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之喜

　　张明瑞第一次看见黎涛，是在公司的餐厅。
　　当时，张明瑞正在几个高管的陪同下慰问在餐厅就餐的员工，心理盘算着怎么着这也算条亲民爱民的新闻，他这二世祖也不算完全白搭，可以稍稍安慰老父的心。跟几个高管装模作样地哈哈着，一扭头，就看见了在角落里的黎涛。
　　张明瑞对黎涛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个小男孩可真水啊，那小脸蛋嫩得；脑袋里接着冒出的想法是他可真能吃！黎涛面前三个餐盘已经空了两个了，只见他正把脑袋埋在第三个餐盘里，拔不出嘴来。
　　几个高管顺着张明瑞的眼神望过去，其中一个陪着笑对张明瑞介绍：“那是黎涛，秘书处的新员工，上个月刚上班。”注意到黎涛的吃相，眉头纠结在了一起。
　　“呵呵，”张明瑞笑了，“员工餐厅的菜那么好吃？那咱们也尝尝。”另一个高管的眉头也纠结了起来，心里不住念叨：大师傅嗨，今儿您可得争气！
　　事实证明员工餐厅的饭菜还是不错的，至少张大公子的表情一直比较愉悦。刚吃完，张明瑞扭头看了看黎涛的方向。那小孩总算吃完了，正拿餐巾纸擦嘴。小脸红扑扑地，眯着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就差拍拍肚子了。数数，那面前摆了不多不少正好四个餐盘。
　　不怪张明瑞注意黎涛，见过能吃的，没见过这么能吃的。想起今天的任务，张明瑞踱着方步，徐徐地走过去，打算了解一下员工的生活。高管们也优雅地站起，徐徐跟进。
　　黎涛吃饱喝足，正准备站起来，突然感到一股气场逼近，抬头，愣住了。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站在他面前，离他最近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到年轻男人后面自己的上司的眼色，黎涛连忙站起来，对着张明瑞恭敬地叫了声：“张副总。”
　　张明瑞挑了挑眉毛，旋即对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咧开嘴笑了。黎涛看见张明瑞咧开的嘴，觉得自己又饿了，饿意一直传到心里，扑通扑通狂跳。光克制饥饿就花光了他全部的力气，张明瑞说了什么，他回答了什么，脑袋昏昏呼呼地全记不得了。
　　刚回到办公室，呼啦一下，黎涛就被秘书处的美女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地围着黎涛发问，问题的中心人物不外乎三个字：张明瑞。秘书处本来就是女人的天下，加上秘书的基本功就是能言善道，能诗能文，讨论起八卦来更是能使风云变色。看平时挺机灵的小伙此时有点呆头呆脑，美女们舍弃黎涛扎堆讨论起来
　　“听说上个星期，张公子又换了一个女朋友哎——”
　　“是么？这回是谁？”
　　“听说是一女金领，漂亮又能干的？”
　　“张公子的口味还真多变••••••”
　　“他又帅又有钱，女人都成打的换，什么样的找不着呢••••••”
　　“唉，这人运气好吧，投个好胎就一辈子不愁啦••••••”
　　黎涛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张明瑞那晃眼的笑一直在眼前晃荡，一阵头晕。黎涛定了定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他的打算是一步步慢慢接近张明瑞，节奏、时间都由自己控制，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我当时一定很傻，傻透了，”黎涛这么想着，觉得一阵沮丧。
　　好不容易下了班，黎涛用最快的速度奔出公司，杀向最近的小吃店。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片儿了，前胸贴着后背，像跑馅儿的饺子。办公室里不能明目张胆的吃零食，他虽然常瞅准机会塞嘴里点，可那些怎么能够啊！
　　吃饱喝足，黎涛惬意地在晚风里摇摇晃晃地往家走。黎涛笑眯眯地看着街上匆匆地行人，觉得生活真是美好。嗯，如果这时候能有块小桃酥就更美好了。黎涛拍了拍肚子，叹息了一声。
　　黎涛回到家，刚打开门，一个灰溜溜的小东西立刻扑到他腿上，不住摇尾巴。
　　“毛球，饿了么?自己在家乖不乖？”黎涛把灰溜溜的小东西抱起来，一只灰色的老鼠不住地在他胸口磨蹭。
　　黎涛取出冰箱里的蛋糕喂毛球。毛球吃不惯这里的食物，有点积食，吃得更少了。哥哥把毛球送给他的时候就说这耗子和他是绝配，一个贪吃如命，一个挑食如命。
　　黎涛家的房子很大，但就住了他一个人，加上一只老鼠。夜晚安安静静地，几乎有些荒凉。黎涛又吃了点家里的储备粮，当做夜宵。家里一定不能断粮，这是他来时哥哥千叮万嘱的。黎涛一直都很听话。
　　上床前，想起哥哥的另一向交代，拿出纸笔，准备写信。他每天都要跟哥哥写信，哪怕只是道声晚安，这是多年来的习惯。
　　毛球卧在橙色的灯光里梳理尾巴，少年在案前沙沙的写信，风吹过窗外的树梢，哗哗作响。
　　黎涛写好了信，犹豫了一下，添上了一行字：哥哥，今天我见到他了。折好信，唤来毛球，黎涛挠了挠灰老鼠的下吧，把信系到它的脖子上，又抚了抚它白白的肚皮。毛球伸个懒腰，抖擞精神。
　　“去找京月哥哥。”黎涛轻轻地说。毛球用黑黑的鼻头碰了碰黎涛的手指，一道灰影闪过，不见了踪影。
　　黎涛关了灯，爬到床上。这栋大宅完全黑了下来，越发显得沉寂。大床上，男孩蜷曲着身子，呼吸轻薄而绵长，显然已经睡熟。月亮渐渐地爬了上来，正镶嵌在窗子上，铺了半床清辉。被单下男孩的身躯渐渐变幻了模样，缩成了更小的一团，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从被单下伸了出来，垂到床下。
　　窗外，风吹过树梢，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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