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

作者: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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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9】


      马车一路滚滚向前,隔了一大段路,陆棠棣就瞅见门口的陆笈,他正抻着脖子,遥遥地见着自家的马车,还擦亮眼睛,确认一番,大步迎了上来。

      “棠儿啊,你走的这一天,为父是饭也吃不下,午觉也睡不着啊。”

      陆棠棣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前者被亲情包裹,后者无人理会,陆白杨心里苦,陆白杨要说。

      “爹,有我保护阿姐,你怕什么?”陆白杨顺势拎起鱼篓,“看,我和阿姐钓了好多鱼。”

      兰舟看着满满当当的鱼,传下去:“拿给厨房罢,今日做全鱼宴。”

      “棠儿,这是你钓的鱼?”陆笈一脸自家孩子长大了的表情。

      一群人进府,陆棠棣点点头,陆笈又问,“你们不是上私塾去了吗?”突做惊恐状,“不会是苏老东西为难你们罢?”

      “爹啊,你怎么这么多疑,今天先生没露面,我们闲着无聊就去钓鱼了。”

      几人回屋,陆棠棣觉得经过一天相处,苏临矶倒也没觉得像他们口中似的可怕。

      苏临矶回到将军府时带回很多鱼,刚到大堂就见着父亲母亲等待多时,苏熔金黑着脸,指责道:“你说说你今天干了什么?居然跟着他们一起逃学,孔先生一个人都没见着,这不是叫我失约于人?”

      何璧一边给老爷顺气,一边给苏临矶使眼色,“老爷,今天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丹儿,光是他一个,不可能鼓动所有人,尤其是那谢家公子。”

      “嘭”的一声,苏熔金气道:“你就知道护着他,他会变成今天的模样,都是你惯的。”

      被拍桌声吓得双肩一耸,何璧大气不敢出。

      “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这不关我娘亲的事。”苏临矶拉着何璧的手,“娘,我们走。”

      苏熔金拍案而起,“站住。”

      何璧应声站住,可苏临矶偏要拉着她走,不理会何璧小声的劝解,只回何璧小声的一句,“娘,我们走,这里不是他的军营,我们也不是他的下属,不必看他脸色。”

      苏临矶像往常一样没听他的话,苏熔金气的脑阔疼。

      将母亲带到安全的地方,苏临矶说,“娘,我今天钓了一条鱼,已经让厨房去熬汤了。”

      何璧知道儿子有孝心,慈爱地摸着苏临矶的头,儿子长大了,欣慰一笑,“等会,你端一碗给你父亲,说不准,喝到鱼汤,他气就消了。”

      苏熔金再年轻一些时,常年在外征战,赢得了加官进爵,可是错过了苏临矶的成长,陪伴太少,感情也淡。

      “娘,我们不提他,就当他还在外打仗没回来。”苏临矶不乐意看到他个人,总感觉有个陌生人插足他们母子的生活,让人感觉像鞋子里进了石子。

      这些年,何璧一直试图缓解他们父子的关系,可是总在关键时刻,苏熔金领命出征,也是这样,他们父子关系越来越冷。

      何璧劝他,“丹儿,不许你这么说,他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每一次何璧这么劝他,他都会这样回复。

      这句话正巧被赶来的苏熔金听见,苏熔金是带着火气来的,可听到亲生儿子这么说,火气顿时被浇灭了,心里又酸又凉,眼角还有些痒。

      苏熔金看着何璧抚摸着苏临矶的头,苏临矶温暖一笑,他又默默地掉头,不去打扰他们,儿子的一句话比让他打败十场仗还难受,可真要他选,是家还是国,苏熔金毅然决然选择后者,国之不存,安能有小家。

      他落寞离去的背影恰巧被苏临矶看见,苏临矶盯着背影,直到人影消失。

      “丹儿,听娘一句劝,等会,给你爹送碗汤去。”何璧好脾气地劝他。

      或许是刚才的背影触动了他,苏临矶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他答应了,何璧就高兴起来了。

      苏临矶嘴硬地遮掩道,“娘,只要你高兴就好。”

      苏家的后院不像别家布置别致,会栽一些有格调的花草,或者挖个池塘建个亭子,他家,只有几棵干巴巴的树,其他全是兵器。

      冷冰冰的兵器,就如他们的主人一样。

      苏临矶提着食盒过来时,苏熔金还在练枪,这是他每天日常。

      神威烈水枪在空中劈得“咻咻”响,突然,苏熔金哎哟一声,吃痛地捂着腰,用枪撑着地。

      见状,苏临矶连忙冲上去,扶着苏熔金,生硬地担心道:“来,先坐下,我去给你叫大夫。”

      在儿子难得温柔小心的搀扶下,苏熔金坐下,明明疼的冒出了冷汗,还骗人,“我没事,你爹我上阵杀敌数余栽,这点小伤算什么?”

      “行了,别显摆了,你先喝汤,我去给你叫大夫。”苏临矶打开食盒,却发现鱼汤洒了一半出来,一块最大的鱼块掉出碗。

      苏临矶顿时有点难过,好好一碗汤。苏熔金自己端过汤,喝了一口,赞不绝口,“鱼汤鲜美,听说,这是你钓的鱼。”

      苏临矶嗯了一声,和他说话太尴尬,虽然那个“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找个借口离开,“我去给你叫大夫,你别动。”

      喝到鱼汤,虽然只有半碗,苏熔金还是觉得眼角酸酸的,看着鱼汤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人老了,活动活动练一下枪都能闪着腰。

      苏临矶叫了大夫,让母亲带着大夫去了后院,到后院时,苏熔金还巴巴地看着,没看到儿子的身影,坐着的高度一下子矮了一截。

      何璧让人扶着老爷进屋,这头叫人收拾食盒,食盒里洒出的汤还没干,那块掉出来的鱼已经被吃了,剩下细小的骨头。

      这时轰鸣一声,天光打雷没下雨,在床上躺了许久,苏临矶起身,心烦意燥地拿了佩剑去荒院练剑去了。

      与苏家的后院截然不同,谢家出的向来是风流雅士,他家的后院百叶争翠,特地从家宅附近的大江引来一渠活水,绕着家宅一圈,又回到大江。

      谢璟满载而归,府上上上下下都有鱼汤喝。

      院子里,清风裹香,极淡的香气若有若无,不浓不烈,香是上品的香。

      这闻香的人自然也是有格调的人。

      谢启放下碗,拾了一块雪白帕子,擦了擦嘴,又用淡茶漱口,最后才说:“私塾怎么样?”

      想了想,谢璟答:“还行。”

      “这钓鱼的主意是谁出的?”

      谢璟又答,“陆家的姑娘陆荷月。”

      复而又想起答题得鱼竿的事,谢璟不自觉浅笑。

      谢启问:“何事如此开心?”

      “小事,”谢璟问他,“寻着母亲的踪迹了吗?”

      谢启是名士风流,多年前与一名云游四方的药医相爱,生下谢璟后三年,她便走了,她是爱谢启的,但她更爱自由,爱的轰轰烈烈,谢启只能让她去。

      这一去,谢璟的母亲便很少回来,或许一两月回来一次看看他们父子,或许过个三年五载回来一次,每次,并不会停留很久。

      谢璟的母亲像一阵风,来过,留下痕迹,而他就是那道痕迹。

      闻言,谢璟喝茶,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母亲,只记得印象里的母亲美丽得大方。

      谢府上的老人知道,谢家夫人常年在外漂泊,刚来的新人,还会误以为夫人早就去了。

      谢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在心里的日期又加上一笔,何时,母亲才愿意安定下来。

      裴潜抬头看天,只是因为,天空是最明亮的,哪怕是夜晚。

      “啪”得一声,姬红珠拍下筷子,气得瞪着裴潜,“你没长眼睛是罢?怎么我夹什么菜你就夹什么菜?你是不是成心气我?”

      刁蛮刻薄的嘴脸倏然变得娇气惹人怜,姬红珠撒娇道:“老爷,人家不想看到他。”

      裴壬也只好放下筷子,抚着姬红珠光洁的肩头,宠溺时又有些纠结,“夫人,这怕是不好罢?这要传出去,到时候多管闲事的又要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虐待前房的儿子。”

      只要裴壬一丁点没顺着姬红珠,她就发脾气,甩脸色,猛地推开裴壬,故意说给他们俩听:“你们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行了罢!”

      说着就要走,裴壬连忙起身,耐着性子哄她:“这不让他上桌确实不好,家里人多,指不定哪张嘴就给说出去了,小祖宗,我明日得空带你去买胭脂水粉好不好,别生气了?”

      每次一闹情绪,必然要流出一笔银子。

      姬红珠眼睛一亮,“你说的?”

      “是,我说的,”裴壬把她拉到桌旁,“你要多少买多少。”回头,厌恶地瞪裴潜一眼。

      这样的眼神,裴潜早已习以为常,他默默地吃着面前的一碗菜。

      刚才,明明是裴潜夹了一块鸡肉,姬红珠故意截胡,反而污蔑裴潜和她抢食。裴潜不会解释,因为裴壬只会不管青红皂白地骂他怪他。

      在裴府的每一天都如此黑暗压抑,裴潜匆匆吃了饭回房关紧门,除了裴壬姬红珠叫他,他不会出门,省得姬红珠看见他又故意找茬。

      每一天,活着的每一天,裴潜都会偷偷拿出母亲的画像,娘,我好想你。

      画像上的女子出落得恍若姑射神人,气质上佳,仪礼得体,自然不是姬红珠这等风尘女子可比。

      然而,正是姬红珠这等坏心肠的风尘女子叫他母亲丧了命,死前还那么痛苦。

      被过往的仇恨刺痛,身边一丁点小温暖都会被无限放大,比如今日,裴潜的手被鱼钩扎出血,在他眼里,这等疼痛不足挂齿,可是陆棠棣却担心他,还给他止血包扎。

      裴潜在难过的时候想到了陆棠棣,林小景在被亲情包裹的时刻也提了她。

      “娘,你不知道,今日那个陆棠棣多过分。”林小景拉着娘亲撒娇。

      旁边的林桓连忙哄女儿:“木木,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一遇到事就找爹娘。”爹娘可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他剩下的话被林香茵拦腰斩断,抱着宝贝女儿,一边柔柔地哄一边狠狠瞪他,“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现在女儿受委屈了,你还向着外人?”

      林桓向来是个嘴笨的,这些年他从来都说不赢,只记得很多年前,他大着胆子和林香茵吵了一回,结果被骂的很惨。

      那件事成了街里街坊耻笑他的话柄,后来,他也不和林香茵吵了,要是真快吵起来了,他就装聋作哑。

      林香茵是个嘴皮厉害的,可没想到,她女儿回回被陆家姐弟堵的无话可说,想来,是随了林桓罢。

      “爹,你吃了我的鱼怎么还不帮我?你是不是我亲爹。”被林香茵护在怀里的林小景高傲地扬起脸。

      可能这就是吃人嘴短?林桓赶忙撇清楚,“木木啊,爹,只有你一个女儿,爱你还来不及呢……”

      林小景得意片刻,突然想起来什么,和父母说了两句回房去了,然后让梨花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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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时候最有感觉的一幕是,苏熔金把掉在食盒里的鱼块也吃了,当时写的时候脑子里就开始脑补画面,四十多岁的将军手上还留有打仗留下来的伤疤,可是他小心地端起碗,感动又心里暖洋洋地喝汤,想到这是儿子钓的鱼,抹了一把泪花,喝完汤偷偷检查四周,发现没人然后把掉出去的鱼块如视珍宝地吃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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