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英莲不可怜

　　入冬没多久，扬州迎来今年的初雪。

　　细细粒粒的雪花飘飘扬扬，给大地、房屋、山川草木都铺上一层洁白的银装。

　　一个简陋的四合院里，院子中央却早早有个单薄的身影，正拿着跟她差不多高的扫把开始打扫。

　　莫莲扫了会儿，忍不住把扫把磕在肩膀上，双手捂着呵了口气，试图缓和一下自己冻到快要僵硬的手，又上下活动手指免得血液循环凝滞。

　　她可不想小小年纪就生冻疮，不然以后年年都要来这么一遭，谁受得了。

　　莫莲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破棉袄，还是赵婆子不要了给她们的，御寒能力一般，寒风一吹，直冻得哆嗦。

　　赶紧扫完院子，她去厨房喝了碗热水，又在灶火前烤了会儿才缓过来。

　　她现在的处境，可不能生病！

　　今天本没轮到她扫地，只是二妞有点发烧，莫莲实在不忍心便替了她，希望她能熬过来。赵婆子可不会那么好心给她抓药，可能还会骂她不中用，晦气。

　　莫莲是半月前穿越过来的，天知道她活得好好的，不过是睡了觉，醒来就变成古代一小女孩儿，看样子，还是准备卖掉的小女孩儿。

　　巨大的生活落差确实有点让她接受无能，但在生存危机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她没有原主记忆，只能比照旁的小女孩儿行事，事事小心，唯恐被怀疑，还好赵婆子无暇关注这些小细节，半月下来，她倒是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们现在在扬州郊外，小院里有八个女孩儿，根据莫莲猜测，都是拐来的。

　　她自己大约6、7岁，从水里的影子来看，模样应该不差，眉间还有颗米大的胭脂痣，倒是比较特别。

　　她想着以后要是能逃出去，凭着眉心的痣，或许还能找到原主家人。

　　“柳儿姐姐，水好了吧，我们给赵大娘送去吧。”莫莲说。

　　“你把水舀到盆里。”柳儿随手指指旁边的木盆，支使莫莲干活儿。

　　柳儿也不过9、10岁，在几个女孩儿里算大的，模样出挑，做的活计也轻省。根据莫莲暗暗观察的结果来看，赵婆子恐怕会把她卖到青楼里去，只是柳儿自己似乎没这个觉悟，还为自己得到优待沾沾自喜，对别的几个女孩儿有点看不起。

　　莫莲自身难保，又不喜柳儿的性子，便不想惹麻烦，任由她。

　　莫莲把热水端过去，等赵婆子洗了脸，又回到厨房烧火，这时赵婆子才打开锁从柜子里舀出碗米，又舀了碗黑面粉。

　　米自然是她跟她那口子的，黑面才是几个女孩的口粮。

　　赵婆子吝啬又心眼多，生怕她们偷吃，所有粮食都锁得紧紧的。

　　她一边拿粮食还一边骂道：“白养了你们这堆懒货，就知道吃吃吃，一年要吃掉老娘多少银钱……”

　　莫莲心里暗暗撇嘴，她就没见过比这些女孩更勤快的孩子了，而且，她们全部人吃的加起来也没那两口子多。

　　其余女孩儿也早醒了，洗衣服的洗衣服，喂鸡的喂鸡，忙完这一切，才开始吃早饭，也不过就是一碗黑糊糊。

　　放在以前，莫莲绝对吃不下这种东西，现在为了活命，也习惯了。

　　她迅速喝完自己这碗，把二妞给她送屋里去。

　　趁人不注意，她从掌心聚了一颗晶莹剔透米粒大小的水珠，滴在糊糊里拌匀。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的金手指，上一世15岁时出现的，穿越时也跟着过来了。

　　她右手掌心可聚出灵露，每日三滴，最多可逼出五滴，但却超出身体负荷，过后会虚弱一两天。

　　灵露功效极多，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疗伤治病，增味增效……

　　只是她怕被人发现，从来不敢在人前使用，最后暴殄天物，用这灵露来做菜，开了家私房菜馆。

　　有灵露加持，她自家又有传承，手艺不错，开业后生意不说多红火，小富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她的美好生活才开始，就一觉睡到了这里。

　　莫莲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去，踏进屋里把二妞叫起来吃饭，希望有这灵露她能挺过来，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二妞烧得迷迷糊糊，却还知道吃饭，吸溜几下喝完糊糊。

　　“二妞，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赵大娘就要把你丢出去自生自灭了。”莫莲靠近二妞耳边悄悄嘱咐。

　　她现在跟花儿分担着二妞的活计，短时间赵婆子或许不会怎么着，毕竟要留着卖钱，时间一长，她一不耐烦就把二妞直接扔了也是可能的。

　　莫莲喂了二妞糊糊，片刻不敢耽搁把碗洗了就开始做针线。

　　她小时给芭比娃娃做过衣服，勉强会缝个衣服，加上或许有原身的本能在，她磨合几天，现在倒是有模有样，能绣朵花了。

　　莫莲依旧没有放弃逃跑的事，只是他们被关在院子里，又被赵婆子盯得紧，根本找不到机会。一旦逃跑不成功，等待她的结果，莫莲想到前几天的事，便不禁心中一寒，行事更谨慎了。

　　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像她们这种小姑娘，打死就打死了，根本没人在乎。

　　二妞终于还是挺过来了，因为她生病期间莫莲对她的照顾，好了后倒是跟莫莲更亲近了些。

　　或许是灵露的原因，莫莲比一般人要耳聪目明些，加上她注意收集消息，半年下来，倒是从那两口子的闲言碎语里拼凑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们现在在扬州城郊外，离扬州城只有半日路程，世道还算太平。百姓光景好了，卖儿女的就少，两口子买不到人，就只能去拐，尤其是佳节时候，人多事杂，说不定就有照看不周的地方，被他们寻机拐了孩子。

　　大半年里，小院里走了一个，又来了两个，莫莲觉得应该都是被拐来的。

　　莫莲心里生出股危机感，她已经感觉到，赵婆子看她的表情有点不一样了。

　　“我先前只觉得小红这丫头比别的丫头白嫩些，没想到长了两年模样更好了，我看比柳儿还强几分，再养两三年，不知道有多少老妈子要争……”

　　小红是莫莲现在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她眉间的胭脂痣，才叫了这个名儿。

　　莫莲借口如厕，实际贴到两口子窗外偷听，听到这些话，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手指抠着墙，都没感觉痛。

　　她双眼死死地盯着窗，脸上一片愤恨，紧咬下唇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浑身如坠冰窖，控制不住轻颤，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害怕。

　　她绝对不能沦落到烟花之地，绝对不能！

　　她要计划逃走的事了。哪怕逃走后的生活同样艰难，但也比等着被卖强。

　　莫莲暗暗下定决心，赶紧回到屋子免得惹人怀疑。

　　这夜，她心里压着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半夜才合了会儿眼睛。

　　又到一年中秋，是个难得的佳节，赵拐子跟赵婆子决定一起出去干一票。

　　出门前，他们不仅将院门锁了，还把她们关在屋子里上了锁，院子里还有条大黑狗，平日都栓着今天却放开了，又放话说少了一个就打断所有人的腿，就是为了防止她们逃跑。

　　莫莲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是穿越大半年来最有可能逃跑的时机。

　　只是，这屋里还有其他人。

　　赵婆子心黑手黑，平日里动辄打骂，除了莫莲，其余女孩早就被她吓傻了根本生不出反抗的情绪。而且为了避免被牵连，她们还可能阻拦她。

　　莫莲承认自己自私，但要她为了别人放弃逃跑是不可能的。

　　屋子里只有二妞跟她最亲近也听她的话，莫莲私心里想带她一起走。

　　她昨天也问过二妞如果能出去她想不想离开这里，二妞只说想跟她一起。

　　莫莲检查过，小窗被锁上了，但因为年久失修，窗户木头又细，拿个硬物是能砸开的，出了屋子就是院墙，搭个凳子就能爬出去。

　　现在要解决的只有屋里几人了。

　　难得清闲，她们都赖在床上睡觉，没人注意莫莲。

　　“二妞，等会儿你什么都不要管，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莲悄悄嘱咐她。

　　二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决定听话，点了点头。

　　莫莲决定堵一把，她抡起一条凳子用尽全部力气往窗户砸去，果然破出个大洞，莫莲又砸了一下，摇摇欲坠的窗子便完全掉下来，露出个一两尺见方的洞口。

　　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惊惧地吼道：“小红，你在干什么？”

　　莫莲没理会她们，叫二妞从窗子跳出去。

　　终于有人知道她们的意图了，柳儿赶紧上前试图阻止，“小红，二妞，你们是要逃跑吗？疯了吗，被赵大娘知道的话我们都会被打断腿卖到窑子里去。”

　　莫莲依旧没跟她们说话，只朝二妞命令，“跳。”

　　二妞毫不犹豫跳了。

　　有人上前想阻拦，莫莲手里抱着凳子，像耍枪一样一阵乱晃，神情严肃，眼神狠厉，气势赫赫，冷声说：“谁敢上来我就打破谁的头。”

　　这些女孩早被赵婆子揉成面团样的人了，哪里见过这阵势，根本不敢近身。

　　“你就算出了这屋子，外面还有条狗，你们跑不掉的。”小芽提醒说。

　　大黑狗凶狠非常，除了拐子两口子见人就咬，平时栓在院子里根本没人敢招惹，现在没栓，就是让她们出去她们都不敢。

　　莫莲抓紧时间也爬上窗，才对她们说：“我有办法解决狗，今天是唯一的机会，我是一定要走的，至于你们，是走是留自己决定，如果不走，你们的下场会怎么样，不用我多说吧！”

　　莫莲说完这句就不再多管闲事，跳下窗，果然看到大黑狗跑过来，正围着二妞打转，不住地舔她手背，二妞吓得都快哭了。

　　她从掌心聚了滴灵露让他舔了舔，又拍拍它的头，“不准咬人。”

　　莫莲在现代时就发现动物对灵露的敏感程度比人类更高，她也试过给狗吃，所以才想到这个“收买”的手段。

　　她之前试了次，大黑狗果然喜欢，舔了灵露就不会咬她。

　　于是她趁二妞不注意，在她手背上抹了滴，是以两人得以保全。

　　“你们要走就赶紧，狗现在不咬人。”要是不走，那就自己承担后果。

　　莫莲让二妞踩着凳子先翻墙，她随后。

　　剩下的人犹豫了，如果不走，赵婆子回来或许真的会打断她们的腿。

　　可逃了，她们又怎么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