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

　　“你懂洋文？”魏十镜一脸的不可置信，之前这姑娘不是连“law”都不认识吗？

　　敖瑾随意跟着聊了一句：“我有个洋文老师，名叫White白，留过洋，扛过枪，修皇城时打过桩。”

　　魏十镜掐指一算：“那你这位老师得有七十多了。”

　　“不说这个了。”敖瑾昂头看着魏十镜，重新聊开之前的话题，“难怪你不慌，因为陆家的动静，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魏十镜觉得渴了，他睡了四个多小时，感觉都睡上火了，他日常都未曾在自家院子待过这么久，偶尔在院子里忙里偷闲，吃的喝的也有银楼的人送来，可银楼没开张，他得靠自己，一旦靠自己，他就有些手忙脚乱不适应了。

　　他想要喝茶，得先烧水，烧水就得打水，打完水还得劈柴，魏十镜看着墙角那一堆没劈的柴，这两天下雪，那柴上也没蒙上防水布，那柴肯定又湿又冷，算了，要不就不喝了。

　　魏十镜看着敖瑾，这姑娘好像，挺能干的，至少，上次捆陆小三的时候，手法很麻利。

　　“小瑾，你会劈柴吗？”魏十镜眨巴着眼，力图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能多几分真诚。

　　敖瑾瞪了他一眼，只说：“茶水在灶上烧着呢。”

　　魏十镜笑了：“真乖。”

　　敖瑾又说：“两枚银元子一碗。”

　　“你趁火打劫啊。”魏十镜几乎是瞬间收敛起笑容。

　　敖瑾倒是愈发得意了起来：“你可以不喝啊，或者，自己去劈柴，自己去打水。”

　　魏十镜声音在抖：“奸商啊。”

　　“我奸商？呵呵，三枚银元子了。”

　　“坐地起价？”

　　“四枚。”

　　“你……。”

　　“五枚。”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六枚。”

　　魏十镜明白了，他面色赤红地点头，突然转身进了屋子，在柜子里的暗格捣鼓了好一会儿，取出一袋金豆子，从里头摸出一枚最小的，往敖瑾手里一塞：“够了吧，我买一壶都够了，去给小爷上茶。”

　　***

　　敖瑾端好了茶水进屋，轻手轻脚地把木托盘放在了魏十镜案几旁边，魏十镜这几日在警察署，连账本都没看，正皱着眉头查账呢，魏十镜有个本事，看东西极快，而且基本上过目不忘。

　　他飞快地翻着账本，一边翻一边皱眉，这几日的亏空，比想象的要大些，翻着翻着他就闻到一股茶香，晓得是茶水来了，头也没抬，只用食指磕了两下桌面：“茶水倒好，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凉，茶叶挑一下，太短的不要，若是让我看见一个茶叶碎沫子，你就……。”

　　“我就怎样？”敖瑾双手叉腰，“给你点好脸色的你就开始摇尾巴了，你咋这么能耐呢？”

　　魏十镜不吭声了，只扒拉着那茶叶罐子闻了一下，这味道挺奇特的，他没闻过，抬头问：“准备的是什么茶啊？”

　　“高沫。”

　　“高级茉莉花？”有些寒酸了，罢了，魏十镜自言自语，“凑合吧。”

　　敖瑾揭盖子、颠茶叶、倒水一气呵成，把茶盏往魏十镜跟前一搁：“是高级茉莉花的沫子。”

　　魏十镜盯着那被泡得七荤八素的黄色渣滓，没了兴致，连盖子都不愿意去碰，只反问敖瑾：“你方才说，陆小三是我的人，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发现的？”

　　“还需发现吗？那陆小三就差把魏字儿写在自己脸上了。”敖瑾双手撑着案几，脖子前倾，“咱一件件儿的说吧，当时那陆小三来这院子的时候，走的是你的屋子，他手里那刀，的确不是来杀人的，只是用来撬门栓的，陆中堂让他来探消息，他进来后，第一反应是来看你这桌上的账本，可他当时，却是朝着床边走的。”

　　敖瑾看着魏十镜：“他又不想杀你，却还靠近你，这是一个疑点，只是，我一直没说，后来，咱俩外出了一天，留他在家里，他屎尿屁拉了一裤子，你给他换上了你的裤子，要知道，你这个人讲究，就连裤腿都得绣个花边，舍得给别人穿，不是你脑子坏了，就是你和这人关系匪浅，后来趁着我出去买包子的功夫，你俩应该是说了不少悄悄话吧。”

　　“而陆小三当时的表现就更明显了，他当时明明是在跪着擦地，为了不弄脏你的裤子，特意撅高了屁.股，而后来的事儿，就更不用说了，我放他回陆家之前，怕他冷，特意把你柜子里的一床被子给他取了过去，他走的时候，帮你……把被子给叠好了。”

　　敖瑾眼睛在闪着光：“魏老板，他叠好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魏十镜喉咙滚了滚：“不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装傻呢，他又问，“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差不多就这样吧，所以，我当时故意让他穿着你的裤子回去，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就算我没在他面前演那么一遭，他也会在陆中堂面前，想办法让陆中堂参与这件事儿的，因为他真正的主子，是你，之前，我说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陆中堂和你配合得如此周密，现在看来，陆小三，就是你的手段。”

　　敖瑾轻轻叹了口气：“陆小三在陆家三年了，三年前，他就是你的人，三年后，他已然成了你的兵刃。”

　　“可惜啊。”魏十镜身子往后一仰，靠着雕花的红木太师椅，扭了扭发酸的脖颈，感慨：“可惜啊，陆中堂的多疑，能让人利用，可他的多疑，也会渐渐推开我安下的钉子。”

　　敖瑾想了想，又说：“买蟹壳黄的时候，那老板曾说过，陆家吞了你家周围银楼的消息，是之前买饼的人说的，陆家中午才买下，能这么快地传出消息来，仅靠这街头巷尾的婆娘和老倌，怕是做不到的，是陆小三，在刻意提醒你，不过他竟然用这种方法在提醒你，只能说明……。”

　　魏十镜看着敖瑾，这姑娘不说是聪明绝顶吧，倒也是有些心眼和慧根，每每都能说到点子上，和她说话，倒是比和旁人说话有意思多了。

　　魏十镜慢慢揭开茶水盖子，心忖自己渴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点儿水都不喝吧，高沫就高沫吧，能喝就行。

　　他很小口地抿了两口，才对着敖瑾：“只能说明，陆小三现在已经不方便给直接给我传消息了，陆中堂可能已经怀疑上了他，他没办法，只能尽快让这消息散出去，尽快让这消息传到我的耳朵里。”

　　“你又准备如何？”敖瑾问。

　　“什么准备如何？”魏十镜看着敖瑾，毫不在乎地摇头，“不过是一家银楼罢了，不要便不要好了。”

　　“这倒……不像是你的风格。”敖瑾给魏十镜敲重点，“你的性格，便是一枚银元子都不肯放过的。”

　　魏十镜不说话，只顾着抿茶：“你且等着吧。”

　　“等什么？”

　　“等着陆中堂过来跪着求我吧。”

　　魏十镜的狂放厥词敖瑾听得不少，不过，每一件事儿，魏十镜都兑了现，魏十镜瞧着敖瑾在思考，一副乖巧模样，忍不住问她：“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上海？”

　　都开始问她下一步了，魏十镜这是真不担心啊。

　　“你不是不愿意去吗？”敖瑾问。

　　魏十镜靠着椅背：“我打听了，上海年前会有不少商会和拍卖，去碰碰运气，看看哪家商户这么走运，愿意和我合作，毕竟在上海，我还没什么真正的生意在经营，原本是打算在嘉兴这种周边地界站稳脚跟，再往上海发展的，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直接上手了。”

　　“上海商户好可怜，要迎来你这么一个大魔头。”敖瑾摇着头，她不打算和魏十镜继续聊下去了，她走到门口，还问了一句，“你上次买的烤鸭感觉挺好吃的，晚上还吃吗？”

　　魏十镜以为敖瑾这是要替他跑腿呢，点了点头：“可以。”心想，其实，这只流.氓也挺温柔的。

　　“哦，”敖瑾也跟着点头，又把魏十镜之前给她的那枚金豆子抛了回去，“那你去买两只回来。”

　　魏十镜张手接住，偏头看着敖瑾：“我去买？”

　　“怎么？我钱给得不够吗？这金豆子，买一百只都够了吧。”

　　这口气，和魏十镜之前说话的嚣张模样，还真是像啊。

　　“快去吧。”敖瑾催他，“我饿了。”

　　敖瑾催人，总是动手动脚的，不是拿脚尖儿轻轻踹他，就是用胳膊肘怼他，魏十镜也睡了一下午了，想着刚好出门走动走动吧，这才出了院门，敖瑾便是砰地一下关上了门，魏十镜摸着金豆子，忽而醒悟，自己这一出一进，赚来赚去还是自己的钱啊。

　　***

　　客房里。

　　敖瑾关了门，又点了那盏煤油灯，她取下手腕上的铃铛镯子，照着之前的法子，开始燃那第三枚铃铛的屁.股。

　　果然，不一会儿……

　　“能不能别总是用这种法子喊我出来，”隔空一阵抱怨喊痛的声音，“我也是怕烫的。”

　　这声音过了一会儿又说：“你收魂的方式太野蛮了，我瞧着前两枚铃铛就没个动静，怎么着？你是不是收魂的时候，把人家伤着了，让人家连隔空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倒是说中了，敖瑾抿唇，不予答，反倒是问：“你之前在嘉兴三年，是不是惹上什么事儿了？我方才在魏十镜屋子里的时候，听到街头巷尾，都是陆家人，似乎，是在寻你。”

　　那声音说：“哟，你在那姓魏的屋子里做什么？孤男寡女的。”

　　敖瑾把铃铛放低了些，几乎是快要凑到那火苗上了，那声音才稍微老实一些，与敖瑾说出了实情。

　　敖瑾听完，眉头簇成一团：“你居然和郭省槐有一腿。”

　　“你说话注意点，”那声音说，“什么叫有一腿？他对我有想法，我可对他没想法，我只是为了在嘉兴好好做生意，才会去警察署送礼的，谁晓得那天杀的看上老娘的美貌，也没办法，谁让我生得娇俏可爱，万种风情呢？”

　　“游三娘，你只是我阿娘的第三条尾巴，你的模样是我阿娘给的，你也好意思。”敖瑾生呛了回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