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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之际兄弟见面不相识
亡魂王觉得很烦,不只是因为比划虚招的无聊,竟然沦落到陪人戏耍的地步,也不只是因为此时的自己貌似已经沦落到一个宠爱弟弟的哥哥形象,完全颠覆了自己向来鬼畜的作风,虽然这些都让他觉得很呕,但更重要的,是眼下这事态,该怎么收拾啊...
百止若是不清醒,小猫就没活的可能了,可若是他清醒过来?以他的臭脾气,若看到小猫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还不立马拿剑砍过来?没脑子的臭小子!果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在不属于自己智慧范围之内...亲人啊,你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做麻烦!
心里叹了口气,好在方才鬼骨也交待,这两人只要适度的折腾一下就好,不需要留下性命,不然...背后那些监视自己的小喽啰...哼!鬼骨,这次,倒真是,我欠你的情了!不过,若是实在没办法,就是拼上那禁制的痛苦,也要把这两个小鬼送出去!只是,百止小笨蛋,苦头不吃,实在怕你不长教训啊!
心思既定,便不再犹豫,见百止已经习惯性的跟上自己的招式,眼神渐渐清明许多,力道也适时的收敛起来,亡魂王便冲着百止冷冷一笑,瞬间,将骨刺向外一抛,只留细细的银色的线在手中,骨节鲜明的手指优雅地动作,带来的却是四溢的杀气,百止根本来不及防备这突然转变的攻击,便被骨刺狠狠地穿透肩膀,百止身子一个不稳,顿时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骨刺,刺入自己的身体,慢慢蜿蜒。
寒气不断侵蚀着每一条经络,待百止要调集法力将它驱逐时,心中更觉恐怖,猛的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曾被自己伤到的亡魂王,瞳孔里折射的,是疑惑,是恐惧,是懊恼,是不安,是对自己大意的无奈...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清楚自己的脉络走向,以至于伤到自己的同时,便已经封印了自己的法力?
百止面色已经发青,却强行将乌榴大剑狠狠插入地面,死死地支撑着自己,站立在敌人面前。体内的寒意太过霸道,可自己再怎样,也不能屈服,至少,至少给小猫撑出时间,快些离开这里!念及此,百止猛地转头看向小猫,这一眼,却让他心中大恸,就在不远的地方,不久前还笑的开心的小猫,那笑起来眼儿弯弯的小猫,现在居然,居然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百止紧紧抓着乌榴剑,苍白的指节那么有力,似乎下一秒就会崩裂,可他没有感到一丝痛楚,似乎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是自己,让她如此安静的,躺在这样丑陋的地方...
不,不行!自己绝对不能,让她就躺在这样脏乱的沼泽!那些丑陋的异形怪会盘绕在她的身边,试图将她撕裂;那些贪婪的怨魂,会纠缠在她的周围,妄想将她吞噬!他怎能将她抛在这样的地方?对了,还有鬼七大人,她一定会救小猫,不管多重的伤,只要有她,小猫一定会好起来!就连自己身上那么可怕的禁咒,不也有她从佛界讨来七茎莲花?
念及此,百止眼中骤现出一丝希望,如同月光下的黑谭,莹莹闪着微弱,却温和的光。他慢慢向小猫靠近,完全不顾强行冲击封印带来的痛苦,鲜血自嘴角不停地流下,从死死握着剑柄的手指流下,乌榴剑呜咽着,同他的主人一起,缓慢却坚定地向小猫靠近。亡魂王心中一急,这样不顾性命的决绝,对身体是大害啊!自己封印他的法力,也只是为了他不要太激动,这臭小子,真的不要命了?
再也忍不住,亡魂王恨得将手中的骨刺一捏,骨刺登时化作细小的骨灰,四散了去。他瞬移到百止面前,双手结印,试图完全封印百止的行动,却不想,眼神触到百止的表情,便再也下不了手...那看向他的明显的敌意,怨恨,杀意,反倒让他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亡魂王呆立在原地,看着百止拖着僵硬的身体,绕过自己,向小猫走去,他走的很慢,很慢,有时候还有停下来缓口气,可是,眼睛却直直盯着小猫,不再看自己一眼。心中纵有百转千回的痛楚和叹息,甚至听得见自认为早就死寂的心,在那瞬间,破裂成碎片。仿佛有什么,在不停洞穿他的心脏,先是尖锐的疼痛,继而,便是钝的,却持久的折磨。他想捂住那不知是酸楚,还是苦涩的滋味,却不知该怎样阻止它们的肆虐。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泛着灰绿色的,阴冷的幽光,不同于活人健康的肤色,也不是死去的那灰白的色泽,似乎嘲笑自己这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东西,居然也妄想回到亲人身边...他想大哭,却早就忘了哭是什么滋味,他想大笑,却发现,自己的表情,早就定格在,那嘲讽般的,无奈上...
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年的等待,等来的,到底将是什么?
弟弟不认得自己,眼神中的敌意,生生刺穿了千年的期待...
在这阴冷潮湿的沼泽中,在被禁咒折磨的身体里,自己的灵魂,居然还那么天真么...
你,和他们,是敌人!
我,和你们,是敌人!
敌人...么...
亡魂王闭上眼睛,嘴角竟然微微上扬,生生扯出一个僵硬的冷笑,他想起万年前,自己带着百止,跑到汤谷的育婴池,看着那白嫩嫩的小婴儿,懒洋洋的趴在阳光幻成的金色泉水中,乌黑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手中从人界带来的零嘴,口齿不清,含糊地念着:“吃吃,好吃吃...”巫杀那时候还是小孩姿态,装模作样的稳重,却孩子气十足,抢过自己手中的零嘴,一次次将百止引逗到池边,又一次次,在百止宝宝接近他们的时候,用法力推动泉水,将他再次送入水中,百止宝宝拿不到,却也不哭,干脆转身,用肉肉的小屁股对着他们,扒拉着小手,狗狗一般,在水里玩得开心...
他又想起,待百止不必在水中也能吸取法力后,自己在教巫杀法术时,不得不分出心思,幻出草地,蝴蝶,来干扰百止宝宝旺盛的好奇心。这边是小小少年巫杀练习法术,面上冷静,心中不知怎么咒骂自己的严格,那边是刚会爬的百止宝宝,在幻境的草地里睡着,不时甜甜的吐着泡泡...
他还想起,千年前,有个满头乱发的老头,咧着一嘴黄牙,不知得了什么秘法,竟然在修仙途中走火入魔,完全丧失了神智,甚至妄图将汤谷的百止宝宝,炼化成增长法力的一枚引子。他与巫杀拼尽力气,终于将他毁掉,身形俱灭,却不知他用了秘法,在百止身上加了禁咒,同死同灭,伤痕累累的他,只能将大部分禁咒引至自己身上,却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还能认得出,自己是眼前这器宇轩昂,一身红衣尽显英雄本色的,百止大神的哥哥?
可是,自己一点儿后悔,都不曾有过...
在这沼泽住下,只为能多看他们一眼;练就一身邪术,忍受禁制的痛苦,只为能有一天保护他们;只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记得这么清楚,他们,却要忘记?
是因为记忆太过沉重?还是因为这样的哥哥已经是他们的耻辱?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怎样的原因,能够变成今天的敌对?怎样的理由,能够磨灭万年的守护?那么,此刻的自己,若是杀了他们,是不是,就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不要什么亲情,不要什么光明,我只要!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伤到我自己!!!
再睁眼,灰绿色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冷冽的杀意,转身看着历尽艰难,已经走到小猫身边的百止,地上的鲜血,划出了他扭曲的路线,哼,为了一个丫头,那么劳心劳力,怎么就忘记了你的亲哥哥?也好,就让你们,作对苦命鸳鸯吧,这也是哥哥,能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
冷笑一声,轻轻抬手,将那些被地面吸取的,百止的鲜血,引导出来,长长的,红的带些墨色的血带,连着百止的伤口,亡魂王手指微微一动,那边的百止就是一个踉跄,百止并未在意,只是靠着树干缓缓滑下,用尽力气扶着小猫的脑袋,轻轻放在自己的腿上,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亡魂王,似乎他们之间连着的血带,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最终看着小猫的小脸,轻轻的,无奈的,勾起一个笑,闭上眼睛,完全的昏睡过去。
亡魂王看着百止苍白的脸,他的头发很黑,平日里很是柔顺,刚才的战斗,将那黑发拨乱的有几分不羁,倒是趁了那张透着几分邪气的脸。眼睛闭着,并不紧,似乎还在等待有力气的时候,能够猛的睁开,闪过自信,闪过孩子气,闪过坚强,闪过偶尔的任性,亡魂王不知该怎么办,若是他没有昏过去,自己真的,会取他性命,毫不犹豫。可眼下,对着这样仿佛熟睡的脸,他却不知,自己能不能将他狠狠甩起来,甩到连魂魄,都飞散的无影无踪...他的指尖,是百止的血,或者说,也有自己的一部分,悠悠的七茎莲花香,暧昧地若有若无,果然,他的禁咒,被解除了...若是自己取了他的血,那禁咒,便再也无法伤到自己...手指微抖,那边的百止微微皱了皱眉,果然,很疼...让他连昏睡,都会察觉...
亡魂王站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将血带截断,看看指尖的红,再看看散落地面的一行血,转身向密林走去,却不想,身后传来了一身,低低的,略带哽咽的声音:“哥...”
身子再也无法移动,只能定在那里,无法动弹。是幻觉吧...一定是的...百止怎么能记起自己?他们早就忘记了,忘记了还有一个人,一直静静守护着他们...
摇摇头,抬脚,继续离开。
“以末哥...哥...”
脚步停住,身体僵硬的无法转头,有谁,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千年来,这个名字,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以末,以末...还有谁?能清晰却不迟疑的,叫出自己的名字?或者说,还有谁,能从这样可怕的骷髅般的躯体中,认出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以末?灰绿的眼眸,作为亡魂王的象征,苍白的,紧紧包着骨头的皮肤,是不死不活的证明,这样的,完全异于人,异于妖,异于神,就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有人,能认出来,自己是那个以末...哥...这样叫的,除了百止...还有...
身子一抖,难道,是他?
不,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不,绝对不能!
狠狠吸了口气,身形一闪,向密林奔去,不想,对方更快,瞬间就将自己的右臂抓的死紧,自己舍不得伤到,便怎么都挣脱不了,那力气大到能将自己胳膊捏断的手,什么时候,这臭小子,有这么强的力量了?亡魂王,不,该说,是以末,拼命按住心中的激动,扭头不敢看向身后的人,只能冷冷的说:“什么人,这么大胆!”
话音刚落,右臂被大力一扯,整个身子便顺着对方的力道,朝着对方扑去,瞬间,以末就被禁锢进一个颤抖着的温暖的怀抱,虽陌生,却熟悉...果然,是他...以末无力推开,也无心推开,这么久的寂寞和痛苦,只在那人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便消散的彻底,他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心想,太累了,我也想,好好睡一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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