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尾巴

　　小屋外，男人眯起眼眸，将监视屏里的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

　　修长的食指在膝盖上点了点，他关掉监视屏。点燃一支烟，烟雾遮住他逐渐幽深的瞳孔。

　　颜橘一出来就见男人半靠在沙发里，他的指间夹着烟，长腿交叠，侧面轮廓在光影中极为分明。

　　大约是听到她出来的动静，他偏过脖子，如深潭般沉不见底的眼睛落在她身上。

　　于她而言衬衣有些宽大，长长的裤腿被卷起来，些微露出纤白的脚腕。

　　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颜橘略微不自在地含胸，“谢谢你的衣服。”

　　烟圈从他薄薄的唇间吐出来，他淡淡抬眉，嗓音低沉，滑过颜橘耳际，“叫什么？”

　　颜橘一愣，回答：“颜橘。”

　　他没再说话，只沉静地注视她。她说：“可以出去了吗？”他仍然沉默，这让颜橘不自觉地局促，她正要再开口，却见他将烟蒂捻灭，起身道：“走吧。”

　　重新回到包间后，贺嘉欣道：“可算换好了，快来吃饭，别等菜凉了。”

　　颜橘安安静静地用餐，时不时地回应贺嘉欣或者苗苗的话。

　　“颜橘……我叫你小橘可以吗？”贺嘉欣说。

　　“可以。”

　　“小橘，你多大了？”

　　“十九。”

　　“十九了？你看着还挺年轻的，还以为你未成年呢。”

　　颜橘是浓颜系长相，一般浓颜系长相会比较显老，但颜橘却显得比实际年纪年轻，因为她的五官留白比一般浓颜系长相要中和。

　　细细扫过颜橘的面庞，贺嘉欣不免再次感叹，容貌无可挑剔就算了，还这么显小，简直是……

　　饭毕，苗苗凑到颜橘身边，说：“小哥哥，下次你来我家玩好不好？”

　　苗苗对她过于热情了些。她顿了顿，刚准备说话，贺嘉欣就抢白道：“小橘，有空来我们家玩玩吧。”

　　颜橘只得礼貌性地说：“好。”

　　“小哥哥，那你什么时候来我家？”

　　颜橘：“……”

　　她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等我有空了。”她牵唇。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颜橘先敷衍过去，“等我有空了再告诉你。”

　　苗苗嘟嘟嘴，“好吧。”她迫不及待地想小哥哥去她家，她要把所有漂亮的小裙子一条一条地穿给他看。

　　想到小哥哥看到她穿漂亮小裙子的样子，苗苗面颊忽然发热，羞涩地捏捏裙摆，“你要快点告诉我哦。”

　　颜橘点点头。待走到餐厅大门前，她向他们告辞，“再见。”

　　“我们送你吧。”贺嘉欣见她在打车，温柔笑道。

　　“我打车就可以了。”颜橘回绝。

　　“没事，我们有两辆车，我让司机送你。”贺嘉欣知道她弟开了车，于是打算让司机送颜橘回去，她和苗苗坐她弟的车回去。

　　“这太麻烦你们了。”

　　“有什么麻烦的，小橘你别客气。”

　　“我————”

　　“好了，小橘，就这么说定了，别客气。”

　　颜橘不愿麻烦人家，但一再拒绝貌似很不给人面子，她低低道：“谢谢了。”

　　贺嘉欣牵着女儿去她弟车前，还没上车，就只听他道：“我送她。”

　　“你送他？”贺嘉欣愕然。他颔首。

　　他何时有这么热心过，居然主动要送颜橘回家？贺嘉欣险些以为听错。她不确定地问：“你要送颜橘？”

　　“嗯。”他坐到驾驶座上，面向颜橘，“上来。”

　　贺嘉欣瞅了他几眼，继而收起讶异，对颜橘说：“快上车吧，我和苗苗坐后面那辆。”

　　颜橘踯躅片刻，在贺嘉欣的催促下，去拉后座车门，却拉不开。

　　这时，副驾驶的车门自动敞开。她抿抿嘴角，上了副驾驶。

　　“地址。”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她说完地址，缄默下去。

　　车子平稳地向前行驶，颜橘歪着脑袋望窗外风景。静谧的空气里散着浅淡的烟草味，颜橘闭目屏息。

　　车子抵达别墅，颜橘说:“谢谢。”说完她就推车们，推到一半停住动作，“请开一下锁。”

　　男人转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她闻到他身上浓浓的烟草味，像是一种毒素，钻入她的呼吸道。她只觉危险，本能地避开。

　　他和她只有半尺之隔，幽幽目光在眉目间转了几圈，颜橘心虚，唯恐他发现什么，连忙低头，说：“请开门。”

　　眼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眼瞧着那白皙的指尖就要碰到她衣领，她一急，“你干————”

　　还未说完，却只见他食指与拇指在空中一夹，然后退开，说：“头发。”

　　他的指间夹着一根长长的发丝。

　　看到那根长发，颜橘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紧张起来。那跟头发黑而长，大概是她之前换衣服的时候掉到脖子里的。她绷着面部表情，说：“也不知在哪沾到的，谢谢你啊。”

　　一刻也不想与他多待，她清清喉咙，“请开一下门，贺先生。”他是贺嘉欣的弟弟，应该也是姓贺的吧？

　　闻言，一直神色岑淡的男人眉心动了下，“知道我叫什么吗？”

　　她摇摇头，“不知道。”

　　“贺稷。”

　　颜橘浑身凛住。她心跳加速，“哪个稷？”

　　“社稷。”

　　贺稷……贺稷……

　　此时此刻，颜橘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贺嘉欣和苗苗这两个名字很耳熟了。她当时竟完全没想到。

　　她抬起双眸，仔细瞥了瞥贺稷，这位小说里无所不能的男主。

　　小说里的男主可谓是商业奇才，仅凭一己之力将贺氏壮大成北都第一集团，他不仅年轻，长得也极为英俊，几乎是北都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能坐到龙头老大的位置，这样的人物当然不简单。

　　性子凉薄，手段狠厉，城府深不可测。这是欢欢对他的描述。

　　不是善人。这是看过整篇小说后，颜橘对他的感觉。

　　或许是察觉出她的异样，贺稷眉梢挑高，“怎么？”

　　“没怎么，开一下门。”她说。车门轻轻响动。颜橘顺势推门下车。丢下一句谢谢，她转身就快步走远了。

　　贺稷目送她的身影，等她消失在雕花铁门里，他垂目，低视还在指间的那根发丝，随后一圈一圈地将发丝缠绕到食指上。

　　颜橘刚进门厅就想起先生不喜别人穿白色以外的衣服。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气喘吁吁地歇了会儿，颜橘不明白。反正先生也不会见到她，她穿什么颜色有什么关系？

　　换下这身看着就精贵的衣裳，颜橘不敢用机洗，怕洗坏了，只能手洗。

　　洗好衣服挂在专门晾衣服的庭院里，她伸伸懒腰，回房休息。

　　一夜无梦。

　　颜橘收拾干净厨房，刷了几页题。外面倏尔刮起风，紧接着下起雨。

　　她半探出窗外，伸出掌心。雨滴浸进皮肤里，冰冰凉凉。炎热干燥许久，终于下雨了。

　　凉风将雨珠卷进窗内，颜橘关窗。又做完一套题，颜橘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的衣服！

　　飞奔进庭院，她急忙收起衣服，那件黑衬衣却不见踪影。

　　颜橘到处搜寻，在爬满鲜花的墙壁上找到那件黑衬衣。大概是被风吹过去的。

　　捞起撑衣杆，跑到墙底下，她踮起脚去拨衬衣。撑衣杆刚碰到衬衣，却不料一阵风吹过，衣服掉进院墙另一边。

　　颜橘暗道糟糕。

　　院墙另一边是先生的地方，她不被允许进入的地方。她忖度着，随即把伞放到一边，爬上墙去。

　　爬上墙，她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俯视下方。

　　衣服离墙根有点远，她没办法用撑衣杆拨过来。除非下墙去拿。

　　但是她不能下去。

　　可那是贺稷的衣服，她不能不还给他。

　　挣扎了大概有一分钟，颜橘抹掉额角流淌的雨水，向前方望去。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没有任何人。

　　现在在下雨，先生应该不会突然到这里来。只要她快速把衣服捡回来，就不会被发现。

　　想定之后，她小心翼翼地从墙角嗦下去。一拾起衣服，她立刻离开。

　　“哗啦！”

　　不远处的水池陡然传来水声。做贼心虚的颜橘心尖一颤，而后便看见一个人头从水池里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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