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千金的绿茶路

　　路易斯下马走到艾隐身前，“抱歉，纵马惊吓到您了。”
　　路易斯此时也有些冷静下来了，他和伊蒂丝一直都不亲近，平时的交流也很少。
　　看到她在大殿上受到众人的嘲讽时想到的更多的也只是家族荣誉，可是就在刚刚他回到卧室看到了佣人放在他房间的，伊蒂丝之前交代要交给他的盒子时，他忍不住骑上马赶了过来。
　　盒子里是一双缝制着家族徽记的袜子，她几乎每个月都会为他准备，因为家里母亲不管这些，后来渐渐都被伊蒂丝打理着，他也已经习惯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军装上，衣物上都用丝线绣满了家族的徽记还有他名字的缩写。
　　但是他以前不知道的是，那是她亲手制作的。
　　今天来移交盒子的女佣哭着对他说，所有的徽记都是小姐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但是她从来不许佣人说出来。
　　那一刻他心底五味混杂，她的确犯了错，她也受到了惩罚，但她还是他的妹妹。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贵族千金，但他也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你现在如果去的话，应该还能赶上，”艾隐压下心底的愤怒，如果能有亲人送别，她应该会更高兴一些吧。
　　路易斯点头致谢，“十分抱歉，回头我会登门致歉。”
　　路易斯回身上马，疾驰而去。

　　伊蒂丝悠闲的坐在马车上，如果说先前还有一丝不安，现在她却只剩下收获自由的喜悦，她不会担心接下来的路，因为自会有一个、两个、三个或许更多的，自觉亏欠了她的人，送上门来为她一一铺好。

　　伊蒂丝的马车已经离开城堡走了一刻钟，她看了看怀表上的时间，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眼眶已经变得有些红肿。
　　从随行的包裹里拿出一张油画，画上有她，有路易斯，还有公爵夫妇。
　　泪水很快打湿了油画，旁边也出现了疾驰的马蹄声。
　　“伊蒂丝。”
　　路易斯呼唤着她妹妹的名字，突然察觉到，他竟然许久不曾唤过她的名字了，以至于开始的几个音节竟然有些生涩。
　　他拉紧缰绳跳下马，走到停下的马车前，拉开帘子，里面露出了一张惊愕的脸。
　　伊蒂丝双手捧着一幅被泪水打湿的油画，双眼红肿，贝齿不由自觉的紧咬着下唇，“兄，您怎么来了。”
　　兄长大人几个字被她吞了回去。
　　路易斯心头犹如被针刺了一般，嘴角开合许久，“我送你去边境。”
　　伊蒂丝猛地抬头，眼角的泪珠像碎落的宝石一样溢出眼眶。
　　他军队里还有要处理的事情，也没有提前请假，冲动之下做了决定，看见她眼底掩饰不掉的惊喜，却不曾后悔。
　　路易斯也上了马车，两人坐在不甚宽敞的马车里却相顾无言。
　　这架简陋的马车是艾隐的马车，驾车的是艾隐的管家，因为不放心，他让自己的管家架着自家的马车送伊蒂丝离开，其实他更想亲自送她离开，但那样，他的心意就再也无法掩饰了。

　　“谢谢你，”路易斯率先打破了沉默，“袜子收到了。”
　　“伊蒂丝，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路易斯神情郑重，语气十足的刻板。
　　伊蒂丝早已擦干了泪水，将全家福又放回了行囊。
　　她的行囊少的可怜，几乎只有几件衣物，连首饰都没有。
　　路易斯有些心疼，她离开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制止她拿走她房间里的珠宝，但也没有给她准备一枚金币。
　　她竟然就这样拿了几件衣服，带着全家人的画只身一人赶往边境，如果不是温布顿坚信她没有做错，愿意帮助她。
　　她的妹妹说不定就会在他不知道的某个地方悄然死去了。
　　她美丽又柔弱，上一秒还是温室里的娇花，下一秒却已置身地狱。
　　伊蒂丝听到他的话，身体渐渐僵硬起来，眼角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兄长大人，对不起，伊蒂丝让家族蒙羞了。”伊蒂丝哽咽着出声，手指不停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却总有泪水从指间滑落。
　　路易斯有些心疼又有些手足无措，他几乎没见过伊蒂丝哭过，记忆中只有在她小时候她经常会哭，稍微大一点就懂事的像个大人，他也曾疑惑过为什么自己妹妹和别人口中的妹妹不太一样。
　　路易斯想起下属提到的安慰妹妹的方法，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移到她身边，伸出双臂将她抱进怀里，“伊蒂丝，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所以不要哭了。”
　　伊蒂丝身形一僵，随后缓缓埋进他怀里，呜咽声时不时从怀里传出来。
　　他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仿佛感受到了她灵魂的哀鸣。
　　“伊蒂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路易斯叹了口气，“以后，我会尽到兄长的责任，守护你。”
　　明明很温情的话，却让他说的，仿佛骑士宣言一般。
　　伊蒂丝渐渐平静下来，羞红了面颊，迟迟不肯抬起头。
　　路易斯松了一口气，手掌轻抚她的发顶，“为什么要推莉莉丝，你明明不需要这么做。”
　　路易斯的口吻没有太多责难，更多的是疑惑，他印象里的妹妹，脸上总是挂着笑，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当然那个时候的他，也不曾关注过她在想些什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伊蒂丝没想到他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从袖口里掏出手帕，整理了下仪容。
　　“抱歉，兄长大人我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莉莉丝小姐。”
　　伊蒂丝神情忐忑又不安，双手绞在一起，紧张的看着他。
　　明明在众人面前接受审判时都平静的仿佛这不是一场审判而是一场无聊的宴会，现在却用这样忐忑不安想要被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路易斯的心底变得越来越柔软。
　　“如果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承受被解除婚约判处流放的惩罚？也让康德家族的徽章上打上了阴影。”
　　路易斯即使被触碰到了心底的柔软，但本质上还是铁血无情的军人，他的质问依然毫不留情。
　　伊蒂丝身体后倾，脸上带着逃避的神情，却被路易斯死死的盯着，她嘴角开合几次后缓缓吐出声音，“是我的任性，让家族蒙羞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路易斯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
　　伊蒂丝咬了下唇，抬起头迎上路易斯的视线，“我不想再当一名贵族了。”
　　“什么？”
　　路易斯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理由，他看着她脸上决绝又坚定的神情，这又绝不是在撒谎，忽然想起临行前的温布顿。
　　“你喜欢上了温布顿老师？想解除婚约后变成平民和他在一起？”
　　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毕竟女孩子的爱情总是不可理喻的。
　　“路易斯哥哥，你在说什么？”伊蒂丝神情错愕又夹杂着羞恼，“温布顿老师是我的老师，在我心里是和父亲大人一样的存在。”
　　路易斯神情疑惑，“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放着贵族不当跑去当平民？”
　　伊蒂丝抿了抿唇，“我的确不想嫁给凯因斯，凯因斯从小就不喜欢我，你们明明也知道的。不过这不是理由，我只是厌倦了贵族的生活，不想我接下来的余生都在王室带着假面生活。”
　　“你不是这样不顾大局的人，伊蒂丝，这个理由我可以相信，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对吧？”
　　路易斯盯着她脸上的神情，看着她眼角泄露的躲闪和不安，终究没有再逼问一步。
　　事已至此，追究过多的理由也毫无意义，不过他心底的疑惑却不曾消退，他或许应该试着相信自己的妹妹，找出事故的真相，也找到她不能说的理由。
　　路易斯轻叹一口气，看了眼窗外，夜幕已经降临。

　　光明城外的夜晚称得上是个恐怖的地方，因为你不知道在何时何地会冒出一只行踪不定的夜魔，吸食人类的灵魂。
　　现在想一想，他竟然让妹妹跟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管家独自穿过半个国家前往边境，期间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他之前竟然通通没有想到过，就像脑海里有意屏蔽掉了关于伊蒂丝可能遭遇的种种，想到这里他心底的愧疚又多了一分。
　　“早点休息吧，我去外面守夜。”路易斯拉开围帘，让管家也寻了个地方休息。
　　伊蒂丝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唇角扬起一抹甜腻的笑。
　　星火，开始燎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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