星尘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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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子


      虽然进京之日未定,但温舒也不敢再多耽搁,立马着手将丰城诸事安排妥帖。

      内宅的事所幸也没什么好记挂的,安家现如今只剩下温舒姐妹三人,其他亲戚早已断了联系,因此届时赴京,丰城就不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只需将福叔留下,看顾好这安家大宅就好。至于府内的仆役,在她们走后自然得遣走一批,只留几人供福叔差遣已足够了。

      真正难办的是安家在丰州城的众多果园庄子。安家凭种植果树发家,成为丰城首富,其下属的庄子和果树自然不在少数,这些都是带不走的,因此还需着人好好打理,要知道这可是安家的命根子。

      不过在此之前,温舒打算先去几个庄子看看。

      一早让福叔把马车备好,温舒先去找了温惜,有这个武艺高强的二妹在,她出门的时候连护卫都省了。

      及至二人到了安宅正门之时,马车已经在候着了。

      福叔上前道:“大小姐,马车以备好,这就可以走了。”

      温舒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想想这还是自己首次跨出安宅,和温惜一同上了马车,对福叔莞尔道:“走吧。”

      安家的庄子都在城南的郊外,而丰城进行水果交易的果子行也在城南,因此为了方便管理,安宅也并非坐落于繁华的城中,而是偏居城南。所以马车没驶多久便已出了城。

      温启安在时,虽然也教导温舒一些生意上的事,但却很少带温舒到下面的庄子去瞧瞧。而温启安亡故之后,原来的温舒被各种事务缠的手忙脚乱,在接管温家生意近半年来,也未曾得出空来到庄子上视察一番。因此庄上的农户几乎都没见过温舒。好在福叔经常过来,已经是老面孔了,有他在,温舒倒也不担心。

      出城之后,马车又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渐渐驶近庄子。温舒从帘子的缝隙往外看去,隔着一段路便见已经有人候着了。

      进了庄子,温舒被温惜扶着下了马车。来人立马上前行礼:“小人陈翰见过两位小姐。”

      福叔在来的路上便和温舒说了,城南的几个庄子,皆是由陈翰总管,温舒想着能有如此重任,应该是个相貌老成的中年人才对,却不想面前这人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年长多少。

      如此一来,温舒便不能不对陈翰高看一眼了,如此年轻能得此重用,想必应该有不少真本事。

      这般思虑着,温舒便笑道:“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想粗粗视察一番。我自接管温家以来,还不曾来庄子上走走,对于各个庄子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陈管事既然管着这些庄子,个中情况想必已经熟稔于心,不知管事可方便带路?”

      陈翰忙道:“原就是小人职责所在,岂敢推辞,两位小姐请随我来。”

      于是一行人就缓步进了庄子。

      温舒边走边看,庄子里的规划很是严整,道路俨然,园田有序,看来陈翰管理确实老到。不过上一世温舒学的就是园艺,专门研究果树方向,因此以现代的眼光看这个庄子,问题自然也不少。

      温舒边走边看,发现这庄子虽然大,但果树种类却少的可怜,只见有桃,杏,李几种。不过温舒也明白,这倒不是因为温家栽植少的缘故,实在是这个时候果树的栽培品种确实比不上现代水平。前世书上便说,李、杏、枣、桃、栗五果是古代市场上流通的主要水果,栽植也比较多。

      当然其他果树并非没有,不过开发利用的程度远不及上面五种,不过得益于运河水路的发达,其他地方的水果在丰州的果子行也并不少见,温家对此也多有经营。

      温舒觉得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想要将温家生意做大,仅靠这几种水果可不行。必须还得引入其他地区的栽培品种。

      这便是上一世书上学的引种了,说起来在技术落后的当下,这倒是发展果树,增加水果种类的最佳方法了,而且操作起来也比较简单,再说上一世学了那么多东西,温舒自认在这方面整个南梁国恐怕也没人比自己更熟悉,这就是温家的优势所在。

      走着走着,温舒又发现问题了,“陈管事,这果树栽植得如此密集,果园环境郁闭,收成难道不会受到影响?”

      闻言,其余人皆是一愣,没想到温舒会有如此见解。再大多数人看来,果树越多,结的果子当然也就越多了,怎么还会关心果园郁闭的问题呢。

      不过行家人陈翰的眼光自然和常人不同,他一听温舒的问话,便知道这个大小姐对于果树栽植确实有些门道,之前很多人还担心温老爷亡故之后,温家会后继无人呢,但陈翰这时却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不过当下要紧的是好好对答温舒的疑问,因此陈翰思虑片刻道:“大小姐果然慧眼,果树彼此间距过密,互相影响,确实会造成减产,不过若是贸然砍去许多恐怕更得不偿失。当初老爷便说到了这个问题,但却一直没有很好的解决良策。”

      陈翰此种顾虑温舒当然明白,别说是在这南梁国,即使是在上一世,果园郁闭也是大多数果树存在的一大弊病。郁闭的果园不仅会引起减产,树体之间通风不好,对果实品质同样有损,再说,种植得太拥挤,果实成熟之后,采摘的时候也是一个麻烦。

      这些理论,陈翰他们未必懂得,不过温舒也不急,她不期望一口气就吃成个胖子,这才是她第一次来,发现一些问题便足够了。再说她即将前往京城,即使想大刀阔斧地改革一番,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徐徐图之了。

      回头她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留给陈翰参考,多少也能有些用处。

      于是温舒说道:“你说的也有理,不过如此栽植终究是弊大于利,我回头好好想想再议吧。”

      陈翰连声应是,一行人继续往前。温舒忽然看到了前面的蜂房,笑道:“咱们这果园居然还利用蜜蜂授粉?”

      陈翰闻言深感奇怪,蜜蜂授粉之法知道的人甚少,应用实践的人就更少了,可大小姐却能一眼看出这蜂房的用处,果然非同一般。

      于是陈翰出声道:“大小姐果然博学,竟知这蜂儿是用来果树间授粉的。小人之前曾见有些果树开花之时,蜂儿盘旋及至,久久不去,思量许久才弄清这授粉秘法,想来也只有咱温家的果园才通晓此法。”

      陈翰言语间很是自豪,温舒对他的才智确实也非常欣赏,“难怪陈管事年纪轻轻便能当此大任,今日得见方知管事确有大智,这些庄子由你打理我当真省心不少。”

      “大小姐谬赞了,能为小姐分忧,是小人的福分。”见陈翰居功却不自傲,温舒心里更是喜欢,觉得以陈翰的才能,在这庄子里亦是委屈了,日后指点历练一番,必能独当一面。

      温舒正思量着,却听陈翰说道:“小人有一疑问,不知大小姐可否解惑。”

      温舒大约知道他想问什么了,便道:“陈管事想问的,可是这蜂儿授粉之法为何不是各种果树皆宜?”

      见陈翰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温舒便知自己所猜无误,于是接着道:“蜂儿授粉虽好用,但却并非通用之法,原因在于并非所有果树都需其他树来授粉,若是能自产自足,蜂儿授粉岂非多此一举?再有,有些树并非通过蜂儿授粉,而是凭借风来传粉,此类果树,蜂儿同样没有用武之地。”

      温舒此番话不仅让陈翰大为折服,就连福叔也深受震动,险些就要老泪纵横了。而一路无言的温惜则依旧一脸无欲无求,一副“我长姐就是这么厉害”的样子。

      见陈翰依旧满脸求知若渴,温舒不禁莞尔,“看来管事对此兴趣浓厚,若这几日得空的话,不妨到安宅去找我,正好我也有诸多事需向管事请教。”

      陈翰听着,一脸诚惶诚恐,“大小姐折煞小人了,小姐疑问,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说着还有些扭捏,“既然小姐不嫌小人愚笨,那改日小人就去叨扰了。”

      温舒见状,心里更是开怀,陈翰实在是个可造之材,她巴不得能将自己所学一股脑儿全传授出去,自己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而且这半年来,外人都对温家的庄子虎视眈眈,等着看好戏,可这陈翰却把手下的庄子管理的铁板一块,省去了自己很多麻烦,这份心意温舒自然不能视若无睹,对于陈翰的忠心更是赞赏非常。

      眼下既然陈翰乐意学,温舒当然也不藏着掖着,笑着说道,“陈管事这话我可记下来了,这几日若我等不到你人的话,决不轻饶。正好我也想看看管事还有什么过人之才没施展出来。”这一番打趣,让陈翰更加羞赧,手足无措的样子连一旁的温惜都觉得好笑。

      温舒也不再戏言,太过热情可是会吓到人的,要是得不偿失可就不好了。

      一行人又走了许久,基本把庄子都看遍了。温舒大概了解了这附近庄子的情况。虽然问题不少,但那是以现代的眼光来看,若局限在当世,这几个庄子管理都属绝佳,也难怪果子行如此多商户,唯有温家能脱颖而出,成为个中翘楚。

      而这里面,陈翰功不可没,温舒甚至在想,如果可以的话,届时将陈翰一同带往京城便再好不过了。

      温家在京城尚无根基,一切需重头来过,要是能有陈翰这样的老手辅佐,自己必定能省很多功夫。

      不过此时还需再议,温舒也就没有当场提出。只是记下了庄子亟待改进的几个问题,便打算回城了。

      陈翰像来时一样,一路将温舒他们送出了庄子,看着温舒还有些恋恋不舍,温舒见了不禁失笑,约定了日子,便催促陈翰快去忙庄子的事宜。她们也转身上了马车,缓缓地往城里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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