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奋斗史

　　黎嘉懿道：“是本王招待不周，让范小姐……范公子受惊了。”

　　看来这位便是范静和的兄长范梁岱了。

　　范梁岱没理黎嘉懿，只小心翼翼捧了自家妹妹的脸，仔细看了几遍没发现伤口后才怜惜道：“静儿，怎么会弄成这般模样？”

　　范静和噘着嘴撒娇道：“哥哥不要怨王妃娘娘和那个小丫头，是静儿自己不小心，才跌倒了水里。”

　　范梁岱看着范静和有意隐瞒的样子，正色道：“静儿，哥哥知道你不会那么没分寸，快告诉哥哥，到底是什么回事。”

　　范静和闻言才委屈道：“静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觉得有人推了一把，脚下一滑，便跌了下去。静儿只不过要把王爷送的玉佩给娘娘看看而已，静儿觉得娘娘不是那般善妒的人。”

　　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是组团来碰瓷的吧？

　　范梁岱强忍着怒气道：“娘娘，我想静儿是年纪小，顽劣了一些，她有什么冲撞了娘娘的地方我也代她向您道歉，只是推人入水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过分了吧。”

　　又道：“王爷，这事我只能如实禀了家父了！”

　　甄瑶上前走了一步，跪道：“是奴婢上前接静姑娘的玉佩时失手了，不小心冲撞了静姑娘。

　　“王妃娘娘也时常听王爷讲童年趣事，听后总与奴婢说羡慕静姑娘与王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有缘分，一定要认识静姑娘，因为娘娘知道，能让王爷心仪的人，一定温婉贤淑，识得大体，只要是王爷喜欢的，她都欢喜还来不及呢。”

　　见范静和脸色有点绿，她按下欢欣的情绪继续沉声道：“娘娘温雅含蓄，常常与人为善，真诚待人，从未有人说过她半句不好。这样的娘娘怎会因为一件玉佩这样的小事教唆奴婢伤害静姑娘。再者，从静姑娘拿出玉佩到落水，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娘娘怎有时间来唆使奴婢。”

　　范静和的脸这回是真的铁青了。连一旁范梁岱的态度都软了下来。

　　范静和见机改口道：“是我误会娘娘了，我向娘娘道歉，还请娘娘原谅我这一阵受了惊，实在是慌乱的无法思考了。”

　　她本越说越委屈，只是不等裘璐雯说什么，便瞬间改了神色阴狠狠道：“那个伶牙俐齿小丫鬟，今日可逃不了罪。”

　　甄瑶恭谨道：“奴婢甘愿……”

　　不等她说完，便被陆白珏打断：“静姑娘恐怕记错了吧。”

　　甄瑶疑惑地回头，他还是站在了门口，离人稍远，淡然开口，不见任何情绪。

　　范静和一瞧，居然是刚才救了自己的少侠，此刻那勾人的桃花眼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有些羞涩，软声道：“公子什么意思……”

　　“我恰巧见了当时的景况，恐怕后面一众女眷也瞧见了，这丫鬟只不过稍稍碰到了静姑娘的衣摆，静姑娘便跌了下去，说是这丫鬟推的，莫不是有些勉强。”

　　范静和恼羞成怒道：“可我就是跌了下去，总不能是我故意跌的要陷害这丫头吧？”

　　“不敢。”陆白珏一抱拳，继续道：“只是我刚刚去了静姑娘落水之前站的地方，看到哪里有几块建桥时嵌入的鹅卵石，上面布满了苔绿，很是粘/滑，想必是静姑娘不小心踩到了那个才落了水，惊惧不堪才记混了落水前的事情。”

　　见有了台阶下，范静和随时不甘心，却也没办法，只得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多亏了公子，不然冤枉了王妃和这个小丫头，我以后心里得多过意不去。”

　　一旁的范梁岱见妹妹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惭愧道：“刚才是我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差点冤枉了王妃，梁岱给王爷娘娘请罪了。”

　　黎嘉懿倒是大手一挥，道：“你我二人何须这些。这次本王也有不对，桥上留了那样祸害的鹅卵石竟一点也不知情。”最后几个字可以压低了声音，还狠狠瞥了一眼陆白珏，被瞪了的人则丝毫不在意。

　　甄瑶看着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几个人瞬间握手言了和。呵，他们之间的恩怨倒是好解决。可怜自己，白白做了炮灰。

　　黎嘉懿道：“还跪着做什么，等着静姑娘把你请起来吗？”

　　甄瑶惊觉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忙起身谢了恩。

　　那鹅卵石的事，多半是陆白珏胡诌的，因她这几天把那条路走了数十遍，从未见过他所言之物，想着便是给了范静和一个台阶下吧。

　　不过他大可以不管不问独善其身，反正这账怎么也算不到他身上，所以，他到底为何这样说了呢？

　　还没等她带着满身疑惑去找陆白珏道谢，那人便早已不见了踪影。

　　算了，日后再说吧。

　　扶着裘璐雯又回到宴桌上安抚了众人，吃完了宴席。下午又陪着下了几盘棋，玩了会子掷水球，便是半天的光阴度过了。

　　等送走了所有客人再回倚泉阁时，已是酉时了。

　　黎嘉懿有事先回了书房，甄瑶扶着裘璐雯在后头慢慢走着，身后跟了个打灯的小丫鬟步黛。

　　甄瑶小心翼翼道：“小姐，今日王爷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裘璐雯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这么说吧，小姐对王爷可有信心？”

　　裘璐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轻抚着自己的小腹。

　　“那我便实话告诉小姐了，我对王爷没什么信心了。”

　　裘璐雯惊道：“苏菡？”

　　甄瑶心一横，直言道：“今日王爷分明只想自保，没有保护小姐的意思。”

　　裘璐雯无言，甄瑶瞧着她脸上有些酸楚。

　　“小姐，若说宛丘淑媛，色艺双全，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女子能与小姐相比，若说温柔体贴，善良大方，我想也没有谁不爱这样的妻子。”

　　“可偏偏王爷这般态度，小姐不想做些努力改变一下吗？”

　　裘璐雯问道：“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好的。我又该如何改变？”

　　甄瑶悉心劝道：“小姐的不该就不该在太过温柔迁就，而忘了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为了别人而活的，连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指望谁去爱她呢？”

　　裘璐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甄瑶继续道：“今夜便是机会。王爷应该会在倚泉阁歇下，小姐需要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与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辈子都是，你知道他为何对你心怀芥蒂，但也要告诉他你愿意他成婚的真正原因。两姓联姻怎能靠一方施舍一方祈求。你要让他知道，你爱他，但这不是让他不珍惜尊重你的理由。”

　　甄瑶说着，握了握她的手试图给她安全感。

　　裘璐雯心里感动又不愿哭出来，只得抬头仰望星空，憋住了眼泪，才朝甄瑶笑了笑，道了声：“我知晓了。”

　　苏菡拍拍她背，几人继续往倚泉阁的方向走去。

　　夜色渐深，几颗闪烁的星星在残昼争夺领空，月光像朦胧编织的雾纱，清凉寂静了树杈、荷池、廊柱，还有那几人拉的长长的身影。

　　——

　　甄瑶和荆珠忙着给裘璐雯拆了发髻洗漱完，换好了轻绸软衫，便见黎嘉懿从廊庑中穿了过来。

　　甄瑶朝裘璐雯点了点头，便拉着荆珠出去了。

　　裘璐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便笑吟吟迎到了门前。

　　“王爷来了。”

　　“嗯。”黎嘉懿闷闷应了一声，搂了她的腰便往里间走。

　　裘璐雯见他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便笑道：“王爷还为白天的事心烦呢？”

　　走到床边，二人相继坐了下来，裘璐雯又脱了绣鞋爬到床上给他捏了捏肩膀。

　　黎嘉懿心里烦乱，大手一握便钳住了她两只手，道：“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若不是陆白珏，咱们就坐实了罪名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毕竟他相信以范静和的性子，不是不可能诬了裘璐雯，后来那丫鬟和陆白珏的话虽不可全信，但猜想着也八九不离十。

　　裘璐雯从身后搂了他，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道：“王爷知道，妾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感受到自己后背的温热和软香如玉的触感，黎嘉懿僵硬了一下。

　　他不禁放软了语气：“静儿还小，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乖巧应了，“是。”

　　等了阵子，不听身后小女人出声，便自己转了过去，一瞧，她竟俯身微微发抖，有些哽咽的样子。

　　她弓在被衾上，青丝从她的肩背滑落至脸庞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了莹润光洁的后背和蝴蝶骨。

　　黎嘉懿慌忙扶她，问道：“雯儿为何又哭了？”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他喊的是她的小名，从前他从不这样叫她。

　　裘璐雯起身抬了头，道：“妾恨自己无用。”

　　黎嘉懿看着那张粉腻娇容的脸流落了条条泪痕，清眸流盼的微圆杏眼此刻含了泪光，便不禁有些自责，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

　　“雯儿别哭，今日的事全是本王不好。”

　　“不，若论今日之事，妾问心无愧。妾恨的，是自己抓不住丈夫的心。”

　　黎嘉懿一愣，慢慢放下了刚才抬起的手，看向了别处。

　　“娇娇说什么呢，本王怎么有些糊涂。”

　　裘璐雯正色道：“妾是王爷的雯儿，不是王爷的娇娇小心肝儿。娇娇可以是天底下所有女人，只有雯儿是唯一的，是王爷唯一的妻。”眼泪还是扑簌簌往下流。

　　黎嘉懿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雯儿自然是本王唯一的爱妻。”

　　“雯儿知道王爷疑心这桩婚姻，可那朝堂中的暗流涌动与我一个妇人又有何关。雯儿既嫁了王爷，从此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裘璐雯庄重誓道。

　　黎嘉懿心里此刻五味杂陈。

　　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子嗣。

　　可她知道的太多，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只将裘璐雯搂入怀中，用一个深吻代替了所有回答。这一次，他依然没有直面问题。

　　夜色渐深，帐中暖热，只是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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