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

　　魏十镜让洛长灯等敖瑾吃完糖，把她丢出去的时候，洛长灯疏忽了，他忘了问，是吃完几颗。

　　洛长灯看着空空的铁罐子，和吃完之后还被规规矩矩叠成一个个千纸鹤的巧克力纸，心凉了。

　　这英吉利巧克力贵得很，还是托人漂洋过海的带回来的，他就两罐，一罐待客，一罐私藏。

　　待客的这一罐，他一口没尝，就被这两人霍霍了。

　　敖瑾瞧着洛长灯，红了半张脸，两只胳膊晃悠得像是稻草人，张口就问：“那姓魏的呢？”

　　洛长灯埋头收拾：“镜爷走了，托我送姑娘回去，姑娘住哪儿？”

　　“他是回民乐园了，还是回中正门了？”

　　敖瑾起身，走路三步一摇，洛长灯瞧着不对，再一闻这罐子里，明白了，这巧克力，酒心儿的，还是朗姆酒口味的。

　　可也没见谁吃巧克力吃醉的呀。

　　洛长灯再看敖瑾，敖瑾意在摸索到门口，脚一拐，头直接往墙上撞，哐当一声贼响。

　　这姑娘也不是装的。

　　问不出来敖瑾住哪儿，洛长灯实在没办法了。

　　***

　　魏十镜是个有钱人，也是个大忙人。

　　虽然算是个暴发户，可他也深知赚钱容易守财难的道理，如果不费心去打理，自己这满地的铺子和宅邸，都得吃空。

　　魏十镜不求多出人头地，只求能当富一代里最勤奋的一个。

　　眼瞧着月儿爬上了柳梢，魏十镜才从民乐园看完账本出来，本是有车接送的，他正觉得脑壳晕，弃车步行，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也快走到了家门口。

　　还没喊门，现在门口踹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魏十镜这股疲惫劲顿时褪.去大半，洛长灯可怜兮兮地从墙角暗处走来，指了指被他撂在门口的敖瑾，耸肩朝着魏十镜卖惨：“这姑娘也不说自己住哪儿，吃个巧克力还把自己吃醉了，镜爷，我这也是没法子，只能送了您这儿来了。”

　　魏十镜头大了，什么叫阴魂不散，他今天算是明白了。

　　“丢街上就行。”魏十镜踹了踹敖瑾的小腿，这敖瑾也真是瘦小，窝在那门槛边儿上也只占了一屁.股的地儿，瞧着一股子可怜劲。

　　不过……

　　可怜？

　　魏十镜一点也不觉得这姑娘可怜，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油盐不进，咸甜不吃，这样的人，看着憨憨的，脑子可精明着呢。

　　“镜爷，这可不行。”洛长灯劝着魏十镜，“一来，这姑娘手上有血头玉呢。”

　　魏十镜：“我那玉，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天上掉下来的，硬塞我手里的，我本以为是塞了个吉祥的玩意，没想到是塞来了这么个祸害。”魏十镜忍不住又用脚尖去踢了踢敖瑾的小腿。

　　“可这敖姑娘知道万灵洞啊，镜爷不是一直想找梦里梦到的那个地方吗？这姑娘许就是线索。”洛长灯等了一晚上，嘴皮子都快干裂了，左劝右劝，瞧着魏十镜也不说话了，像是在思索怎么把这位敖瑾姑娘真的扔到大街上去。

　　洛长灯小声说：“这姑娘也挺可怜的，我出门的时候，碰到那前头面摊子的老板了，这才晓得，这敖姑娘是好几天都没吃饭了，那老板看着这敖姑娘每天下午都回来咱当铺门口蹲着，可怜她，说是送她一碗辣子面吃，最后，敖姑娘还是给了钱，那老板还挺不好意思的。”

　　魏十镜的心软了软，他不是无情的人，养一个人，他绰绰有余，关键是，看养谁，从白天的表现看，这敖瑾，纯粹就是个祸根。

　　自己……总没必要养一个雷在自己身边吧。

　　本应该拒绝的，可魏十镜开口却是：“待会儿，你把她抱进客房，我可没力气扶着她。”

　　魏十镜不喜欢宅子里有人，所以这请来做事儿的都是短工，都是洛长灯给找的。

　　一般，也就是魏十镜在西安的这几天请人来打理一下，都是白天洒扫了，晚上走，反正魏十镜这一日三餐也都是在不同的地方吃，也不在乎家里开没开灶，有没有烟火气。

　　所以第二天早晨，魏十镜在院子里逗鸟的时候，突然闻到了馒头香，还蛮意外的。

　　小厨房门口，窗户栏板被撑开，热腾腾的馒头香，就是从这儿飘出来了，混着一些猪油的味道，有菜入锅，在热油上滋啦啦地叫。

　　魏十镜自门板处蹿出一个头，只瞧见敖瑾还是穿着昨天那件酱色长袖，撸起袖子用束带一扎，十分干练地挑着锅铲翻菜加盐，白.嫩.嫩的细胳膊在魏十镜眼前晃出了花。

　　魏十镜皱眉：“你做什么呢？”

　　敖瑾头都没抬：“做早饭呢。”

　　石灶台旁边，已经垒了一碟白面馒头，一碟酱菜，还有一碟凉拌皮蛋，锅里的，是敖瑾从墙角酸菜坛子里掏出来的酸菜，剁碎了，加上红绿小辣椒混着一炒。

　　魏十镜看着敖瑾加盐的架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酸菜本来就挺咸的，你还加盐，你口味挺重。”

　　“盐？我还以为这是糖呢，那我加错了。”敖瑾倒是不慌，瞧着菜色差不多了，锅铲舞了几下送菜出锅。

　　魏十镜这眉头就没抚平过：“合着你不会做饭，还在这儿浪费我的酸菜。”

　　“不会做，以后可以学。”敖瑾端着菜出了小厨房，院子里有一张可容四人的四方石桌，敖瑾早就觉得，这位置吃早饭，最好。

　　敖瑾端了两碟出门，回头看着魏十镜：“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帮忙？”

　　魏十镜“哦”了一声，忽而觉得不太对，扭头只对敖瑾说：“你这是在我家，你也太不讲究了吧，用我的厨房，好歹和我说一声。”

　　“客气什么。”敖瑾取了两副碗筷示意魏十镜坐下来一起吃，“都我快成你夫人了，这以后，也是我家了。”

　　魏十镜提着鸟笼子站在敖瑾旁边：“你没睡醒吧。”

　　敖瑾尝了一口炒的酸菜，咸得直呛喉咙，灌了两盏茶水才压下去那股齁劲。

　　“你说什么？”

　　魏十镜又道：“我昨天算是收留你，今天你赶紧收拾东西出去，我还要做事儿呢。”

　　“玉佩的事儿，你不想知道了？”敖瑾笑嘻嘻地看着魏十镜，“万灵洞，你不想去了？还有九头鸟的事儿，九爷在我们那儿可是传奇人物，他的事儿，你不想听听？”

　　敖瑾这人精明，昨日魏十镜关注的几个点，她全记住了，这一招犹如必杀技，把魏十镜准备好的无数好赖话都给堵着了。

　　魏十镜指尖敲着石桌，哒哒哒的声音充分表达出他已经没有耐心。

　　“要说快说，说完就走。”魏十镜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他就不该说后半句。

　　“那我更不说了，我这一说完就得走，我吃什么喝什么？住哪里？我阿娘可说了，你家欠了我家天大的恩情，你要赶我走可以，把恩情还了就行。”敖瑾看得透，她并非有意耍赖，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一人之力有限，她需得找到一个像魏十镜这样一个有财力同时也有极强的好奇心的人。

　　敖瑾只微微放出一丝风声：“我只告诉你，你手上的那枚血头玉，是长白山万灵洞里的人才会有的东西，而且还不是人人都有，得够了品级才有，魏老板，我觉得，咱们是一路人，这很好理解，如果咱们不是一个族里的，又怎么会定下婚约呢。”

　　得，这又扯到婚约了。

　　瞧着魏十镜不太相信，敖瑾继续说：“咱们婚约这事儿，你还真别不信，三年前，长白山万灵洞起过一场大火，这你都可以去查的，三年前的夏天，长白山是不是起过山火，山火燃了半个月都没灭，事出突然，大家四处奔逃，我和我阿娘也失散了。”

　　“还是前阵子，我在外头巧遇我姨妈，她给了我一封书信，那是我阿娘走之前留下的，让我来找一个叫魏十镜的人。”

　　敖瑾一边说，眼神一边往魏十镜身上探。

　　魏十镜耸肩，似笑非笑：“哟，原来你还有姨妈呢，所以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你姨妈在哪儿，喊她过来带你回去，莫占着老子的地盘。”

　　“啧，”敖瑾板着脸，“你怎么这么没耐心，赶我走可以啊，万灵洞，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在哪儿？”

　　魏十镜也不是吃素的，他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口气：“我知道，你刚不是说了吗？全都烧掉了，我还找什么。”说完，抓了个馒头，啃了一口，他饿得发慌。

　　可惜这满桌子卖相还算不错的菜，味道确实五花八门，加倍咸的酸菜，放了重油的青菜，也就馒头和咸菜能吃。

　　敖瑾也不管他，只继续说：“总之，那信上说了咱俩家自明朝起就有婚约，世代成婚，只是近几百年来，万灵洞一直没有适婚年龄的女孩子，这不，好不容易等到我长大了，让我找到你，来当你们魏家的夫人。”

　　魏十镜忍不住嗤笑：“几百年没有适婚的女孩子，你逗我呢？”

　　“爱信不信。”敖瑾伸手拿馒头。

　　魏十镜忽而觉得不大对，敖瑾连炒菜都分不清盐和糖，馒头总不是自己发面捏起来的。

　　“馒头哪里来的？”

　　敖瑾头也没抬：“我买的。”

　　“你哪里来的钱？”洛长灯不是说，敖瑾连吃面的钱都快出不起了吗？

　　敖瑾看着他：“我有钱啊，有的是钱。”

　　魏十镜馒头都不吃了，指尖指着敖瑾，恍然大悟的口气：“我晓得了，你是仗着老洛这人心软，故意在他面前卖惨，还吃巧克力吃醉了，演技真高啊，你哄着他把你往我这儿送。”

　　敖瑾没说话，可脸上的得意已经出卖了她。

　　魏十镜突然起身，拽着敖瑾的手就往屋子里拖，敖瑾手里捏着馒头不撒手，嘴上问：“做什么呀，我还没吃完饭呢。”

　　“不是要嫁给我吗？择日不如撞日，先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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